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里生了明火,尸体属阴,还是少靠近的好。
还有一个原因,他总觉得这个屋子里哪个地方怪里怪气的,就是自己能力还不够,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头,以防万一,还是要留个后手。
过了一会儿,衣服差不多烤干了。
养尸人终于动了。
他的动作极快,根本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或者该说是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只看到黑影子一闪而过,本来在灶膛外边的养尸人就突兀的出现在了灶膛最里边,枯柴一样的手掐住了瞎老头的脖子,把他提到了半空中,比养尸人要矮小一点的瞎老头,穿着打补丁的黑棉裤的双腿胡乱的踢着,就是够不着养尸人。
魏时仔细一看,才发现养尸人的下半身是被一具埋在土里的尸体抱着举起来的。
瞎老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嘴角有白沫子流出来。
养尸人把瞎老头直接掐晕了过去,接着,把他扔给了刚才抱住他下半身的尸体,那具尸体从土里面钻出来,像抱小孩子一样又抱住了瞎老头,养尸人转过头去,慢慢地说了一声,“走吧。”
于是,魏时跟丁茂树就离开了温暖的火堆,走出了屋子。
这一次,到了古墓的入口之后,养尸人没有任何迟疑地低头钻了进去。古墓入口处是个一米三四高,半米宽的窄洞,进去的人得低着头,弓着腰。魏时跟在养尸人后面,第二个进去了古墓。
他手里拿着从瞎老头家里面顺出来的油灯,昏黄的灯光在黑暗的山洞里明灭不定,这个山洞明显是人工挖出来的,洞壁上还有一些施工的痕迹,凹凸不平,显然施工的人并不太讲究,这跟魏时一开始想的有点不太吻合。
按照丁茂树的说法,这个古墓是大有来历的,里面的随葬品更是丰厚,如果是这样的话,好歹也要把面子工程做好一点,看这洞壁的粗糙程度,魏时还以为见到了自己家里面那个胡乱挖出来的地窖——这个地窖是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亲手挖的。
山洞越往里面就越宽敞,走了一分钟之后,就已经可以直起腰,并排走上两三个人了,这里面非常的潮湿,洞壁上湿漉漉的,地面更是有些泥泞,魏时差点因为脚底打滑摔了一跤,紧要关头一把抓住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的魏昕,才稳稳地站住。
魏时拍了拍魏昕身上被他抓皱了的衣服。
被他提在手里的油灯晃了晃,火苗子窜了两下之后,熄灭了。
顿时,山洞里面陷入了一片压抑的黑暗中。
前后的脚步声立刻停了下来,魏时赶紧说了声“等下,我找下打火机”,他在身上的口袋里一顿乱摸,几次三番碰到了旁边站着的魏昕冰冷的手,急慌忙乱之下,也不知道到底是他自己的手胡乱挥动碰到了魏昕——还是魏昕的手伸过来,被他的手碰到了。
终于,魏时在外套口袋里找到了打火机。
口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洞,打火机从那个破洞里溜到了里衬,难怪摸半天都没摸到,魏时用僵冷的手指试了几次,总算把打火机打上了火,豆大的火苗子照亮了周围一小块空间。
就在火苗亮起的一瞬间,魏时一眼看过去,吓得一声惊叫噎在了喉咙里面,憋得脸发青,一口气倒抽回去,连头发都跟铁丝一样炸了起来,眼前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本来空无一物的洞壁上,嵌进去了一个个的陶瓮。
陶瓮上是一个个的人头。
这些人头有新有旧,年代最久的,已经化成了一具白骨,一个骷髅头搁在瓮口上,而年代最近的,好像才下葬不久,腐烂的人头上一些白色的蛆虫在黑红的烂肉里爬来钻去,让人毛骨悚然。突然魏时听到了一声骨碌的响动,一只老鼠从一个半腐烂的人头的口中钻了出来,老鼠被油灯的灯光惊动,动作大了一点,那个人头大半掉在了瓮口外,只靠着一头杂乱的长发才没有掉到地上去。这个陶瓮里的尸体是个女人。
这些黑褐色的陶瓮,大概半人高,口小肚大,肚子上装饰着一些图案,魏时刚才匆忙之下看了一眼,觉得好像是一群人围着一个高台跪拜祭祀、载歌载舞,高台上放着的那个东西,似乎就是眼前这些陶瓮,而图案中的陶瓮里面,已经坐进去了一个人,那个人抬起头,看着天——他进陶瓮的时候还是个活人?!
难道是生祭?
