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虽然有下人好奇,但也避得远远的,没敢上前。忽然有人叫道:“出事了!公子吐血了!”
蓝吹寒吃了一惊,只道自己必定是听错了,却听得又有人道:“快去叫大夫……公子昏迷了!”
蓝吹寒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响,空白一片。他出门前方棠溪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忽然吐血?
正在这一犹豫中,雷凤章已占了上风,却是一刀斩下,登时空门大露,喝道:“蓝吹寒,你到底做了什么?”
蓝吹寒闪身避开,冷冷道:“与你何干?”
“他为了你,连……”雷凤章忽然停住,将弯刀还入刀鞘,冷笑一声,“兰芷公子,那么多年来,爱你之人不知其数,想必你也从来不会注意别人的心情吧?便是别人为你送了性命,许是你也不会瞧上一眼。”
雷凤章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便往蓝吹寒刚才走出的房间走去。
蓝吹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为了他?为了他做了什么?
为什么方棠溪一直不说?
难道他真的如同雷凤章所说的,因为受尽宠爱,所以从来没有看清身边的人?
不,他看得清方棠溪的心思,可是无法回应他,所以只能用无情的嘲笑来让他断绝希望,可是渐渐成了习惯,在虐
待他、打击他时,竟然会萌生极大的快感,而这种快感,早已让自己留恋不舍,明知应该离开,却在此徘徊不决。
原以为方棠溪脸皮极厚,怎么挖苦打击都没事,谁知竟然如此脆弱,竟然……竟然吐血了。
蓝吹寒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露出有些不屑的表情,但看到众多下人惊惶奔走,神色间自己也没发觉地凝重起来。
也罢,便当是看看好了。
蓝吹寒想着,缓步朝来时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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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到门外,便看到雷凤章站在一旁,有下人在试图清理墙上的血迹,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血
腥气,方棠溪的衣裳上也都是血,有个丫环在用巾帕擦拭着他口鼻间的血污。
这么多血,都是他吐的么?
蓝吹寒吃了一惊,只见那个丫环将方棠溪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大概是给他换衣裳的缘故,那丫环解开了方棠溪的衣裳,露出他赤裸的胸膛。
看到方棠溪垂死般被人任意摆弄,他胸口有些闷闷的生疼。从未有过的那一瞬间心悸的疼痛,竟然如此陌生。这具身体即使被自己蹂躏,也不该被别人任意触碰……
蓝吹寒刚要上前,便被雷凤章拦住:“你想做什么?”
蓝吹寒露出一丝冷笑:“在薛不二来之前,难道不是应该运气为他疗伤续命?雷凤章,你脑子糊涂了么?”
雷凤章“哼”了一声道:“他不是内伤,我早已看过……”
蓝吹寒径直走到方棠溪面前,伸手握了握他的手腕,冰冷的手,让蓝吹寒颤了一下。脉息果然不像受了内伤,体内奇怪的血脉流动,熟悉得让他今生难忘──那是蛊虫……难道……取出自己身上的蛊虫,是以寄生在他身上为代价的?方棠溪到底背着他做了什么?
蓝吹寒的眸微微垂了一下:“方棠溪的腿其实是在那天从悬崖上摔下来时断的吧?他原先武功不差,即使带了一个人,从铁索上山也不是难事,竟然会断了腿,想必你居功至伟……”
雷凤章的脸微微一红,小声嘀咕道:“你倒是聪明……”
“如果你不是从后面暗算,想必也不能让他受伤,想不到你今天居然会看上他,倒真是一件怪事。”蓝吹寒淡淡说道。
雷凤章被噎了个半死,胀红了脸,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听一个清脆嗓音道:“蓝吹寒,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把棠溪大哥气得白了头发,还想……还想气死他不成?”
