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满屋金子,楚风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士兵们的反应实在让人捏把汗,幸好,侯德富处置得当,随着象征军队秩序的队列排好,大家的神智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通过翻译,比比划划讲了好一阵子,楚风才搞明白这个神庙是怎么回事。
按照麻那巫的说法,他们的祖先,是很久很久以前,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乘着巴郎盖飘洋过海来到这里。祖先们的本事大得很,建房子、打铁器、造巴郎盖,这座神庙也是祖先们建造的,还留有颂神的经卷。
后人们则一代不如一代,冶炼铁器的方法、巴郎盖的造法,全失传了,就连颂神的经卷也已朽坏,连供奉的神明到底是哪一位都不知道,只能称作“大神”对了,麻那巫从上代人嘴里听说个神名“帝释天”。也许这是印度教的庙宇吧。
在楚风看来,这显然是一个小团体脱离了文明母体后,因为缺乏交流和无法从母体得到营养,文化技术水平逐渐下降的典型案例。
土人们渴望黄金,并非懂得黄金的交易价值,而是为了供奉大神的需要。故老相传,只要把金块献给神,就能得到神的庇佑,而且是谁的金块,由谁独自拿去敬献,不得有他人同行,没有金块的人,不能到神庙来,以免引来神的愤怒。
这里的狗头金虽多,是全部落人上百年、甚至数百年来积累的,毕竟狗头金也不是那么容易捡到,若是平摊到每一年,最多不过两三个人到过神庙,所以这里才如此破败。
楚风非常直白:“我们要这些黄金,需要拿什么来交换?”
麻那巫的小眼珠转动起来,经卷朽坏、神庙倾颓,大神威力还剩下多少?大神的庇佑,汉人的宝刀,究竟哪样更有用?
楚风在他内心的天平上再加了些重量:“如果交易成功,我承诺为你们建设更高大恢宏的神庙,并为大神重塑金身。”
哈,这下连大神也会非常满意的!麻那巫在心中反复掂量,再考虑了汉人对这种黄色金属块的重视程度,他犹豫着伸出中指、无名指和小指:“要这多么人的武器盔甲。”
楚风正待点头,狡猾的达图却觉得后悔了,又急着把大拇指和食指也伸直,楚风微哂:“不和你计较,五套就五套。但你另外的一只手,请千万不要再伸出来了!”
侯德富奇怪的看看楚风,确认他不是开玩笑,才指挥五名身材最矮小的士兵,心不甘情不愿的脱下装备……土人的身材,穿最小号的都有点勉强。
麻那巫已觉得占了很大的便宜,毕竟在他心目中,以往所谓天神的庇佑,无非是多打到几网鱼,多猎到几头兽,男人不生病、女人多生娃,这些和汉人光灿灿的武器、盔甲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有了这些盔甲武器,他就不再是一个小小的、没有威望的达图,而是整个部落真正的主人,生杀予夺的主人,说不定,还能成为马迪亚斯的罗阇!
麻那巫宣布前后总共六套盔甲武器,除他留一套自用外,其余五套都将分与族中的勇士。土人们欣喜若狂之余,看着达图麻那巫的眼神就多了几分畏惧:分给谁,不分给谁,全在达图掌握,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呢?
土人战士毫不犹豫的帮助这些“慷慨的汉人们”把敬神的宝贝全搬走,还把汉人们带到了找到宝贝的地方。
这是一条小小的河流,源头在西面大山的溶洞里,大大小小狗头金,是运气好的土人在河床上捡到的。
铜铁银等金属化学性活跃,在自然界中常以氧化物、硫化物等化合态存在;而黄金的化学性质非常稳定,在空气中从常温到高温一般均不氧化,不溶于单一的盐酸、硝酸、硫酸等强酸,所以在自然界中常以单质存在,比如狗头金、砂金,熔炼技术也很简单,四大文明古国在远古时代就开始利用这种色泽绚丽的金属。
此地的河床上,沉积了大量金灿灿的沙粒,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让整条河流变成金河。
抓起一把河底的泥沙,捧到阳光下仔细观察,淤泥细沙间点点闪亮的东西,全是细细的砂金!土人们只捡走了狗头金,没办法熔炼砂金,于是让这笔宝贵的财富,千百年来静静的躺在河底,被流水冲刷走杂质,而进一步的富集。
河道的上游,一定有一座巨大的金矿。
楚风克制住把整条河床搬上船运走的冲动,只带走了狗头金,他告诉麻那巫:我还会回来的。
第044章 冒贡
回琉球的海路上,侯德富转着手中的茶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为什么不直接抢了那些土人?我认为汉军不会有任何损失。千万别告诉我下令屠杀整个山越部落的总督大人,突然变成了一位心慈手软的大善人……尽管六副装备的代价很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楚风斜倚着船舷栏杆头也不回,盯着海面说道:“因为我要建立秩序。”
“秩序?”
“对,一种全新的秩序,不同于对内压榨农民对外撒银子换个四夷来朝虚名的皇权体系,更不同于谁力气大就能抢钱抢粮抢女人的游牧掠夺,而是一种全新的工商业贸易为主体的秩序。”
“对内,没有什么要做事先做人、枪打出头鸟、出头椽子先烂这些屁话,更没有什么帝王心术什么杯酒释兵权,我这人心很直,只相信能做好事就是好人!农夫耕地、商人做生意、工人做工,只要勤劳肯干就能过上好日子。官府是为老百姓办事,而不是欺负老百姓!”
