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1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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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 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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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到处都是烂石头,石灰多、泥巴少,像这么肥的好田,又靠近溪水好浇灌,不拿七成租子,就是天老爷也说不过去,刁钻的洪家肯发二十贯烧埋钱,尚且有可能是不想经官动府的打官司,可这块田租给张家都四十年了,当初的洪老爷死掉,洪少爷变成了洪老爷,都从来没提过收田、涨租子的话头,当年那位可怜的姑姑是怎么死的,只要不是傻子,也就能猜到几分了。

可小门小户的,又能如何呢?就把官司打上天,洪老爷还是洪老爷,老爹当年好不愤气,还到县城里去,花半吊钱问了金大状师,人家说了,大宋律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地主老爷打死佃户,流放本州。

那不是扯蛋吗?洪家有的是钱,本州的押司推官,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流本州还不等于没有处罚!

老爹临时也没闹明白,戏文上坏人都是“充军流放三千里,发配远瘴地面”如何到了洪老爷这儿,就变成本州打个转?

既然如此,告是告不倒洪老爷了,能弄点实惠,总比一家人饿死强啊!这才有了烧埋钱,有了这块小小的水田,而这块水田,确实在好几次大饥荒中,救了全家人的性命。

“唉,等秋收了,照例到那位从没见过的姑姑坟前,上一碗水饭吧!”张贵福念叨着这事,手上一刻不停,汗水从他的脸上、身上滴落,在水田里溅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阿爹,阿爹!”有人从山坳里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奔来,张老爹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小儿子,登时一股心火指往喉咙口窜,恨不得一锄头给他挖到田里去。

半年前吕师夔吕大草包滚回荆湖,大汉皇帝派了官来,张老爹还傻傻的问人家当今是大宋朝哪位官家坐的龙庭,把人家笑得是前仰后合,末了才知道如今大宋天子早就退了位,是大汉朝的真龙天子坐龙庭。

那时候,面对一村人的大笑,张老爹还自嘲,“嗨,管哪位天子坐龙庭,咱一品大百姓给谁纳粮不一样?”

嘿,不一样,真不一样了,千百年来交的皇粮国税,居然大汉不收了,说只要你不卖,放家里就算千斤万斤,也不收你一粒稻谷。

我傻啊我,这年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个荒年,就得饿肚皮,我放家里存着备荒,傻子才卖哩!张老爹欢欢喜喜的赶着交了租子,生怕不收皇粮国税,佃户们手里头粮食多那么点,洪老爷他趁机涨租谷。

哪知道接下来,人家镇上的官儿,就说什么出海开荒的事,小儿子被说的像吃了火药,赶着要去,张老爹一听,吓得脸都白了,扯着儿子说:“俺爹,就是你爷爷,当年在江上做了回船,回来说吐得昏天黑地,连爹妈老汉都记不得了,差点就见了阎王。俺寻思这大海,比江里不晓得大了好多,那浪不是排起比山还要高?只怕我们还没到那啥穷啊富的岛上(琼州岛),就喂了鱼鳖!”

好说歹说,张老汉才不冒那险咧,只村里有些没了爹娘、又没娶妻生子,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年轻人,跟着官儿去了。只不过打那开始,租谷就一坡一坡往下降,从开始的七成,一直降到了现在的三成五,气得张老汉直跳脚,后悔交租太早。

小儿子就说:“早知道这般,就不该早早的交了租谷,否则也降到三成五,好歹也是不少粮食呢!”

“总比你去番邦做牛马好!”当时张老爹啐了一口,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对儿子说:“你没看见?那些去的人,都在生死状上签了姓名,而且,那些陪着他们的人,都拿着烧火棍,防着逃走咧……依我看,这不是出海做工,是卖到外藩做奴隶!”

小儿子只是执迷不悟,咬定大汉不会骗人,那些穿制服拿火枪的人,只是保护出海农户的警察,张老爹气得拿起火钳要揍,他才一溜烟的跑掉。

直到两个月前,出海的人把信寄回来了,有至亲留在村里的,还收到了他们捎回的银钱,张老爹这才承认,那些人没有被卖做奴隶。

可不管怎么说,他是不后悔的,留在这里安安稳稳的种地,租子又降低了,何必出海冒那个风险呢?脚踏实地的不好吗?

只不过上天注定,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是过不长的,前些日子,那些穿衣服贴在身上,钉着铜扣子,肩膀上有花花的兵,一大队一大队的从家门口开过去,听说是要去四川,和蒙古人打仗的。

不得了,小儿子的心思,一下子都跟着人家飞了,吵着闹着要跟着汉军走,当兵吃粮饷。

刀头舔血的活计,也是咱庄户人干得的?七年前打镇上过,听说书先生说了,蒙古兵都有丈把高,腰比水桶还粗,眼睛跟铜铃似的,獠牙生到嘴唇外边三寸长!你一个后生家,人家一个照面,就把你吞肚子里去了!

“不可能,吕师夔吕大草包的兵,就混着好些儿蒙古兵在里边,就是比咱们粗些,也没见他有一丈高的身子、水桶粗的腰!”

