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非一母所出,但他们的母亲却是姐妹,曾经亲密无间过,最后却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叶轻霄的母亲蓝妃甍逝之后,原本中立的舅舅杜不凡却突然表态支持叶辰夕,成了康王派的中坚力量。
叶辰夕一直十分倚重杜不凡,这份倚重即使失了忆仍没变过,会变的,也许只有他与叶辰夕之间的感情吧?想到这里,叶轻霄只觉心如刀割。
叶辰夕看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无话可说,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若舅舅的话不可信,那么我的母亲呢?她虽然被你迫疯了,却始终不忘你杀了我的事。你以为有多少人会相信你的说辞?天下人都不信,随便到哪个地方去问,百姓都说我是你杀的。叶轻霄,你以为你真的可以瞒骗世人吗?千百年后,你仍然难逃史笔的责难!”
说到激动处,叶辰夕把面前的柴枝奋力一扔,落在火堆中,火屑在洞内纷纷扬扬,却无法阻断他们之间的目光。
叶轻霄看着叶辰夕,明眸如霜:“因为天下人不信,所以你也不信?”
“我和你争权争得死去活来,你却说我为了救你而牺牲自己,谁会信?”叶辰夕反唇相讥。
叶轻霄忽然悲凉一笑,似低语,又似在说给叶辰夕听:“难怪当年薛凌云不信,如果连你自己都不信,又能说服谁去相信?”
语毕,他闭上双目,不再多言。如今叶辰夕恨他入骨,他落入了叶辰夕手中,只怕生不如死。他想起了许多昔日的片段,小时候他们总是形影不离,但随着他母亲的死因若隐若现、以及在朝中众臣派系斗争的推波助澜下,他们渐渐疏离。
当他蓦然回头时,却发现他们之间已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但即使如此,他们之间却从不曾恨过对方。
只怕今日之后,他们兄弟之间剩下的只有仇恨了。
“殿下,野兔烤好了。”山洞外响起了那刺客的声音。
叶辰夕回过神来,吩咐道:“末云,拿进来。”
苏末云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提着一只用树叶包裹着的野兔,一阵浓郁的肉香弥漫在山洞之中。叶轻霄本已忘了自己久未进食的事,如今闻到肉香,只觉饥肠辘辘,但他依旧紧闭双目,不肯去看苏末云手中的野兔。
苏末云撕了一只兔腿递给叶辰夕,叶辰夕咬了两口,随即转头望向叶轻霄,邪恶地笑道:“皇兄应该饿了吧?”
叶轻霄张开双眼望向叶辰夕,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叶辰夕把兔腿递向叶轻霄嘴边,却忽然手一滑掉到地上,叶辰夕邪邪一笑,拾起沾满泥沙的兔腿,再递到叶轻霄嘴边,说道:“出门在外,食物不够,皇兄将就一下吧。”
叶轻霄心里一阵凉意,喉咙也酸酸涩涩的,既饥饿又干渴,但铮铮傲骨却不允许自己被别人如此羞辱,即使那个人是叶辰夕。
叶辰夕等了片刻仍得不到回应,心头一阵怒意:“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么?如今你只是我的阶下囚罢了。你到底吃不吃?”
“朕不会吃的。”这是叶轻霄与叶辰夕重逢之后第一次自称朕,代表他承认了他与叶辰夕之间的鸿沟,并觉悟到眼前的这个人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与他拥有共同回忆的人。乍见叶辰夕时的惊喜已渐渐变成灰心绝望。
叶辰夕闻言,怒火更炽,伸手按住叶轻霄的后脑,然后把兔腿猛力往他口中塞,一阵阵泥沙刮得叶轻霄的舌头十分不适,他的呼吸越来越伧促,拼命挣扎,但双手被缚让他力不从心。叶辰夕那如冰亦如火的眼眸清晰地映入眼帘,汹涌的恨意让他几乎窒息。
当那只兔腿从叶轻霄口中抽出时,他脱力地倒在地上喘息,全身冷汗涔涔,而叶辰夕只是漠然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扔了手中的兔腿,另撕了一只啃起来。身边的苏末云为他递上水袋,叶辰夕接过喝了一口,柔声对苏末云说道:“你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苏末云心中一暖,也撕了一只兔腿吃了起来,当他偶尔望向叶辰夕时,眼眸里柔情似水。过了片刻,他们便把整只野兔吃完了,仿佛已遗忘了倒在地上的叶轻霄。
叶轻霄看着他们两人眉目传情,心里一阵悲凉,记忆中那个一直用炽热目光看着他的叶辰夕已消失不见了,他和叶辰夕之间的牵绊全部埋藏在那个倾塌的山洞里,不留一丝痕迹。
想得太多,使叶轻霄十分疲倦,带着焚心之痛和饥饿感渐渐昏睡了过去。
4、情深不寿
接下来几次用膳的时候,叶辰夕都把食物扔到地上,再拾起来给叶轻霄吃。但叶轻霄始终不屈,过了两天,仍然腹内空空。叶辰夕也不在意,只想看他能坚持到何时。
到了第三天吃朝食时,苏末云提着一只烤得香喷喷的野鸡进来,并撕了一只鸡腿给叶辰夕,叶辰夕接过鸡腿,咬了两口,便转目望向背靠在岩石熟睡的叶轻霄。
经过几天的折腾,叶轻霄那瘦削的脸已经苍白如纸,一双丹凤眼紧闭着,几撮凌乱的黑发贴在脸颊,显得十分憔悴。
有一瞬间,叶辰夕的心中掠过一丝怜惜,但他很快便清醒过来。想到叶轻霄两年前害他时丝毫不顾念兄弟之情,他便怒火中烧。
他快步走过去,粗暴地推了推叶轻霄的肩膀,冷声说道:“皇兄今天还吃不吃了?”
