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王立就觉得自己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仿佛故四川大帅张钰正和自己并肩战斗。
“若前方有一兵一卒后退,本将即以此剑斩临阵脱逃之官兵;若北岸阵地有寸土之失,本将即伏剑自裁!”
指挥部中,从参谋官到通讯兵,闻言无比悚然动容,驻守钓鱼城四十年无闪失之第二军,岂可让张钰将军的遗志蒙羞?
“各部殊死战,不得退后半步”的命令,从指挥部层层下达,同时,完成了全套作战计划而空闲下来的参谋军官们,也拿着武器走上了阵地,和士兵们肩并肩的站在一起。
顿时阵地变得固若金汤,因为第二军的阵地不仅仅建立在泾水北岸的沙质土地上,还建立在第二军所有将士的心底,即使是十级地震也震不塌!
阿术驱赶着各万人队两翼展开,试图攻击汉军阵地的侧面,从步兵方阵薄弱的侧面找到突破口。
海押立各军渐渐形成了两翼展开的雁翎阵形。回鹘牧人赛力杜和他的战友、龟兹武士色愣格就在靠近河岸的右翼方向,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南岸的汉军正在拼命搭建浮桥,许许多多的工兵像蚂蚁一样忙忙碌碌,却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工作,从这段河面的上游到下游,每相距百十米就有一座正在向北岸伸长的浮桥,总数加起来只怕有二三十座之多!
一旦浮桥架好,河对面的十多万汉军就能从桥上冲过来,把战场形势变得对蒙古军更加不利。
破坏浮桥,阻止汉军渡河?不可能啊,这条河宽度不大,汉军从三斤炮到十二斤炮,全都能从南岸打到北岸,这样可怕的火力掩护下,想乘着羊皮筏子去破坏浮桥,那真是不要命了!
把希望寄托在正对面第二军的溃败上,显然要现实得多。于是赛力杜快马加鞭,向着一处炮兵阵地冲了过去,他知道,这些火炮在远程固然一炸一大片,但要是冲近了,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对面炮兵阵地上的汉军,在起兵冲刺下并没有惊慌失措,他们只是镇定自若的把包覆薄铁皮的弹药车、炮车拉到了正面,然后蹲在了车子后面,数十部车儿连成一排,就像一道城墙,当然,车与车之间的空隙,仍旧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继续回环轰打。
这是个什么意思?赛力杜发现,自己冲上去,只怕也奈不何那些庞大的包覆铁皮的车子,相反,车子后面蹲着、站着的那些汉军士兵,倒是可以轻松加愉快的用步枪把自己射落马下。
所以,他放慢了马速,身边头脑简单的色愣格还想着冲上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马儿的笼头。
正要破口大骂,色愣格就见到冲上去的武士们,悲惨而又可笑的下场了。
那些铁皮车子之间,留着空隙让炮火发挥威力,但马儿想要从这些狭窄的空隙通过,就非常勉强了,更何况汉军非常“歹毒”的在这些空隙之间,连上了绊马索,急匆匆想冲上去打肉搏的蒙古武士们,就闹了个人仰马翻,跌个嘴啃泥不说,头昏脑胀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汉军士兵的刺刀捅进了心窝。
有人自恃骑术精绝,纵马跳过绊马索,从空隙中挤了过去,然后,他发现躲在车子后面的汉军士兵正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嘿嘿笑着从难以招架的侧面,一左一右伸出两柄寒光闪闪的刺刀……
紧随其后的武士们留了个心眼,不再打车儿之间空隙的主意,因为他们不想白白送死了。
骑射,正是武士们的看家本领,有人摘下了顽羊角弓,射出一串串箭矢。
可汉军士兵的身体大部分被铁皮车儿遮掩,趴在车顶射击的士兵们,只露出一个脑袋,还戴着锃光瓦亮的钢盔,破空而至的箭矢射中之后,立马软弱无力的弹开,最多在共析钢调质的钢盔上留下一道肉眼难以辨认的划痕。
相比之下,蒙古武士们就倒了血霉,他们骑在战马上,连人带马目标大得很,而且连一点儿遮蔽物都没有,至于罗圈甲、翎根甲等等盔甲嘛,在汉军火枪射击下还不等于没有?海押立武士们简直就是赤身露体的跑到了阵前,被汉军士兵像打兔子似的接二连三揍落下马。
无奈的武士们,忿忿的用弯刀劈砍着铁皮车儿,最多砍破铁皮,对杂木制造的车身无能为力,还有人打红了眼,试图从马背跃上车顶,或者爬过去和汉军肉搏,显而易见,这种尝试全都以杯具收场。
连续酣战,忽然战场上响起了春雷般绽响的欢呼,叱诧呜咽的泾水、魏巍耸立的青山发出震荡的回音。
却原来是汉军已在河面上架起了浮桥,无数汉军士兵正通过一座座桥梁开赴北岸,他们穿着亮锃锃的钢铁盔甲,仿佛一道道钢铁长龙蜿蜒而至!
