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回到家里,把这些财物往小院子里一埋,我就远走高飞,过几年再回来……到时候谁知道是大汉、大元或者别的什么统治这里?昨夜的罪行也将被时间掩埋。”
艾哈素比打着算盘,这些财富大约够母亲安度晚年,也够给可爱的妹妹凑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嫁给那个贫穷却善良的伊斯马尔,并保证婚后的生活了吧?也许,多余的部分还能让自己在几年后迎娶隔壁的阿莲丹姆,那个从不嫌弃自己,并和妹妹十分要好的姑娘。
趁汉军巡逻队转向了街角,他像豹子似的从阴暗处窜出,以迅捷无伦的速度来到了自己家的墙边,双手在墙上一撑就跳进了院子。
双脚落地,艾哈素比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因为他灵敏的鼻子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浑身肌肉都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脚步变得有千斤之重,要竭力控制神经系统才能稳住身形不摔倒,几乎是一步一步挪进了小屋。
赫然入目的是两具年轻女子的身躯,娇柔的身体早已变得僵硬,灰败的肤色告诉所有人,她们早已失去了生命。
“啊……啊……啊……啊……”艾哈素比疯狂的揪住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的往下扯,因为他认出来了,那两位不幸的女子就是他可爱的妹妹,以及暗恋已久的阿莲丹姆!
年迈的母亲,木木呆呆的坐在一边,早已神情恍惚,时而怪笑,时而哭泣,分明是疯掉了。
从她断断续续的诉说,“强盗,坏巴郎子,仇人”这些词儿,艾哈素比明白了事情的大略:就在他领着人肆无忌惮的劫掠,把肉孜买提的财富揣进自己的腰包,并在巴依老爷家美丽侍女的身体上发情欲望的同时,另外一伙人也在他家里做着同样的事情。
“报应,报应啊!”艾哈素比将牙齿咬得咯咯响,不停撕扯着头发,批自己的耳光,但一切都无法重来,妹妹和心上人失去的生命,绝不会再一次回到身体中。
他此时此刻才明白,当自己把罪恶施加于人的时候,便也把所爱的人置于罪恶之下,罪恶的轮回中,无人可以幸免。
艾哈素比狼嚎也似的喊叫,引来了警察,发现这个通缉犯,警察们端平了步枪,亮出了镣铐。
失魂落魄的艾哈素比没有反抗,他乖乖的伸出了双手,因为此时支撑他活下去的一切都已坍塌,他已是一具行尸走肉。
正义的审判来临了,楚风给陈宜中的批示只有四个字:严惩不贷!
陈宜中分毫不手软,情报司将预审案卷报上,他再提人过堂,审明一批就用朱笔在名单上划勾,一旦性命上被划了红勾,就代表这条罪恶生命走到了尽头。
一批一批的暴乱分子在查明罪行之后,被法警押到总督府和清真寺之间的广场上,五花大绑着执行枪毙,在子弹击穿他们的心脏,全身不受控制的痉挛时,保安司的行刑队员就迫不及待的割下了罪犯的脑袋,炮制成骷髅头,堆在一旁,预备垒成京观。
带着弟兄们执行枪毙任务的姜良材,敬佩的看了看远处大汉皇帝行宫,陈宜中陈总督批示杀人分毫不手软,到现在为止已经杀掉了上千乱党,已经有人戏称他为勾魂判官……每勾一个名字就是一个乱党上刑场;而大汉皇帝更是绝了,于哈密力城中心的广场上建立京观!
要知道,过去的京观都是修建在城市郊外的呀。
楚风在皇宫的阳台上看着这一幕,当雪瑶转向这个方向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她的目光,某些东西,显然女士不宜。
“哼,我知道那是什么!”雪瑶小嘴翘起,很有些不屑,“淑桢姐姐可以浴血沙场斩将夺旗,难道我连看一下都不行吗?不怕吓到你,解剖尸体我也做过的。”
楚风悻悻的闪开身,“那好,只要你不害怕。”
雪瑶得意的拿起望远镜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手立马发软,望远镜当的一声摔落,镜片摔得粉粉碎,雪白粉嫩的小脸霎时没了血色,明媚的眸子里全是惊骇。
可怜雪瑶胡吹大气,说什么解剖尸体,其实为了编篡国家医典的确解剖过尸体,但那都是别人完成的,咱们堂堂国立医院的院长大人,连看一眼都不敢呢!
楚风心疼的拍了拍雪瑶的脊背,将她瑟瑟发抖的身躯拥入怀中。
半晌,定了定神,雪瑶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的道:“夫君在市两腿之间上建设京观,是为了震慑回鹄人吗?”