叶轻霄被他猛力一推,整个人倒在地上,头撞在岩石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叶辰夕的心颤了一下,随即发现叶轻霄竟然没有醒来,不禁又是一惊,连忙用手拍叶轻霄的脸:“皇兄,再装下去就不像样了。”
他拍了几下,直至叶轻霄苍白的脸渐渐泛红才住手,但那紧闭的双眸却仍然没有张开。叶辰夕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虽然尚有呼吸,但却十分弱。
苏末云见状,快步走了过来:“殿下,他该不会饿昏了吧?”
叶辰夕闻言,立刻把叶轻霄揽进怀里,向苏末云吩咐道:“快拿水来!”
那紧张的语气让苏末云心头一颤,但念及他们是亲兄弟,血浓于水,便不再计较,匆匆把水袋递到叶轻霄唇边,把水灌了下去。叶辰夕又把鸡腿撕成肉丝塞进他的口中,用水助他咽下,直到喂完整条鸡腿才停了下来。
扶着叶轻霄重新躺下,叶辰夕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渗出了冷汗。不禁在心里笑自己,事到如今,竟还念着兄弟情么?
苏末云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你为何不杀了他直接回去登基?”
叶辰夕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尚未用膳,他撕了一块鸡胸肉给苏末云,答道:“你以为皇兄死了,本王就可以继位了?别忘了朝中还有恒王。以皇兄的手段,他肯定做好万全的准备才离京,只要他一死,立刻就会有人拿着圣旨让恒王登基。”
“可是那恒王乃宫女所出,又曾被废为庶民,早已失了继承权,他又岂能和殿下相提并论?”苏末云对恒王叶幽然并不看重,再说那恒王虽然外表俊美,却性情古怪,在朝中得罪过不少大臣,哪有人愿意辅助这样的君王。
叶辰夕轻叹:“今非昔比,自从皇兄继位之后,恒王就恢复了王族身份,性子也收敛了不少。而本王毕竟离京两年,即使再回朝,势力也大不如前了。”
“他和叶轻霄倒是兄弟情深!”苏末云冷哼。
叶辰夕闻言,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连自己也尝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把苏末云揽进怀里,吻了一下,柔声道:“纵是亲兄弟也不及你待本王好。”
苏末云回抱住他,低声道:“能跟在殿□边是末云的福气。”
苏末云是他舅舅杜不凡为他千挑万选出来的侍卫,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细如发,叶辰夕十分喜爱他,自从两年前杜不凡把他送到叶辰夕身边后,叶辰夕的生活起居都由他服侍。叶辰夕的其他侍卫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敢对苏末云有丝毫冒犯。
叶轻霄被擒后,叶辰夕便不曾要过苏末云,如今佳人在怀,一下子便点燃了他的欲火,他伸手往苏末云身上摸去,在苏末云的热情回应下,他的呼吸渐渐急促。
意乱情迷之际,叶辰夕忽然一阵心悸,停住挑逗的动作,转身往叶轻霄的方向望去,冷不防对上了叶轻霄的目光,双方都有点尴尬,很快便各自错开目光。
少顷,叶轻霄以虚弱的声音说道:“辰夕,朕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叶辰夕挑眉,却仍以眼神示意苏末云退下。苏末云会意,恭敬地向他行礼退下,随着脚步声渐远,苏末云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叶轻霄沉吟片刻,终于问道:“你和楚傲寒结盟了?”
叶辰夕双手抱胸看着叶轻霄,似笑非笑地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看着叶辰夕脸上那嘲讽的笑容,叶轻霄不禁蹙眉,声音里带着责备:“你和朕二人不管再怎样相斗,那都是家事。朕不希望把外敌牵扯进来,你明知道楚傲寒的居心,为何还要如他所愿?”
叶辰夕脸色一沉,说道:“家事?皇兄要杀我,还不让人反抗么?”
“你为了和朕斗,就什么都不管了吗?楚傲寒希望我国大乱,他再趁虚而入,到时候我东越会如何?百姓又如何?你打算怎样向百姓交待?”叶轻霄声色俱厉,几乎忘了自己已成阶下囚。
叶辰夕望了叶轻霄半晌,忽然笑了起来:“皇兄不希望我国内乱?臣弟有办法。”语毕,他从怀里取出一卷染黄纸,扔到地面,语气淡然:“只要皇兄愿意写让位诏书,楚傲寒自然无法趁虚而入。”
叶轻霄全身一震,目光一直停在那卷染黄纸上,久久无法回应。
叶辰夕又说道:“若两年前真如皇兄所说的那样,那臣弟便是皇兄的救命恩人,皇兄是不是该报恩让位?”
叶轻霄慢慢收回目光,抬头望向叶辰夕,字字清晰:“朕不会写的,就算你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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