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在和我说话?”子宁有点儿不确信地盯着那只的百灵鸟,百灵鸟则一脸无辜地回看着他。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子宁有了心理准备,一听到声音响起,便瞪大眼睛拼命往几个鸟笼子里瞅,终于让他给发现说出这话的是只窝在笼子深处的红嘴鹦鹉。
见到那鹦鹉懒洋洋地学着人哀声叹气的样子,子宁忍不住就有点儿想笑,他拿了点儿食水走上前去逗弄,想看看这家伙还能不能说出些什么新花样,谁知那鹦鹉飞快地啄食完他手中的东西,精神虽然振奋了,嘴里却念来念去仍旧只是那么两句话。
八哥鹦鹉什么的不是都应该喜欢跟人说“你好”“吃了没”嘛,这鸟怎么张嘴就只爱讲情话?还真是应了那句——物似主人形,有什么样神奇的主人就会有什么样怪异的鸟!
瞧着那鹦鹉在笼中挥着翅膀兴奋地跳来跳去的样子,子宁无奈地揉揉额头退后了两步,冲着面前一群活蹦乱跳的鸟儿们,小声嘀咕着往沈冰弦的形象上大泼污水。
“砰!”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但刚刚背后明明还是空的呀?子宁回过头看清自己身后的状况时,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脚下跟着一软,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摔了出去。没错,事情就有这么巧,他正在满口念叨着那位仁兄此刻正稳稳当当地站在那儿,看到他差点儿摔跤时还适时地伸出手来帮着扶了一把。
“沈大哥,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这样悄没声息突然在人背后出现,很容易就会把人吓个半死吧…”为了掩饰自己在人背后讲小话的可耻行为,子宁还没踉跄着脚步就抢先开了口,跟个话痨似的声讨起沈冰弦神出鬼没的行为。
沈冰弦的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他用来扶着子宁的是右手,剩下来的另外那只手里不仅提着个盒子,还抓着张皱巴巴的写满字白纸,看着似乎有挺大一张,上面的字迹也密密麻麻的,在傍晚的光线中却看不清写了些什么。
子宁一边念叨一边偷瞄他的神色,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也不知这人到底是听没听见刚才那番话呢,还是听见了也没往心里去。
“进来喝点儿糖水吧,这是城东老张家最出名的黑糯米红豆汤,补血的。”沈冰弦没接他的话茬,在子宁彻底站稳后他便松开了手,提着盒子向房里走去,声音中听不出什么喜怒。
一听见有甜食吃,子宁顿时把心里的那点儿小尴尬全抛到了脑后,三步并作两步乐颠儿乐颠儿地就跟了进去。也不知是沈冰弦太看得起他的食量,还是他太高估了自己肚子的容量,在抱着食盒一通大吃猛吃之后,子宁发现自己不仅是没法像正常那样坐着,简直连低头都有点儿困难,他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折腾了半天,最后只能选择捧着肚子靠在椅背上,才觉得身体里没那么撑得慌了。
“给你看样东西”,正当子宁在心中又一次对自己见了好吃的就不要命这点进行忏悔时,坐在桌对面的沈冰弦扬了扬手,将一样轻飘飘的东西丢到了他身前。
作者有话要说:
☆、疑点
“这是什么?”子宁抬了抬胳膊,发现沈冰弦扔东西的准头相当好,他基本没费什么劲儿就把那东西拿起来举到了眼前。
“官府告示,回来的时候顺手撕下来的。”沈冰弦也靠在椅背上,他说这话的时候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语气就像在说自己晚饭吃了什么似的一样自然。
官府公告…顺手…子宁有点儿哭笑不得,望着沈冰弦那懒洋洋的样子,他简直不知自己该对眼前这个目无法纪的人说些什么。
看着挺聪明一人啊,行事怎么就这么顾前不顾后呢,“私毁官府公告可不是件小事,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了给抓起来么?”憋了好半天,子宁方才语重心长地朝那人来了这么一句。
“没人看见。”沈冰弦将头枕在双手上,望着屋顶低低答了一句。
“嗯?”情绪正处于不稳定状态的子宁一下子有点没弄明白。
“这张告示和你们家的事情有关。”见到子宁没有偷偷溜走,还为了他而着急上火的样子,沈冰弦发现自己的心情异样的好,于是难得地对之前的问题进行了两句补充说明,“下午就看见了,等到晚上才去撕的。”
子宁正在翻看那皱巴巴的官府公告,听见这话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这人也没他想得那么鲁莽,至少还知道要等到人少的时候才去撕,然而,接着下来顺着风飘进他耳中的那句话,却让子宁险些把刚刚喝进去的糖水都给喷了出来。
“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没关系,他们不可能抓到我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沈冰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个坐姿,此刻正望着子宁的眼睛,笑得十分意味深长。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什么叫不用担心?子宁的内心中有一只小野兽在咆哮着,这人的脑子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事情,他明明只是在鄙视沈冰弦做事飘忽的风格,怎么就能被理解成了是在为他担心…
“你…”子宁捏着那张昭告前丞相叶岐贪污罪行的告示,咬牙切齿地正要声讨这人两句,却突然想起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的事情?”从头至尾,他似乎只说过自己叫叶子宁,却并没有向沈冰弦提起过他的身份,而眼前这份告示里也完全没提起过他的名字,那么这人究竟是怎么知道告示里写的事情是和他有关的?