223、百煞
瓮棺葬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物;这是古代一种墓葬形式之一;至少新石器时代到汉代这一段漫长的时间,一直都存着,常用来埋葬幼儿和少年;成也有用瓮棺的,不过比较少见。
之所以要给幼儿和少年用瓮棺下葬;一是他们没有成年;故而不能按照成年的埋葬方式也不能葬入家族的墓地;二是夭折的幼儿和少年身上怨气比较重;为了封住他们的怨气;不至让活着的家受到影响而不得不为之。至于成年用瓮葬的;很多都是用于二次葬(比如迁葬)和非正常死亡者。
而道法上,瓮棺也有其用处;而且通常都是用邪路子上。
比如东南亚那边流行的古曼童,用来养这个的器具其实就是来自于瓮棺,徐老三曾经跟魏时提起,他年轻的时候见识过一具“煞”,很是厉害,能让徐老三说声厉害的东西,通常都是轻易能要了命的。这“煞”的制作方法极其惨无道,先要找到一个火罡极重的男,年纪要刚好二十九岁,然后砍断其手足,毁掉其眼耳口鼻,做成“彘”,置于陶罐中,再放入各种毒虫,想办法吊着他一口气,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生不如死的折磨后才让其断气,到了这时候,怨气和煞气已经重到方圆一里的活物无一幸免的程度,“煞”才算初步成功。
魏时当时听得面无色。
这世上总有一些做出来的事,使出来的手段,残忍得超过想象。
魏时的脸色就跟那天听徐老三说起“煞”时一样,惨白惨白的,从心底深处涌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不光是面对眼前这个恐怖山洞的惧怕,也有自从进入了这个与世间表象刚好相反的阴暗世界的恐慌以及厌倦。
他并不是个喜欢有事没事折腾的,也不是一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也许是从小到大的经历,父亲的早逝,母亲的精神状况,年幼的弟弟,生活的重担过早的压他身上,让他失去了少年的跳脱和浮躁,过早的成熟起来。
魏时渴望一种宁静的,不出什么大意外的生活。
他厌恶各种超过他预计的波折和困难,即使每次面对这些波折和困难的时候,他都会尽量冷静克制的寻求解决的办法,而不是自暴自弃或手足无措。
如果不是魏昕——
魏时抬起冰冷的,满是冷汗的手,脸上搓了一把。心底深处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现可不是想这些没用的东西的时候。
眼前这些古怪的瓮棺,让魏时想到了“煞”。
魏时转过头看了一眼丁茂树。
丁茂树一脸骇怕的看着眼前这些瓮棺,两条腿筛糠一样抖动着,上下牙发出“咯咯”的声音。这家伙以前来过一次,怎么还这个鬼样子?这家伙胆子应该没这么小吧?魏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丁茂树,上次来的时候,这山洞就是现这样子?”
丁茂树猛摇头,“上,上次,没这些——”
这就有些奇怪了,魏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那上次是什么样子,详细说一遍。”边说话的时候,魏时边用手上已经烧得烫手的打火机把刚才熄灭了的油灯又重新点亮,油灯发出的晕黄而又稳定的火光比起打火机摇曳不定的火苗,自然要好得多。
这个时候,魏时才发现,本来走前面的马家养尸不见了。
空荡荡的山洞里,就剩下他、魏昕以及丁茂树,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瓮棺,那些头都是朝着洞口方向的,黑洞洞的眼眶似乎有幽鸀的光芒闪过,看得毛骨悚然。
丁茂树紧挨着魏时靠过来,“们上回来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洞,跟这里差不多,就是没这些瓮棺,这山洞里面地形很复杂,岔路口很多,们寻摸着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找到了墓室——”
后面的,丁茂树没接着说了。
魏时明白,他们才刚到墓室就被下了咒,只怕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中了诅咒都不知道。
魏时想了一下,“们往里面走。”
丁茂树看了魏时一眼。
魏时冲着他笑了一下,这小子是看那个对他有威胁的马家养尸不,想从这个诡异的山洞里面逃出去,“要走不拦,不过要想清楚,一是马家养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二是自己走不走得出这个山洞,三是就算真的走出去了,身上那个‘恶降’该怎么解——已经用掉了转移诅咒的机会了。”
也就是说,要是万一找不到下“恶降”的,魏时还能找到一个坏事做绝的,把身上的“恶降”转移过去,而他丁茂树,除了留这个诡异的山洞里找到下“恶降”的解开身上的“恶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转移“恶降”只有一次机会。
丁茂树的脸色变了又变,脚死死地钉地上,一动也没动。
魏时没理他,其实他并不意丁茂树逃不逃走,不过有个来过一次的,或多或少总会有点帮助,就算现情况变了,这种帮助的作用可能已经是微乎其微,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
魏时提着油灯,拉着魏昕,慢慢地往山洞里面走。
越往里走,山洞里的阴气就越重。
山洞的泥壁湿漉漉的,阴气过重已经化成了水。
滴滴答答的水声,空洞的通道里响起来,时远时近,让摸不清方向,好像不是滴地上而是滴心脏那里,砰砰,砰砰——激烈的心跳声让全身发麻发酸,魏时从来没有像现这么紧张过,他用力握住魏昕的手,想抓住点什么一样。
魏昕的手,冰冷、僵硬,没有一丝活的柔软、温度。
但是,就是这么一双手,却给了魏时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身边还有一个懵懂,没有自保能力的需要自己。
那自己就一定不能退缩,更不能倒下。
魏时从衣服里舀出了一张符,贴着手心,不过还没走几步,手上的黄符纸就被阴气打湿,变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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