蓝吹寒微微一怔,只见一个少年快步进来,喘息未定,显然是一路赶来,他眼睛红肿,泪光隐隐,竟似已经哭过。
“你们……你们还不给我滚出去……”由于这两个月蛊虫渐渐长大,时时都有可能发作,薛不二又要闭门练药,而采言也已经学得他七成医术,于是薛不二便将他差遣出来,如果蛊虫有异状,便设法抑制住,待他练药出来后取出。他平日里便在杭州城的一个医馆行医,每个月为方棠溪针灸一次。由于盛名远播,他也越来越忙,想不到一接到消息,竟然是方棠溪吐血不止,性命攸关之际。
“你说……他是为了我……所以才……”蓝吹寒心中惊疑不定,但看到采言一副后悔失言的表情,立刻明白了几分,采言一定是受了方棠溪的嘱咐,不准泄露半句,而采言少年冲动,看到这一副景象,终于气得口不择言。
蓝吹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既是甜蜜,又是酸楚的感觉。
从来不相信深爱可以如此容易地说出口,所以他一直视方棠溪为轻薄无聊的举动,甚至不惜在性事恶意惩罚……如果他当真如此爱他,那么他以前所做的,实是有些残忍……
“采言……你快来看看,棠溪还有救吗?”雷凤章也没功夫鄙夷蓝吹寒,拉着采言的袖子问。
“快把他们赶出去,房里不准有人进来!”采言指使着下人做事,那些下人早就见过采言,自然对采言言听计从。
蓝吹寒原本心高气傲,不愿受人摆布,此时被推出去也没什么反应,心中暗自想道:方棠溪死也不肯被自己知道他苦恋至深,为了他断腿白发,多半是因为所谓的男性自尊,如果当着他的面揭露此事,他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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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凤章自然也被赶出来,把蓝吹寒又挖苦了一阵,蓝吹寒心中愉悦,也不管他,坐在花园的栏杆旁闭目养神,暗自运了内功倾听房内的动静。
只听采言说道:“棠溪大哥……你醒了吗?”
方棠溪咳嗽几声,咳得甚为吃力,“哇”地一声,像是又吐了一口血,苦笑一声道:“采言,你来啦……我……我……”
“棠溪大哥,你是不是想忘了他,所以才会心口痛,是不是?”
“他……他……他说要绝交……”方棠溪低声说道。
蓝吹寒一惊,猛然间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不由呆了一呆。他恼怒方棠溪不理会他所以一怒之下说的气话,谁知方棠溪竟然记得这么深刻。
“棠溪大哥……你再这样痛下去,会死的……”
会死么?蓝吹寒忽然感到一阵凉意。其实他早已习惯方棠溪在身边,所以在他失踪的这半年,一直十分不快,直到最近又住在有他的气息的地方,才感到渐渐安定。虽然说了要绝交的话,但真的要离开,踌躇的又是自己……如果他死了……
蓝吹寒简直不敢想下去。
他是喜欢方棠溪在身边的,如果两人能一直做朋友,不是很好么?偏偏方棠溪得寸进尺,要做情人,闹到不得不绝交的地步。
他是不希望他死的。他想着。
“我知道。薛大哥跟我说过。即使……我有一点点变心也会痛得死去活来。除非死了,或者……用五石散,让自己沈浸在恍惚臆想的癫狂状态,就不会有任何心事了。采言,你其实带了五石散来吧。”方棠溪十分平静地说。
蓝吹寒从来没有听过他这种冷漠的声调,仿佛在说着与他无关的一个人。
他之所以那么痛苦,是因为变了心么?
他是要不再喜欢他了?
蓝吹寒忽然有些恍惚,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细长的指甲嵌入肉里,鲜血很快渗了出来。
“可是……五石散是毒,吃了会上瘾的……”
“我知道。”
“棠溪大哥,你就不能再爱他么?只要撑过十天,我师父就会来了……”采言的话里带着轻微的哭音。
“采言,你不是一直要我忘了他么?如今我真要忘了他,你为何还要哭?”
“我要你忘了他,不是现在,你等十天,等我师父回来……”
“傻瓜!”方棠溪轻轻地笑了起来,“如果感情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来,棠溪大哥也不会搞成这样啦!快把五石散拿出来。”
“不!我不要!”
“你不给……咳,难道……要我痛死么?”方棠溪只是笑,虽然是威胁,却也是满不在乎的味道。
蓝吹寒再也忍不住,起身走到房门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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