蒙古军的如潮攻势顿时一滞,然后,是无可避免的退潮。
第557章 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
北岸的战局,本是第二军居中防御。海押立各万人队四面八方围攻,但泾水南岸汉军从东西十余里的河段、二十多座浮桥上渡河增援,战局形势就为之一变:最内侧是第二军的防御阵地,蒙古军将他们团团围困,然而外圈又有从南岸渡河而来的三个军,在从东到西十多里的宽大正面上展开,隐隐有将蒙古军反包围的趋势。
正如楚风所说,海都、阿术想趁汉军渡河增援之前,抢先吃掉第二军,这是黑虎掏心的战术;但要是第二军顶住了怒潮般的攻势,待南岸三个军渡河之后,就成了第二军在内线“中心开花”金刚、断刃、毒蛇三军在外线“向心突击”把海押立各万人队夹在中间,腹背受敌的局面!
大势已去!听到汉军官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海都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他不甘心的狠狠盯了眼对岸那面迎风招展的金底苍龙旗,和旗下那个给他带来如泰山般沉重压力的大汉皇帝。
从南岸过来的三个军,本是沿河岸展开的一字长蛇阵,但现在他们两翼的骑兵突击速度很快,中段的步炮兵的推进速度则相对较慢。于是便由长蛇阵变成了两翼突出的雁翎阵……海都明白,那展开的雁翅,目的便是要将自己包覆其中,碾成灰烬!
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海都咬牙切齿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中亚霸主绝非李庭芝、张钰那样宁折不弯的忠臣义士,草原上的天之骄子们,严酷的生存竞争锻链出他们百折不挠、屡败屡战的枭雄之志,
阿术一动不动,好像一尊没有思想的石像。
“咦,难道你不随大军行动吗?我窝阔台汗国的宰相职位,可是虚位以待呢。”海都非常奇怪,阿术政治上失去了皇太孙这个坚定有力的盟友,军事资本上失去了杭爱山、六盘山的十万精兵,可谓拼光了老本,如果回到忽必烈的麾下,就算不受惩罚也永无翻身之日了,这样算起来,跟随大军回中亚,为自己所用,便成了他的最佳选择了呀!
阿术的声音如古井不波,“您是大蒙古帝国窝阔台汗国的汗王,微臣是蒙古帝国的那颜贵族、世袭蒙古上万户,照说,丧师辱国之后应该服从汗王命令……”
听到这里,海都面上殊无欢喜之色,因为他已经猜到阿术下面将要说些什么了。
“可我。同时也是大元朝的金紫光禄大夫、平章政事,从一品大员!”阿术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甚至带上了一层狂热:“皇太孙殿下生死未卜,大元朝的平章政事,岂可独自逃生?”
海都长叹一声,知道阿术的意志不可屈服,只得慨叹着上马离开,最后,他惆怅而又无奈的看了看仍旧浮着若干焦尸的泾河,看了看两岸与黄沙漫漫的中亚迥然不同的苍翠青山,仿佛有着某种不详的预感:或许,这是今生最后一次看到中原山河了罢?
中亚霸主的羊毛大纛缓缓后移,撤退的牛角号声响彻泾河北岸,在山谷中回环鸣响,蒙古军灰白色的死亡浪潮,就以和进攻时同样快的速度,甚至更快的速度退了下去,在第二军的阵前留下了一大片一大片残缺不全的人马尸体。
“汉军竟然厉害到如此地步!”回鹘牧人赛力杜悻悻的拨转马头,心底却有着五六分庆幸:幸好、幸好,海都汗及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否则这十多个万人队。只怕命运要步南岸杭爱山、六盘山诸军的后尘哩。
侥幸逃生的龟兹武士色愣格有些落寞,一边打马逃走,一边忿忿的骂道:“狗日的南蛮子,居然如此凶横霸道,本说随汗王入关大抢一把,哪晓得偷鸡不成倒折一把米,枉费了许多粮食,连马儿都跑瘦了!”
蒙古帝国从建立伊始就没有固定军饷,每当大汗传下出征命令,士卒就要自己准备战马、弓箭、武器和盔甲,还要负担一部分的军粮,即便是忽必烈建立北元,也只是实行了“军户”制度,以五户或者十户平民供应一位军人的支出,而朝廷并不掏自己腰包。
海都统治下的窝阔台汗国,连军户制度都没有实行,全部花费都是武士们自筹,武士们惟有打败敌人才能放手大抢,才能收回成本、获取利润,否则留在老家的妻儿老小就得喝西北风。这也就是蒙古帝国军队在百年征战中,侵略如火、每战必克的原因所在。
只可惜,侵略如火的海押立各军,最终未能攻破不动如山的第二军,武士们只能仓惶北逃,未能攻进汉地劫掠一番,显然这次出征的所有参与者都亏得血本无归,回鹘、高昌、吐谷浑、九姓突厥等族的不少武士,已经在盘算回到家乡后,怎样应付那些放羊羔儿息的色目人了。
听得色愣格抱怨。赛力杜顿时满腹愁肠:“汗王将我放的羊儿全都征收作为军粮,我只好找巴依老爷借了羊羔儿息,购买了盔甲武器,预备到汉地抢到金银财宝,再还给巴依老爷。可现在一个铜板都没有抢到,回去了可怎么办?天呐,巴依老爷会把我的未婚妻抢走做奴隶的!”
中亚纷繁芜杂的民族,西辽、花拉子模、突厥、阿拉伯帝国、蒙古帝国……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赛力杜、色愣格这些武士心目中从来都没有什么道德、是非可言,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是他们亘古不变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