儿子的反驳让张老爹无言以对,当初吕大草包的兵,也是从家门口过去的,戴着皮帽儿、穿着生牛皮甲的蒙古兵,好歹也见过大猫小猫两三只,哪儿有说书先生说的那般吓人?

但在儿子面前,张老爹是不会服软的,他乍着喉咙吼:“老子吃的盐巴比你吃的米饭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老子说的话,还能有假?”

“也就比我多活二十年,若是盐巴比我吃的饭多,只除非你一斤米放半斤盐巴!”小儿子嘟哝着走了,但心已经跟着汉军去了四川。

打那之后,小儿子一有空就跑到镇上去,和派来的汉官嘀嘀咕咕,说来也怪,张老汉最初是不相信官儿能和他儿子一个穷棒子结交的,但悄悄跟在后面看了看,那几个汉官居然还给儿子奉茶……老百姓见官不吃板子就算运气,居然有茶喝,也是奇哉怪也!这不和以前的读书老爷,一般无二的待遇了吗?

不管张老爹想的明白想的不明白,反正小儿子除了农活以外,就溜到镇上去,和官儿们一块走村串户,一会儿办什么巡回法庭,一会儿是什么税收宣传,听村人说闹的很有几分声势,附近几个村的小伙子,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东跑西,只张老爹本人,怀着口愤气,一次都没去看过。

这且罢了,反正田地少,用不着这么多人忙,小儿子跟着官儿跑,自己脸上有光,官儿们每天供饭,他还能替家里省下不少米粮呢!

但把老爷爷取下的名儿,“张进财”好好的三个字,换成什么“张定远”不是扯他妈的蛋吗?什么“男儿志在四方”一类的鬼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只怕一颗心,也越来越野了!

庄户人家,老实本分是福气,扯那些花花肠子做什么?想到这些,张老爹就一肚皮的火气,老大不乐意。

看,今天从镇上回来,越发不像话了,穿了身贴在肉上,硬梆梆的衣服,那不是大汉朝官家老爷才穿的衣服吗?

张老爹丢了锄头,赶上几步,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你个败家子,不好好做活路,偷人家官老爷的衣服穿,让老爷们知道了,把你屁股打得稀烂!”

“啥,啥!”张进财,不,张定远……我们该按照大汉护照,而不是族谱里的名字称呼他了,躲闪着父亲的揪在耳朵上的“铁钳”和他喷出的唾沫星子,喊冤叫屈的道:“这是我作为农村宣传积极分子,发给我的奖品啊,什么偷不偷的!”

“啥,奖品?”张老爹知道儿子从来不说谎的,这个儿子还是有些好处,得了当官的奖励,那可是一家的荣耀啊!他一下子眉花眼笑,在衣服上擦了手,小心翼翼的摸着儿子的衣服,“是啥宣传,得了奖哩?”

张定远看着父亲的脸色,慢慢道:“最新的迁徙活动,叫做湖广填四川!”

第377章 在路上

湘西辰州山区,闽北自荆湖陆路通往东川的必经之路上,一队队的百姓扶老携幼,紧赶慢赶向着梦想中的天堂,沃野千里、有都江堰灌溉之利的蜀中天府前进。

张定远的大哥大嫂推着太平车儿,装着两个小侄儿,和家里的粮食被褥坛坛罐罐,他自己扶着老娘,在山路上走得气喘吁吁,到了山腰一处平台,就从迁徙百姓的队列中暂时退出来,寻了块大石头略略休息。

张定远扶着老娘,一直埋着头走路,此时停下来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无意中向山脚一看,顿时为眼前的景象而震惊:不晓得有几千几万人,组成了一道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长龙,蜿蜒曲折的盘山路上,全是行进的百姓,队伍在高大的群山之间盘来盘去,已走过的山脚那儿,人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牵的牛啊驴子,也只得胡豆大;再抬头看看山峰,全家人将要经过的前方,无数的百姓似乎就在自己头顶的天空上行走,腿脚身子,在云雾中时隐时现,仿佛腾云驾雾一般。

从老家县城出发的时候,还按照每家每户青壮居多还是老弱妇孺过半,自愿分作几大队,有日行三十里的队伍,有二十里的队伍,最慢的还有十五里的,心急想快些儿到蜀中,就跟着三十里的队伍走,若是家里有青壮弱妇孺多,或者坛坛罐罐多了,走不快路,就跟着十五里的走,一切自便,倒是既不耽误人,又照顾了较弱的人户。

自打到了韶州,就不一样了。偌大一个韶州城,真真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淮阴侯,怕也数不清这城里城外挤了多少人,只能说像黄蜂炸了窝,又像大雨天蚂蚁搬了家!

四下一打听才知道,闽北、闽西、粤东、粤北,英德府、连州、偱州、汀州,湘南郴州、赣南南安军,各地准备迁往蜀中的百姓,都集中到这里,各县官员把出发地登记的册页交给这里专设的官府,叫做什么“湖广移民征集司”统一造册管理,统一编队出发。

还是按照各户自愿,编成快中慢三种队列,次第出发。可一出韶州城,到四川的千里大路上,县和县之间,村与村之间,每一里路上到处都是老百姓,根本没有编组大队的必要了,各家各户都和亲朋故旧、乡邻同姓自行组合,前后左右都还是村里熟悉的面孔,自在,放心!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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