我如何真的能相信他呢,这个男人,在我被打得半死的时候,急忙忙的身边又有了新人,之前明明说过小舅舅此去无虞,现在却又一口一个江山为重。
既然是你将我拖进了这片泥沼,那就别让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还请陛下给臣赐婚。”
他的眉头复又皱起。
“你想娶谁?”
这个,我却是一路上早就想好了。
“臣求娶太中大夫顾大人的嫡长女为妻。”
“你想娶顾允先的女儿?”魏光澈一听反倒笑了,“不怕你大哥闹上门?”
“陛下赐婚,他敢怎么样,何况若真娶了顾小姐,碍于顾大人的面子家父也不敢做难。”
“行了,朕会敲打定安侯的,顾允中也算是一代名士,总不能为了让你出气就随随便便毁了人家女儿的一生。”
“眼下臣娶亲,是平息流言的最好方法,陛下想朝上安稳,就不该下不了这个心。”我故意道,“陛下好了才对臣有利,横竖都是要成婚做个样子的,不如早些走了这个过场,陛下若觉得对不起顾大人,随便给臣指派一个过得去的大家闺秀也行。”
若真要给我赐婚,我知他还是会考虑顾家小姐,不为别的,就为了我与大哥的心结,一辈子都不可能善待于她。
果然,魏光澈道:
“这事,朕得问问顾允先的意思,虽说顾家小姐名节有损,也不是能随意就能许给人的。”
“这是自然。”我漫不经心的想着,顾大人如何会同意自家女儿嫁给和皇上有断袖之癖的人,目的不过是传出来给卫尚高知道。
说起来,魏光澈对我不过也就这种程度而已,自己给不了的,也不让想别人给我,也难怪,到不了帝王手的东西,还是摔个粉碎来得干净。
“既然陛下答应了臣,眼下不妨去看看皇贵妃。”
话音刚落,魏光澈从背后环腰抱住了我,他的下巴硌得我肩膀生疼,后背的伤口在布料的摩梭下更是难受的紧,但我什么也没做。
也许他对我而言就是这样,在我伤痛的时候给我治疗的良药,等快好转的时候再撕裂开来,让我永远都要带着伤留在他的身边,伤口永远都在流着难以凝结的鲜血,一遍一遍回忆自己的不堪。
“别再提其他人,”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至少在朕的心中,从来就没有其它人。”
作者有话要说:
☆、磬鼓难鸣
我一直待在山海楼,没回府里。一直到了第二十五天,魏光澈神色复杂的告诉我,顾大人居然同意了这门亲事。
过了很久我才得知,那日仁渊在送我来了之后,回家就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吓得楚府上下乱作一团,敏文郡主还请了不少和尚道士来作法。想想也是,他为了救我在冰冷的水里浸泡了大半个晚上,还耗费了那么多的内力,之后也没能好好的休息,对外则说,是因为与霞纱共浴荒唐失了保养所致。从那以后,每到寒气重的时节他常常会整夜整夜咳个不休,吃了多少补药也没见好。
对着仁渊,我总是那个理亏的人,发现的太晚,离开的又太早。
但我当时,甚至没想到他会有病了的可能,只是沉浸在顾家愿意下嫁女儿的震惊中。
据说顾大人当时就面露难色想推托掉,但太后得知后道“好姻缘难求”,召顾家小姐进宫里口口相传,顾小姐自己就对太后明言愿意嫁入嘉远侯府,顾大人再不情愿挡不住女儿愿意。更何况若驳了太后和皇上的面子,京中的官宦人家谁还敢与顾府攀亲。
太后当真是顺水推舟,估计是想渐远我与魏光澈的关系,情理之中。只是顾家小姐自己愿意倒是出乎意料,我印象中似乎未曾见过她,本想着大概是太后施了手段强压人愿意的,谁知王公公告诉我,当日与太后一起相看的还有不少有品阶的命妇和王妃,顾家也是书礼大家,还没出阁的小姐就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言愿意嫁给嘉远侯,很是让在场的人咋舌。
大概是那顾小姐自己担心再拖下去就真的嫁不掉了,这才急急的表态,女人,还不都是那么一回事,宁愿不如意,也想着出嫁。自己纵身跳进火坑,估摸着也是个蠢人,倒比那些精明的省事些。
心里不屑,但这事毕竟于我有利,顾允先素来与小舅舅交好,这般联姻,说不定也能帮上忙。再看不上我,至少也会在召回使臣的目的上达成一致,小舅舅也一定会满意我的选择。
“你以前,真的没见过那女人?”
“没有。”
魏光澈衣襟松散的坐在凉亭里,我的头枕在他的膝盖上,风和日丽,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心情开始一点点的松快起来。虽然他昨晚折腾得我浑身都在疼,但此刻闻着周遭浮于鼻端轻暖的龙涎香,握住他指节修长的大手,只觉得安心,并不愿在此刻想些伤神的。
他的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理着我散落委地的黑发,深碧的袖口摩挲过我的脸,痒痒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过门?”
