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实在可怕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辛辛苦苦积攒财富,努力钻营往上爬,到头来却全都落了一场空,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对,我还有救命稻草,我还有机会!”卢世荣死灰般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一丝光彩,他不停的低声念叨着,一再重复的念叨着:“我还有钱,我拿钱买命,汉军打这么多仗,他们国库空虚,需要钱……”
与此同时,大都北城权贵聚居的地方,怪石嶙峋、小桥流水,一派江南风光的庭院中,留梦炎苍老的脸木木呆呆,浑如僵尸一般,可怕的老人斑布满了他的脸庞,好像一块块乌云遮住了心灵。
完蛋了!留梦炎比卢世荣更为明智,他知道一切挣扎都失去了意义,现在就是等着死亡的降临吧!
大汉帝国不会饶恕罪人,更不会饶恕汉奸、叛徒!
“两浙有留梦炎,实为两浙之羞,嘿嘿,两浙之羞啊!”留梦炎昏花的老眼里,流出了浑浊的泪水,他后悔了,当初为什么不学李庭芝,不学文天祥,不学陈文龙?最多一死了之,留下万古清名……
可是,千古艰难唯一死,对死亡的恐惧让留梦炎做出了和李庭芝、陈文龙截然相反的选择,一步错、步步错,当死亡的威胁过去之后,对荣华富贵的渴求,又让他主动和北元朝廷勾搭,并出谋划策,替忽必烈谋划怎样镇压南方的同族……那时候,留梦炎称南方和他流着同样血脉的炎黄子孙为“南蛮子”!怎样杀掉更多的南蛮子,怎样让南蛮子心甘情愿或者心不甘请不愿的服从大汗的统治,成为他殚精竭虑思考的问题。
一桩桩、一件件,留梦炎虽然双手没有沾上百姓鲜血,但他的计谋、他的挑唆,受害的百姓何止千千万万?
罪莫大焉,罪不容诛!
“两浙之耻,嘿嘿,两浙之耻啊!”留梦炎反复念叨着,回过头来,他现在才发现,自己苟活的这几年,其实和死掉有什么区别?连两浙乡党都以自己为耻辱,一人之姓名竟然能令一省蒙羞!
“留梦炎趋炎附势,范文虎为虎作伥”这道镶嵌两人姓名的名联,又浮上了留梦炎心头,范文虎已经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地抉择,获得了新生,而留梦炎呢?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悔恨交加,留梦炎形容枯槁,已如行尸走肉。
“大汗,大汗再不走,等反贼合围,咱们就危险了呀!”月儿鲁那颜玉昔帖木儿还在苦苦劝告着,无奈忽必烈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无论如何就是不离开他的汗八里。
这是他统治的中心,帝国权威的象征,要是离开这里,什么正朔什么天子,不都全完了吗?
大儒赵复还留在朝中,叶李完蛋了,留梦炎失去了信心,但他还想赌一把,毕竟四大汗国的军队陆续赶来,忽必烈在漠北哈喇和林、六盘山、上都路、应昌府各大营还有几十万大军,古北口和居庸关各有万余兵力,加起来为数不少,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赵复用汉人名句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之耻辱算不得什么,大汗只要北上塞外,集合岭北诸王、四大汗国、各大营驻军,就能凑齐百万雄师,再徐图南下进兵,一举灭汉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玉昔帖木儿点点头,赵复说的倒也有道理,希望能重新激起大汗的雄心壮志吧!
“哼哼,祖宗基业被朕弄到如此田地,还有什么脸回漠北?”忽必烈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简直就是丧失了所有的信心。
打击实在太大了,从掌控全天下的苍天之主,到坐困大都城中的亡国之君,谁能受得了?忽必烈虽然雄材大略,但他毕竟是人不是神,迭遭打击之下,心智也难免丧乱。
赵复嘿嘿一笑:“想我大元太祖皇帝尊讳成吉思汗铁木真,崛起朔漠一统天下,前古未有之雄主,也曾有妻子孛儿帖被塔塔尔人抢走,也曾在十三翼之战败北,他何曾有过气馁?大汗,咱们走吧,漠北各大营还有几十万大军,足够翻盘!”
对啊,伟大的成吉思汗也不是一直胜利,他同样有失败的时候,要是从那时候就一蹶不振,还有后来的蒙古帝国,还有令天下人胆寒的赫赫兵威吗?
忽必烈不愧为一代雄主,精神顿时振作起来,猛的从御座上站起,“赵先生说的是,好,召集朝臣随朕北上!”
“留梦炎留丞相、卢世荣卢参政等人回府去了,是不是等他们?”玉昔帖木儿问道。
忽必烈大手一挥,“不等了,不,派人去他们家,抄没财物,这些不忠不义的家伙,在危急关头抛弃朕离开,朕也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赵复顿时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开始的时候他也是想逃走的呀,只不过鬼使神差留下来劝了这半天,却不曾想逃过一劫。
玉昔帖木儿却是喜笑颜开:“对,用这些奸臣的家财充作军费,将来在漠北整顿兵马,等明年开春,咱们再下中原!”
赵复暗暗感叹:好狠,好狠的蒙古人啊,就是这一步走错,就要被他们抄家灭族!
忽然又庆幸起来:幸好、幸好自己选对了路,否则现在还不定什么下场呢!
