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石块、城砖垒砌,炮弹打上去就是个白点儿,最多绷几片薄薄的碎石头下来,根本不可能把城墙轰塌。
同时,蒙元的加工工艺做不出开花弹,只能使用散弹和实心弹,杀伤暴露在城头的守军将士。钓鱼城守军只在第一次面对火炮时产生了不可避免的惊慌,然而他们很快就想起了齐靖远介绍的躲避炮击的经验:躲在女墙后面,就能基本上保证不受伤害。
这样的火炮,在攻城战中的实际效果,相当于威力强大而射程远的床弩,它既不能杀伤障碍物后面躲藏的守军,又不能击垮砖石垒砌的城墙。
所以汪良臣的抱怨,自然有道理,他不配合攻城,一个千人队的怯薛军想全凭自己攻城,只除非个个都是阿童木,人人狠比奥特曼。
包力格能被忽必烈钦点来援,他决不是个白痴,立时明白了这个道理:汪良臣是都元帅,他可以给你这个怯薛军千户面子,也可以不给,但这里的指挥官是他,不是你!
包力格貌似忠厚,内怀心计,当下眼珠子一转,顺着方才汪良臣的口风接道:“都元帅要为令兄报仇,我怯薛军如何不为当年驾崩此城下的蒙哥大汗报仇?皇命急迫,请都元帅容许我怯薛军和巩昌军并肩作战,一力拿下钓鱼城!”
包力格搬出“给蒙哥汗报仇”的理由,汪良臣愣了愣,倒是不好拒绝了,唉……看来巩昌军独力攻克钓鱼城的计划只能放弃,好歹此战我汪某是主帅,将来史书上说是巩昌汪家全始全终攻占四川,也没什么不妥。
“好,请包力格将军助我一臂之力!”汪良臣按蒙古礼节伸出了手。
“好!”
强盗和汉奸的四只手,握到了一块。
城墙上,杜元华从堞垛口观察着敌情,他手上拿着姐夫齐靖远的望远镜,看得不亦乐乎,好几个守军将士聚在他身后,巴望着等他看够了,能凑上去用那“千里镜”开开洋荤。
就连远处的钓鱼城守将,合州安抚使王立,也时不时的把目光转向这边,在那千里镜上停留个一两秒钟呢!
闽广挖到了金山银山么?这些汉军士兵都富得流油了!王立听说这千里镜是用最好的琉璃磨成镜片,四个熟练工匠干上两个月才能磨出那几片琉璃,每架价值白银一百五十两的时候,差点没把舌头咬掉。
“狗日的元兵,又要打炮了!”杜元华边用望远镜观察敌情,边发布最新战报。
“唉……”樊忠叹了口气,怔怔的看着城墙上被炮弹崩缺的地方,那可是最结实的花岗岩呐!这么大的力道,怪不得那些不幸被打中的战友,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送了性命。
有人悻悻的道:“日他龟儿,卵鸡巴的炮,太凶了撒,上回一炮打过来,把老子帽儿都掀飞了!”
“嘿,把你帽儿掀飞,还把脑壳给你留在颈子上哟!”樊忠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面上满不在乎,话里则带着隐忧:“蒙古人天天打炮,啷个(怎么)得了哦?”
听了这话,人人脸上都挂了层忧色,这不是钓鱼城守军不够勇敢,他们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但在人力无法抵挡的火器面前,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克制住恐惧。
“嗨,这算个啥子哟!”杜元华用新学会的四川话,和战友们聊天打屁,他头也不回,轻蔑的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蒙古人的炮,和我们汉军的炮一比,那是孙子、曾孙子、重孙子辈儿的,见了我们汉军的炮,只怕它连腔都开不起!”
“真的呀?”守军们睁大了眼睛,他们觉得蒙古人的炮,就非常厉害了,汉军的炮,能比这个还猛?
“龟儿才哄你!等到后天,最多大后天,我们汉军赶过来的时候,你们看嘛!我不是吹牛,你看这些蒙古人打的炮,连个准头都没得,这么多炮,有几下是打到城墙上的?”
确实没多少炮打准的,有的飞远了,更多的还没到城墙底下就钻进了泥巴地里。
“砰!”樊忠正待出言赞同杜元华,谁知道一声响,元兵一次战前试射,那炮弹竟然直截了当的奔这片城墙而来,好死不死的打在了女儿墙上,只听得一声巨震,人人耳朵里嗡嗡响,脑袋里一片乱麻,只见星星拖着金光在眼前飞。
杜元华也给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他耳朵里流下淡淡的血迹,连声音都多听不见了,兀自犟道:“看嘛,你们看,这个炮打得点都不准,要是再偏一点点,就从堞垛口口飞进来,打到我们了。”
话音未落,蒙古兵校射的一炮又打了过来,大约是运气好到了极点,这一炮擦着堞垛,斜斜的飞过,几乎是从几个兵头顶上擦了过去,当的一声闷响,击在一颗大黄果树上,炮弹陷进树身几寸深。
有士兵捡起宋军制式的范阳笠儿,拍拍灰土重新戴上:“妈哟,老子的帽儿遭掀飞两回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
杜元华眼睛发直,还想说点什么,樊忠一把捂住他嘴巴,一脸惶恐的说:“老弟,再莫说了,你娃是盐酱嘴巴,说啥子来啥子!”