“不知道,没想过,反正已经定下来了,等过两年再说吧。”
“是么。”他好像安心了些,“西凉最近似乎老实了,听说他们的三朝重臣赫连黎一力反对用兵,西凉王似乎听了进去,态度也若先前那般目中无人。”
“这么说陛下是不是可以将出使西凉的使臣召回来了?”我一下坐起来问。
“别这般急,起快了头晕。”他有些心疼的摸摸我的脸,“眼下形式缓和,周世林自己给朕发密信说想在西凉多做停留,一来是多了解些西凉的情况,二来是因为西凉王眼下态度和缓,不免可以和他多攀谈些。当年朕年轻气盛发兵攻打忽兰,选择的时机并不太妥,虽是赢了但多有伤民,近五年内最好避免和西凉开战。”
“臣的舅舅不过是一介文臣,留在那又有何用处,”我急躁起来,刚才的心情一下消失无踪。“陛下心中,就这么容不下周家的人吗!”
“放肆!”这句话让魏光澈也变了脸色,“到底是朕对你太过宽容,纵得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我冷冷一笑,松开他的手站了起来。顺着心意就是千万般好言语,稍有不满则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见我这般似乎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咬了牙正了正衣衫也往外走,一旁的小太监陪着小心道:
“侯爷这是打算去……”
“回侯爵府。”
小太监忙跪下磕头求道:
“大人这一走不要紧,皇上回头见不着人定会迁怒奴才,奴才死不足惜,还请侯爷想想皇上。”
我一把拽过他,切齿道:
“你看看我,现在还是个人吗?我要把自己真当个人,就不会在这里了!”
放开已经吓得软成一团的小太监,我漠然又加了一句:
“徒留在这里惹了皇上生气,你的脑袋一样保不住。”
这宫中,除了皇上,哪还会有什么人,有的,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刚一绕出去,就见到秋棠旁边站了一个男人,赭石色衫子,人瘦弱得仿佛一吹就倒。他正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两仪殿,是用那种说不出的,痴惘抑郁的眼神。那样的表情,连我都能看出其中热烈的缠绵情愫。
赵玉熏果然就是天生的让人看不顺眼。
我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他半响还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回过头,见是我,却并没有太过讶异,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句:
“侯爷原来仍在宫中。”
这就算是打了招呼。
“赵大人这是在做什么,皇上未必在两仪殿,倒白辜负了赵大人的眼风。”
他却没被我激怒,只是口吻平淡的回答:
“这等琐事,不劳侯爷费心。”
这反应倒让人吃惊,之前明明视我为眼中钉一般。
谁知道呢,从忽兰国的小王爷变成如今人人视为下贱的伶人,他要是疯了我半点不会有所怀疑。
既然玩不起来,那就走吧,转过身他却叫住了我。
“侯爷这就要回去了吗?”
“怎么,赵大人有事要相帮吗?”我故意道。
他摇了摇头。
“在下只是在想,侯爷这般怒气冲冲,是不是又拂逆了皇上。”
“是又如何,莫不是你打算去告御状?”
赵玉熏看着我的脸,似乎恨不能看穿一般,倒没有多恨的样子。
“侯爷这张脸,纵是一般男人怕也难免动心。”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妖治却又带着少年才有有的清澄,仿佛飘落于水面的桃花瓣,很是感染人。我无端端想到,除开他真正的身份,这样的笑容,多少也会令魏光澈割舍不下。
“是啊,托了容貌的福,赵大人恐怕一时半会对付不了我,心里必是不怎么好过吧。”
“只要是皇上喜欢的,在下什么也不会做。”
明明是个细作,这种大话也能说得出来。
“与侯爷不同,玉熏只盼着皇上能万事顺遂,此外一律无求。即便陪着他的是旁人,那又如何呢。”
“赵大人真爱打官腔,倒听得人脑仁疼。”
“卫凌风!”
他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且眼神无一丝畏惧。
“皇上一直过得并不轻松,我原想自己能给他些慰藉,但他已经迷上了你,这样也好,真的很好。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回报他待你的一片真心?就算为了一己之私,皇上这样待你,好歹该多少替他着想才是。”
他眼角泛着些厉声的潮红。
“什么是真心?”我一步跨出,面无表情的问了出来,他有些张口结舌。
“我告诉你,所谓的真心相待,不过是在一块儿的时候生死相守,心中不存他人。若是有过这份心,哪怕结果终究不如人意,也不算白相识一场。”
他愣愣的看着我。
“既然是九五之尊,哪能生死相守,又如何不会后宫三千。”
我残忍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
“你那不合时宜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