和子宁绷紧了神经如临大敌,像是随时准备着冲上前去咬人的样子完全相反,沈冰弦此时仍是一脸轻松的表情,“你说自己得罪的人是皇帝,又这个叫叶岐丞相的一个姓,要猜到你的身份似乎也没什么难度吧。”
“真的?”子宁有几分狐疑,他捏了捏下巴,暗暗在心中决定,如果对面那人敢说信不信由你的话,自己就立马和他翻脸。
可惜沈冰弦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看了看子宁,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答道,“真的。”
子宁扫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低下了头继续去研究手里的告示。
沈冰弦知道子宁心中对他的疑虑并没有完全消除,看着对面那人压抑着强作不在乎的样子,他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这段时间里究竟都发生了些怎样的事情,会令到那么一个冲动而善良的少年变得像如今这样凡事瞻前顾后,不敢再轻易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这里好像有些不对劲”,子宁皱了皱眉,指着纸上的某处给沈冰弦看。
“怎么个不对法?”沈冰弦依言看去,发现那里列着的都是从叶府中查抄出来的物产,无非就是些金元宝、银元宝、绸缎、人参、貂皮、字画、首饰一类东西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见到沈冰弦不解的目光,子宁也有些犹豫,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迟疑道,“具体我也说太清,但总觉得这张告示上写的东西和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你仔细想想看,是多了还是少了?”沈冰弦微一沉吟,心中便有了计较。
“好像是少了…”子宁拍了拍头,“对,我想起来了,就是少了,好些个我曾经在书房里见到过的东西这里都没有。”
“你确定不是自己记混了?”沈冰弦淡淡问了一句。
“不会,我记得很清楚。”子宁摇了摇头,南朝朋党之风盛行,他爹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嗜好,下面的人翻着花样孝敬上来的东西却也不少,古玩玉器什么的他都见过,上次那颗南海夜明珠更是市面上少见的珍品,就算是打死他也不会弄错。
“作为一个以贪污受贿罪名被抄家的丞相而言,这里列出来的东西确实寒酸了点儿。”沈冰弦已然在脑海中迅速地估算过了公告上的财产总值,说实话,这些东西虽然已足够寒门小户过上好几辈子,但真放到他见过的贪官那儿,绝对还不够给人家填牙缝的。
“沈大哥,我…”子宁抬头看了看沈冰弦,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就直说吧,没关系。”那人仿佛看透了他的顾虑,笑得云淡风轻。
“我想回叶府一趟,但是…”但是他知道这不是个好主意,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个曾经是他家的地方现在有多危险,他突然从跟踪的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赵隆如今不派人严严实实地守着那里才是见鬼了。
“好。”
子宁吞吞吐吐地还没把自己也觉得不靠谱的要求提完,就听见了对方简短的答复。
这样就答应了?他有点儿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沈冰弦的眼中却并无戏谑之意,看起来又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满肚子里翻滚的困惑让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问了句,“可是,之前你不是还连院门都不让我出么?”
话一说出口,子宁立马儿就后悔了,恨不得能把整张脸都埋到刚喝完糖水的碗里去,今天他脑子里到底是哪跟筋搭错了,居然会觉得自己要出门这种事情是需要得到眼前这个人认可的?
“我陪你去就没事。”沈冰弦就跟完全没见着子宁的大红脸似的,在椅子上晃了一晃便站起身来,走到从柜子前拿出两套黑衣服,并把其中一套递到了子宁面前,“先把衣服换了吧。”
算了,管那么多干嘛,能回去叶府去就好,反正自己在这人面前犯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子宁站起身来接过衣服,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正在严重地发热,让他怀疑这张脸是不是早已经被烫得滚熟,随时都可以切下来码在盘子里给人当成猪头肉摆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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