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真切。
叶辰夕心头一紧,狠下心又划了一刀:“写不写?”
叶轻霄抬头,那目光如雪里青竹般傲然:“不写。”
叶辰夕的双眸带着滔天怒焰迫向叶轻霄,他的手一用力,又在叶轻霄的胸膛划了一刀,原本洁白的衣衫已布满割痕,鲜血不但染红了叶轻霄的衣襟,更沿着匕首缓缓滑落,让叶辰夕流血盈肘。
“你到底写不写?”
虽然房间内有火盆,但暖意早被寒风吹散,叶轻霄的背脊抵住地面,冰冷刺骨,但他仍昂起头说道:“朕不会写的,你不必再问。”
叶辰夕被彻底激怒了,他高举手中的匕首,对准叶轻霄的胸口,猛然落下,森冷的刀光让叶轻霄眯起双眼,那双如星夜般的眼眸带着一抹忧郁,却渐渐被刀光掩去。
又一阵狂风袭来,吹开了遮住叶轻霄脸庞的长发,苍白的脸庞及忧郁的星眸突然映入叶辰夕眼帘,他心头一紧,蓦然收住刀势,尖锐的匕首停在离叶轻霄胸口半指的地方。
叶轻霄闭上双目,不发一语。
叶辰夕怔怔地看着叶轻霄,只见他的眼睫毛微微颤动,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几近透明。鲜血随着微微起伏的胸膛滑落,一滴滴渗到地面上,很快便形成一滩血。
那柄匕首就这样一直停在叶轻霄胸前,既不移开,也无法再向前分毫,直至叶辰夕的手酸了,他才缓缓收起匕首,起身往外面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飘雪之中。
叶轻霄终于张开眼帘,那双如星眼眸里盈满藏不住的伤痛。这个人虽然眉目依旧,但叶轻霄几乎无法再当他是叶辰夕了,那冰冷的眼神比刀锋更伤人,一寸寸切割着他的心,把他伤得鲜血淋漓。
他们自小同榻而眠,曾经两小无猜、曾一起调琴咏月、一起策马赋诗、一起醉酒,他至今仍记得那个在夜深人静时从背后抱着他独自隐忍欲望的叶辰夕、记得那个在他离京就藩时躲在柳树后目光忧郁的叶辰夕、记得那个在他被掳后跨越千山万水跑到边疆寻他的叶辰夕,而最后定格在他脑海的是那个在山崩时坚持救他离去、却在最后一刻用尽最后一口气把他推出山洞、让自己葬身乱石中的叶辰夕。
从曾经的亲密无间到渐渐疏离、到互相陷害、到冰释前嫌、再到生离死别,兜兜转转,一别经年,如今再重逢,竟已仇深似海,形同陌路。
叶轻霄慢慢把忧郁的脸埋进双臂间,纵有火盆也无法抵挡那蚀骨的寒意。
“辰夕,我们到底是怎么了?”
7、相煎
“殿下!殿下……”
叶辰夕从那个房间出来后便有点失控,他不理会苏末云的呼唤,扔下手中的匕首拔足狂奔。
苏末云见状,脸色骤变,担忧地跟在他身后。沿途正在巡逻的侍卫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辰夕冲进自己的房间,手掌一扫,案上的茶杯摔落地面,应声而碎。叶辰夕犹不解恨,却又无法宣泄,转目看到挂在墙壁的长剑,正要拔剑出去乱舞一通,苏末云却冲了进来,从身后抱住他。
“殿下,不要迫自己……”苏末云的声音温柔至极,又带着几分伤感。
叶辰夕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恨恨地说:“是他在迫本王,他宁愿让位给叶幽然也不愿意让位给本王。他连对堂兄弟都比对本王好,当年裕王叛变,安王袖手旁观,他尚且不杀安王。本王在大婚之日知他遇险,悔婚来救他,他却要杀本王。本王到底做了什么让他憎恨至此?”
说到激动处,叶辰夕出手拔剑,快如闪电,一剑劈向身旁的木案,啪的一声,木案断成两截。
苏末云听着叶辰夕的控诉,心如刀割,更用力地抱住叶辰夕,用手轻抚他的胸口,慢慢安抚他:“殿下和他并称我国的文武二柄,多年来一直和他争夺皇位,他又岂会放过殿下?殿下有怜兄之意,不忍伤害,他正好利用殿下的不忍拖延时间,等他的人马一到,殿下将前功尽废。”
叶辰夕咬紧牙关,握剑的手渐渐收紧,不发一语。
苏末云继续抚着他的胸口,轻声说道:“若殿下无法狠心,不如让臣试试?此事不宜拖太久。”
叶辰夕慢慢闭上双眼,沉默良久,才答道:“好的。”
苏末云暗松一口气,把脸贴近叶辰夕的后背,声音渐渐转低,带着诱惑:“殿下,抱我……”
从掳走叶轻霄那天起,叶辰夕再没抱过他,他的心里一直隐隐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指尖悄然流逝,想留也留不住。他太害怕这样的感觉,唯有叶辰夕的拥抱能让他释然。
叶辰夕闻言转过身来,扔下手中剑,低头吻住苏末云的唇,他的动作十分粗鲁,仿佛要发泄什么,但苏末云毫不在意,抬起头热烈地回应,两人的舌尖在口腔里互相辗压,双手在对方身上激烈爱抚,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
随着他们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叶辰夕把苏末云拉到榻上,放下幔帐,遮住无边春色,只有若隐若现的呻吟声盘旋不去。
当叶轻霄醒来的时候,窗外雪已停,房间内的火盆已熄灭,寒意阵阵。伤口虽已包扎好,但每动一下都会牵动伤口,像火灼般痛。他忍痛掀开锦衾,穿衣下榻,刚穿戴整齐,便听见开门声。他以为又是叶辰夕,心无来由地颤了一下。
苏末云走了进来,慢慢来到榻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叶轻霄:“陛下昨晚睡得可好?”