第365章 呸
嘉陵江,两岸青山叠翠,江水叱诧呜咽。
“快,再快些!”陈淑桢骑在桃花马上,不停的催促三军,向钓鱼城方向急行军。
前天就接到了侦察兵的回报,钓鱼城下的元军,在火炮和怯薛军的配合下即将发起总攻,华夏民族坚持抗战三十八年的精神堡垒,危在旦夕!
兵过重庆府,那里是东西两川行军元帅府的后方,守备空虚,只派了两个步兵营就直接杀进城去,除了进城建立政权、筹备粮草、稳固后方的文官和后勤人员,大军连一刻也没有停留,沿着嘉陵江向合州一路飞奔。
第一师还是当年畲汉义军的老底子,军官士兵十个里有七八个认得陈淑桢,此时见这位故主着急,立刻加快了脚步,实在累得精疲力竭,就把发的茶叶倒进水壶,在嘉陵江里灌上壶凉水,待茶叶稍微泡软点,就放在嘴里一顿嚼,吞下肚,又打起点精神。
牛皮军靴磨破了,将士们的脚底板,打起了一串串的血泡,不少人走的腿肚子抽筋,走着走着就倒下了,疼得额头上冒虚汗,嘴唇直发紫,战友们立刻替他揉搓腿肚子,只要稍微好一点,就又一古脑儿爬起来,跟着队伍往前赶。
陈淑桢咬着嘴唇,这里的好些老兵,她都能叫出名字来,让他们这么折腾,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咦,自己怎么有了这样的想法?当年援赣南、战漳州,流血漂橹杀人盈野,也没想过这些呀,自古慈不掌兵,兵书上说为将者须有铁石心肠,当年的畲汉义军统帅,经略闽广安抚制置大使,何曾有这许多儿女心肠?
妇人之仁!陈淑桢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难道是幸福的婚姻,安定的政局,让自己失去了女元帅的锐气吗?
她看了看不远处,骑着大食名马,身子却在马鞍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骑术拙劣的楚风,就没来由一阵心烦。
哼,楚呆子,你可把我害了!她把鞭子狠狠的一甩,桃花马不知道主人发了什么脾气,西律律嘶鸣着,甩开四蹄在江岸沙滩上一阵狂奔。
陈吊眼眯瞪着眼,半天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姑,当年亲提大军征伐闽广,坚守汀州令百战百胜之塔出不能越雷池一步,鼓鸣山使张弘范望洋兴叹,同安城下剑锋所指则唆都授首,这一系列辉煌的战绩,决不是单凭武功高强,或者汉军援助,就能轻易取得的。
乱世中以女子之身提十万大军,为宋、汉两朝元戎,必然是杀伐果决、意志如钢,可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姑姑时不时的发点莫名其妙的小性子,闹点莫名其妙的小脾气呢?特别是有皇帝在的时候。
想这么多干啥?还是快些往钓鱼城赶吧!陈吊眼看着前方跟在姑姑身后的那群女兵,其中有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背影,她有着一双俏皮的大眼睛,和鼻子两边更加俏皮的几粒雀斑。
他摇了摇头,对着官兵们喊道:“是爷们的加快脚步啊,总督卫队那群爱哭鼻子的女兵,都跑咱们前面去了,谁他妈再不加把劲儿,就滚回家吃你老妈的奶去!”
当然,陈吊眼忽略了女兵们把所有背包、盔甲都放到辎重连小马车上这个事实,另外,闽广之地的大脚姑娘常年在山林中奔走劳作,翻山越岭走盘山路的本事,比海边平地长大坐惯了海船的男子汉,只有高的,没有差的。
可堂堂大老爷们,能和女兵计较这些?不管背不背行囊,被女兵甩在后面,这个事实就够让人脸红的了。士兵们轰的一声炸了:“师长,咱要不赶到娘们兵前面去,咱把两条腿中间的三两半割了喂狗!”
“好!”陈吊眼斜着眼睛一阵狂笑:“谁要拉了稀,就自己割了那玩意,我送你去当女兵!”
钓鱼城,齐靖远从杜元华手中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山下的敌情。八倍军用望远镜把敌人阵地上的情形,拉到了眼前,一幕幕仿佛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那群身材粗壮有力,面容狰狞恐怖的怯薛军,正在扎束盔甲,检查弯刀是否锋锐,箭囊是否牢固的固定,还有人把搬指套在手指上,不停的拉拉大弓,试试弓弦的松紧,有没有调整到最合适的程度。
显然,怯薛军正在准备进攻,他们来到钓鱼城下,已经沉寂了七天,最初的两天他们忙着晒干火药,之后五天进攻,都是东西两川行军元帅府的官兵唱独角戏,现在,他们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吧!
作为侦察兵的小舅子杜元华,可以随时嘻嘻哈哈,以大无畏的精神蔑视敌人,但作为师参谋长,齐靖远就必须客观分析敌我态势,所以他感到了忧虑。
钓鱼城,连日的炮火轰击虽然没有打垮它的城墙……齐靖远闹不明白,能制造火炮的蒙元方面,为什么没有学会爆破技术?如果以火炮压制城头,再以大批火药强行爆破,虽然运送火药的进攻者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必定能轰开这并不算高厚的城墙,守军就必然陷入惨烈的血战了。
蒙元方面制造火炮的技术主管,必定是天下头一号的大傻瓜,因为他制造的火药会受潮,而且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