楚风卖了个关子:“不全是……嗯嗯,我想,明天最后的公审大会上,你就能知道了。”
第606章 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高歌入汉关(七)
大汉九年的冬天。哈密力人过得颇不平静,先是那场几乎摧毁了整座城市的暴乱,然后是清真寺与总督府之间广场上接连不断响起的枪声。
假如回到半年前,回鹄人决不相信自己会兴高采烈的看着汉军枪毙同族的巴郎子,并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剥去肉皮、挖掉脑髓,加硝煮成白森森的骷髅头,再垒成可怕的京观;可经历了那场可怕的暴乱,家家户户要么失去了财产,要么失去了亲人,再看到暴乱分子被五花大绑着枪毙,人们内心的感情就完全不同了。
至于那些暴乱分子的家庭,在街坊邻居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光是左邻右舍朝着脊梁骨上指指戳戳的小动作,就让他们难堪到了极点。
对于哈密力暴乱的处置,以及其后的政策方针,所有的哈密力人,乃至从别失八里到葱岭的天山南北路诸多城邦,都拭目以待着大汉皇帝的决定,但伟大的天可汗保持着沉默,这种沉默像泰山一般沉甸甸的压在人们心头。
对未来的惶惑早已压倒了一切。最初,哈密力人认为皇帝多半会征收惩罚性的高额税赋,作为这场暴乱的代价;
半个月后,随着陈宜中签批的处决名单越来越长,京观上的骷髅头越来越多,人们猜度这次多半要失去一半以上的财产才能换取皇帝的宽恕了;
最后,当一直处于汉军监控下的大毛拉和阿斯兰汗也被公开逮捕,哈密力人已在瑟瑟发抖,他们想起了当年成吉思汗对待反抗者的办法:高过车轮的男子通通处斩,阖城妇女儿童贬为牧奴!
听说天可汗对待朋友固然仁慈宽厚,可对付敌人的手段一点儿不比成吉思汗软弱;貌似儒雅的陈宜中总督,在南洋也有血腥屠夫的凶名……
这样的恐慌,到冬天快要过尽,春天即将回归之时,伴随着政教两位首领的被捕发展到了顶峰,已经有不少家庭计划着逃出城市避难,只不过城外绵延无边的皑皑白雪阻止了他们的脚步。
当天夜里,许多家庭开始了最后的礼拜:“安拉呀,逃出城去要冻死,留在城内被杀死,至高至大的真主呵……”
所以第二天清真寺鸣响悠扬的钟声,如往日古尔邦节那样召集全城百姓前往广场的时候,就和伊斯玛仪被父亲易仆拉欣带上了祭祀安拉的神坛,并被匕首架在了脖子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宽阔的广场上早已布置停当,一排排荷枪实弹的军警压住阵脚,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两侧,东边是由数千颗人头垒成的京观。骷髅头上黑洞洞的眼窝配着白森森的颅骨,直可慑人心魄,西边用厚厚布幔围着的物事,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西域通行了一千年,当年阿拉伯帝国以及喀喇汗朝的征服者,就是用血腥的手段迫使阿富汗直抵敦煌万里西域上的千百个佛国改宗的,从此之后敦煌飞天就成为了末世绝唱。
哈密力人都清楚自己的命运,现而今,大汉皇帝要屠尽哈密力,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强者为樽俎、弱者成鱼肉,乃是千年来亘古不变的真谛,所有人都必须遵从,欺凌弱者的同时,也必须具备被更强者吞噬的觉悟。
“难道,无所不能的安拉就不能给咱们一条活路了吗?”妇女悲哀的抚摸着孩子的头顶,神情悲凉到了极点,“我的小巴郎子才十一岁呵!”
睿智的老人摇着头,不管当年的喀喇汗朝、西辽还是成吉思汗,谁进了西域不是给第一个反抗者以最残酷的屠杀。以震慑摇摆不定的诸多城邦?只不过,这次哈密力不幸被大汉帝国选中了而已。
广场上的气氛,沉重而悲凉,于十万汉军的刺刀之下,哈密力的回鹄人没有分毫反抗之力,而他们似乎也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引颈待戮。
楚风在行宫露台上观察着局势,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明显这种气氛是大汉帝国有意为之。
魏征说匈奴“人面兽心,非我族类,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其中,“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何尝不是回鹄人,乃至整个西域诸多民族的真实写照?千年来华夏的秩序在这里断断续续,吐蕃、阿拉伯帝国、蒙古等等势力纷至沓来,无力反抗的西域各族只好选择了默默承受,顺便配合两下享受一下快感。
那么,像中原汉地那样指望哈密力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显然是不现实的,妄图用治理中原的办法统治这里,也是一厢情愿。
初来乍到,就建设公平公正的秩序,无异于痴人说梦,像现在这样。把他们打入绝望的深渊,再加以救拔,巨大的心理反差之下,效果只怕要好上许多。
陈宜中踱着四方步子走上高台,拍了拍手,大声道:“肃静,肃静,大汉皇帝、天可汗将主持今天的公审大会,将罪魁祸首明正典刑,惩罚他们的罪恶,报解你们的冤仇!”
原来,大汉皇帝本意是处置元凶罪魁,不是屠杀阖城居民?那么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十余万回鹄人立马生出了希望,他们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尖,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伟大的皇帝出现。
万众期待之下,东面的行宫大门缓缓开启,装饰着金箔的御辇,由顶盔贯甲的卫兵重重簇拥着缓缓而出,回鹄人自然瞧不见御辇内的情形,可扈从卫士高大强健的身躯,步枪和盔甲碰撞的金属磨擦声,高高甩起再重重踏下的鲸鱼皮靴子践踏着大地的震撼,还有卫士们脸上坚毅至极。甚而显得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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