两个时辰以后,趁着城外的汉军还没有完成合围,趁着夜色,大都城北面城墙悄悄打开,一行人骑着马儿,奔向西北居庸关方向。
“大汗逃走了!天呐,大汗逃走了!”有人在深宫大声叫喊起来,惊骇欲绝喊声从宫中传出,传到高高的宫墙之外,传到了汉民百姓的耳朵里,渐渐全城大哗,沸腾的声浪传到了城外。
张世杰的军队已在城外和先期到达的齐靖远会合,两位指挥官的手紧紧相握,听得城中叫喊,张世杰大笑道:“走,咱们可以准备进城了!”
第500章 凯歌高奏入大都
“皇上,忽必烈逃走了。忽必烈这王八蛋逃了!大都城,已经被咱们拿了下来!”第一军军长陈吊眼拖着第三军军长张世杰,打马疾驰到通州,向刚刚率领辽东各军主力部队抵达这里的楚风报捷。
陈吊眼兴奋得满脸通红,此时北风渐冷,他却跑得满头满脸都是汗……八年前,故宋国土沦陷十之八九,临安小皇帝、全太后、谢太皇太后降元,陈宜中主持的行朝没有尺寸立足之地,只好漂泊海上,如此艰难困苦的时刻,他和姑姑陈淑桢散尽家财起兵抗元,本是存着几分“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谁能想到短短八年时间,不但恢复了故宋疆域,打过了长江北岸,光复了临安行在、开封故都,还凯歌高奏入大都,北驱蒙元出朔漠!
被他拉着来的张世杰,捋着花白的胡须微笑不语。
忽必烈带着城中五万精锐、后宫嫔妃和文武官员,装载着金银财宝从北门逃走。城中剩下的杂牌元军、中下级官吏没头苍蝇般乱撞,在南城百姓配合下,高厚的城墙不再是进攻的障碍,汉军不费什么力气就进了城,正在平定城中混乱的局面,派出一队队士兵清查趁火打劫的泼皮混混,严禁借机生事、奸淫掳掠,同是还派出了精锐骑兵,朝西北面居庸关方向衔尾追击,看看能不能再往忽必烈屁股上踢一脚。
陈吊眼率第一军主力沿京杭大运河络绎北来,等他到时城中已是一片乱象,张世杰托词要率骑兵追击忽必烈,把入城安民、面圣奏捷的任务分派给他。
忽必烈忙忙如漏网之鱼、急急如丧家之犬,居庸关又是天下雄关,出关便是怀来、宣德一线,蒙元自居庸关起皆屯扎大军,层层阻截,且越追越往北,越深入草原朔漠,气候也愈发恶劣;另一方面,无论辽东军过辽西走廊经蓟门入京畿,还是第一军自淮北经京杭大运河北来,都已人马困乏,便是汉军有三头六臂,也追不上忽必烈啊!能抓住他留下来断后阻截的部队,再扩大点战果,就是运气好到家了!
另一方面。入城安民、面圣奏捷,这都是无上的荣耀,张世杰年纪老迈,好不容易得到京畿之战的指挥权,忽必烈又像泥鳅似的溜走,根本没有发生较大规模的战斗,京畿之战可以说闹了个虎头蛇尾……按统帅部参谋们的战前判研,忽必烈个性极其好大喜功、非常重视这座以他汗号命名的汗八里臣,他极有可能在此与汉军死拼,那么围点打援,至少可以吸引居庸关、古北口两大营元军南下救援,寻找到消灭他们的机会。
尽量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是汉军的基本作战原则。
可惜,一贯自信心爆棚,换句话说就是刚愎自用的忽必烈,居然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那么汉军固然光复了幽燕之地,攻占了北元统治的心脏,但却未能达到在四大汗国、岭北诸王大军集结蒙古草原之前尽可能多的消灭敌人的目标。
所以,张世杰在自己的战略目标都没有圆满达成的情况下,把首入敌都、面圣奏捷的机会让给陈吊眼。这点子心思也就昭然若揭了。
陈吊眼何许人物,当即明白了张世杰的用意,过去畲汉义军被陈宜中、张世杰排挤的点点不快,顿时就随着劲吹的北风消散而去,本来北上途中还存着个争先恐后的意思,这会儿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张军长辽东苦寒之地训练士卒,辛苦可想而知,劳苦功高自该首入大都。”陈吊眼如是说。
苏刘义闻言就扯了扯张世杰的衣襟,小声道:“老泰山,当年吃贾似道、范文虎的亏,被伯颜破了临安,到底于您令名有污,这克复大都的不世之功,是不是?”
“不行,绝对不行,老夫失掉临安固然虽令名有污,却能活到现在,亲眼目睹大汉儿郎犁庭扫穴、廓清寰宇,比陈淑桢乃父陈文龙、乃叔陈瓒,以及李庭芝等殉节忠烈,却是好得多了。若陈淑桢在此,当由她首入敌都,她既不在,便该着第一军将士……李庭芝李大帅在天有灵,必以故淮军克复敌都而欣慰。”
苏刘义缓缓点了点头,心头却是喟然长叹:老泰山,你只说李庭芝,你自己何尝不是淮军大帅,何尝不是死守鄂州、血战焦山?赤胆忠心。惟天可鉴呐!
哪晓得张世杰把这番意思和陈吊眼说了,后者更是推让起来,两边僵持不下,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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