“对外,谁遵守这个秩序和我们通商,我们就和他公平交易,至少不会抢夺或者强迫交易,阿泰、麻那巫,他们给我们提供金矿铁矿等原材料和低级的人力资源,我们则把武器盔甲盐巴布帛等等工商产品卖给他们,相互之间是心甘情愿的做生意。”
侯德富不得不承认:“非常好,但是如果别人不遵守这个秩序呢?比如蒙古鞑子,他们习惯了抢,而不是做生意。”
楚风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盯着副领军:“那种时候,就要依靠陆猛、你和全体汉军士兵。汉军之设立,绝非为了我个人权位和安全,而是为了用武力维护这个秩序。你、我,琉球的所有人,都在这个秩序的保护下,会自觉不自觉的维护这个秩序,而且将来它还会扩大到更广阔的范围,将更多人纳入它的体系。”
一支军队的成立,居然不是为了维护它的缔造者的权位和生命!从古到今,侯德富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军队,但仔细思量,他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楚风拥有巨大的财富,还有最快最好的海船,真有鞑子入寇琉球,他大可扬帆远去,天竺、大食、大秦,都是蒙元鞭长莫及的地方,自在逍遥何处去不得,何苦建立军队,和琉球人同生共死?
若是楚风在半年前说这番话,侯德富一定会嗤之以鼻,认定是胡话梦呓;现在,盐场、钢铁厂、剪式船、对阿泰等土人的收服、在吕宋得到黄金,都证明了楚风口中“秩序”的可行性。
他还有最后的犹豫:“但是您说的这种秩序,以前从来没有人实现过……”
“一统天下,秦以前没有实现过;北逐匈奴三千里,汉以前没有实现过;灭突厥、薛延陀、高勾丽等大小二十余国,唐以前也没实现过。我知道,令尊是为大宋、为了汉人江山而死的,但我的愿望,绝不仅仅是恢复汉人江山!皇帝谁来做,我不管;我只要全天下都如今日琉球的安乐!”
“大人……标下明白了,从今往后,愿为大人效死!”侯德富第一次以标下自称,右手握拳紧紧贴在胸口,行了个汉军的礼节,海风劲吹,他的眼眶微微潮红。
满载而归的敏号剪式船,在琉球码头并没有遇到想像中的盛大欢迎场面,相反,琉球政府的官员们忧心忡忡,见到那些黄金之后眉头稍微展开点,就又纠结在一块了。
王大海是炮筒子脾气,急吼吼的说:“朝廷派兵到澎湖,兵船在海上往来巡哨!”
楚风大惊:“蒙古人来的这么快?”澎湖是琉球门户,以往虽有渔民搭建鱼寨,但未曾驻兵守护。从澎湖到琉球西岸的此地,三、四十海里,兵船朝发夕至,实在危险。
陆猛面带不满的补充道:“是大宋朝廷!虽然未曾近前搭话,但远远看见衣甲旗帜,确是朝廷官军。”
哦,那没什么了,同文同种,总要好说话些,至少不会像鞑子那样滥杀无辜。
“东翁想岔了,以学生拙见,朝廷甚至比鞑子更要命!”总督府里,张广甫一着急又把“东翁”“学生”搬出来了,“伯颜丞相令,凡江南之地,开城纳土请降的不杀,为首者封官,就是真鞑子来了我们也可周旋一阵。”
陆猛急了眼,正要反驳,张广甫对他摇摇手:“我只是说说罢了,且不提鞑子,大宋行朝有战兵十万,若是将我们目为海贼,那就不堪设想了!”
众人默然,不给朝廷缴税,没有朝廷设官,一群宋人跑到岛上,有两艘快船,还私造了兵器甲胄……朝廷律令:私藏兵器甲胄军马者,以谋反论。
朝廷已驻兵澎湖,双方虽然没有接触,但在海上远远看见过的,这么近的距离,只要沿着海岸寻找,发现琉球匠户村并不难。
良久,陆猛忽的一下站起来,慷慨激昂的说:“总督、各位大人,上次去泉州,我闻得清源军许汉青、畲人陈吊眼、潮阳海贼陈氏兄弟,都已高举义旗襄助朝廷。如今国家危难,正是男儿报国之际,不如我们投了朝廷,受招安吧!”
曲海镜瞪着两只眼睛东看西看,他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研究晒盐、剪式船和新式炼铁法,对楚风的奇思妙想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跟大宋朝廷可没什么感情,看看楚风的脸色,顺口说:“投降朝廷有什么好?说不定被鞑子一锅烩了。”
“我大宋男儿自当报效朝廷,血染疆场又有何惧?只有懦弱小人,才去做辱没祖宗的汉奸!”陆猛瞪着曲海镜,眼里冒出火来。
“不妥、不妥!”张广甫把陆猛按下,摇着花白的胡子,“做汉奸遗臭万年,固然不可取;投朝廷做民军也不是条好路。我闻得张世杰张枢密当权,此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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