看见进来的是苏末云,叶轻霄的心情十分复杂,仿佛松了口气,却又隐隐失落,他不动声色地问:“你找朕有何事?”
“臣来向陛下要一样东西。”语毕,苏末云把一卷染黄纸放到案上,目光却不曾离开过叶轻霄:“陛下,请!”
苏末云在叶轻霄面前从不称臣,因今天要迫叶轻霄写让位诏书,才不得不承认他的皇帝身份,但他却毫无恭敬之意。
叶轻霄看也不看案上的染黄纸一眼,斩钉截铁地道:“朕不会写的。”
苏末云眯起双眼,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殿下有怜兄之意,臣却不一样。若陛下再不识时务,别怪臣心狠手辣。”
叶轻霄轻笑一声:“朕这辈子有什么风浪没见过?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但想要朕妥协却是不可能的。”
苏末云虽然以前和叶轻霄没什么交集,却听过不少这位铁胆皇帝的事迹,知道他每临大事有静气,如今看他虽受制于人却不失气度,心里也不恼,只是上前一步,伸手捏住他的下颚,把一粒药丸塞进他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连味道也尝不出来。叶轻霄望向苏末云,语气平静:“这是毒药?”
苏末云放开叶轻霄,冷笑道:“毒药反倒能给人个痛快,但此药却让人生不如死。”
苏末云刚说完,叶轻霄便感到一阵万蚁钻心般的剧痛,又仿佛全身血液都要倒流,他蹙起双眉,全身颤抖得厉害,额角慢慢渗出冷汗。
苏末云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解释道:“这种药叫诛心,不会致命,但却让人如被刀剑慢慢锯着心肺及骨血,痛不欲生。陛下若不想受苦,那就请写下诏书吧!”
叶轻霄倒在榻上,早已痛得嘴唇发白,他的手紧紧抓住锦衾,脑袋昏昏沉沉,他差点以为自己会痛昏过去,但那尖锐的痛楚又无比清淅。冷汗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流入眼睛里,他说话时连声音都带着颤音:“朕说过绝不会写的。”
“臣很佩服陛下的风骨,却不知道陛下能维持到何时?”语毕,苏末云一甩衣袖,转身走出房间。在他一只脚将要踏出门槛时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对叶轻霄说道:“臣就在门外,若陛下改变心意,可以呼唤臣进来。”
当房门缓缓关上之后,叶轻霄终于不再隐忍,在锦衾中翻滚,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无法舒缓那蚀骨的痛楚。当又一阵激痛袭来时,他不自觉地抓住锦衾,用力之猛,竟把锦衾撕裂。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见开门声及脚步声。叶轻霄抬起汗湿的脸,望向唇畔噙着冰冷笑意的苏末云,用意志力强迫自己的身体停止颤动。他的性情孤傲,即使受制于人,却不能失了气势。
苏末云注视了叶轻霄片刻才问道:“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不管你问多少次……朕的答案都……不会变……”叶轻霄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短短的一句话,已用尽了他的力气。
苏末云冷笑:“看来臣进来得太早了,臣再给些时间陛下考虑吧!”
语毕,他毫不犹豫地走出房间外,连头也没回。
叶轻霄早已全身被冷汗湿透,痛楚盈满四肢八骸,一阵痛过一阵,几乎让他招架不住。他的目光掠过四周,看见案上放着数个茶杯,主意一定,慢慢往榻沿爬去,那几步的距离却爬得极吃力。
下了榻,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案前,抓住案上的茶杯,猛一使力,把茶杯撞向地面,随着一声脆响,茶杯碎成几片,他拿起其中一片碎片,往手肘割去,他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手肘的痛楚上,但那注意力只能分散一时,很快便又被抽筋剥骨般的楚痛掩盖。他一咬牙,又划了一下,继续从手肘的尖锐痛楚中寻求短暂的解脱……
虽然外面寒风阵阵,但凉亭内却一阵暖意,厚重的锦帘抵挡了凛冽的寒风,凉亭四周皆放置了火盆,让人几乎忘却了如今正值寒冬。
叶辰夕正和其中一名近卫施闲对奕,但施闲等了半天,却等不到叶辰夕下子,不禁出言提醒道:“殿下,该您了。”
叶辰夕回过神来,执起一颗白子,却不知该放在何处,脑海里一片凌乱,几乎无法思考。
苏末云已经去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叶轻霄怎么样了?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轻易屈服,只怕要吃些苦头。那诛心是非常霸道的药,他曾在几个不长眼得罪他的恶霸身上试过效果,那些恶霸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