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谢谢你,虽然你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你的苦楚,一个千户武官逼得东厂厂公不敢对爹爹用刑,不知道这其中你费了多大的心神,付出了多么艰难的代价,但我能想象得到。”
“嫣儿你想多了,事情没那么复杂,我只是请出了东宫太子而已。你我夫妻何必言谢?再说我救岳父的心思比你更迫切……”
“为什么?”
“我等着惨无人道的围观你娘揍你爹呢……我发现这比他在茅房里一脚踩空更令人期待。对了,给你爆个猛料,将来让你娘揍你爹时可以放开手脚,……你爹在牢里说,他将来要死在女人肚皮上,可以肯定,那个女人肯定不是你娘……”
第184章 打草惊蛇
杜王氏将来会不会揍杜宏不知道,杜嫣却很想揍秦堪。
扑在他怀里呢喃轻诉着对这个男人的感激,如此温馨的时刻这家伙却还在幸灾乐祸地期待着岳父挨揍,自己嫁的这个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哭过笑过,不轻不重地捶过,夜深人已静,不知是谁吹熄了房内的烛火,芙蓉粉帐悄然放下,遮住了一床春光。
清晨醒来,秦堪睁开眼,却见杜嫣只穿着粉红的肚兜儿,露出雪白如藕的玉臂,支托着下巴,一双清澈如水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瞧着他,目光满是痴迷情深。
秦堪眨了眨眼:“我只听说三国时的猛将张飞睡觉是睁着眼睛的,你也和他一个毛病?”
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要我帮你叫个大夫瞧瞧么?”
杜嫣打开他的手,嗔道:“去你的!你就会胡说八道,哪有人睡觉睁着眼睛?”
“是真的,张飞每次跟人对阵时,敌方武将总会骂他几声‘环眼贼’,就是这个典故,想不到我秦家也出了一位女环眼贼,实在是家门有幸,可喜可贺……”
杜嫣噗嗤一笑,狠狠捶了他一拳,道:“你才环眼贼呢,圣贤书不见你读过,却不知从哪里学来一肚子的歪理邪说,相公你老实告诉我,当初绍兴院试你得中第一,这个第一到底怎么来的?”
秦堪正色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当初考试时,我隔壁号房的穷书生已经三天未进水米,饿得身子发虚,眼看就要饿死在号房里,于是我跟他商量,给他一个馒头,条件是他做好的卷子写我的名字,我这个院试第一其实是用一个馒头换来的,实在又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呸!又胡说八道了,那个倒霉的书生呢?”
“哦,我给那书生馒头忘记给水,他在号房被活活噎死了,我连杀人灭口的善后程序都免了,他的人生简直是个悲剧……”
杜嫣盯着秦堪一本正经的嘴脸,片刻之后忽然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软软地捶着他的胸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渐渐地,笑声渐低,却变成了呜咽,最后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秦堪的胸膛被眼泪浸湿,触手一片冰凉,心却狠狠地抽痛起来。
轻轻拍着她的香肩,秦堪抿唇不发一语,夫妻同心,他知道杜嫣在想什么。
“相公,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此案凶险莫测,我想救爹爹,又怕你勉力而为搭上性命,杜家已破,秦家就你一根独苗,若你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这秦家的媳妇百死莫赎,我……我……”
“嫣儿,岳父我一定要救,我向你保证,相公绝不会赔进去,秦家仍旧是秦家,只会越来越兴旺,不会就此败落下去。”
※※※
起床漱洗之后,秦堪又出门了。
刚进城便迎面碰到了丁顺,他气急败坏地告诉秦堪一个不好的消息,杜宏一案由大理寺和刑部接手,东厂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一大早城门还没开,杜宏已被转移到刑部大牢。
秦堪眼中怒火迸现,不用说,这是王岳和那幕后大佬背地里达成了交易,既然已在太子面前保证东厂不对杜宏用刑,东厂便已失去了主动权,杜宏对东厂来说已成了一块鸡肋,而那幕后之人显然不愿杜宏在诏狱里活得太滋润,于是跟王岳达成交易便顺理成章了。
秦堪冷冷的笑,看来杜宏真的很不讨喜,令人直欲将他除之而后快,不过那幕后的人未免太猴急了些。
“丁顺,昨晚吩咐的事你布置下去了吗?”
“大人,属下已连夜布置,很快会有消息了……”
“好,现在你派几十号弟兄去刑部大牢守着,严密监视刑部的狱卒,所有进出我岳父牢房的人和食物都要仔细查验,提防有人谋害我岳父。”
丁顺挠头:“可是大人,此案已转到大理寺和刑部,属下若带人闯进刑部大牢……没个说法呀。”
秦堪气得狠狠踹他一脚,怒道:“你脑子进水了?你是什么人?是锦衣卫!无法无天的锦衣卫!整个大明天下,锦衣卫要插手什么案子,用得着找说法吗?”
丁顺挨了一踹仿佛聪明多了,恍然道:“明白了,大人,我这就去。”
※※※
半个时辰后,一群穿着飞鱼锦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校尉在丁顺的带领下,如狼似虎地从京师热闹的集市里穿行而过,直奔刑部大牢而去,一路上踢罐掀摊,引得鸡飞狗跳,百姓们仓惶四逃,形若蝗虫过境。
众人来到刑部大牢前,惊慌失措的狱卒刚待伸手拦路,便被丁顺踹得连滚了好几个跟头,众人蛮横地闯进大牢,然后找到了关押杜宏的牢房,数十人轰应一声四下散开,按着刀柄守卫在杜宏的牢房四周,一言不发地执行着秦堪的命令。
一名刑部坐堂主事闻报匆匆赶来,见大牢内聚集着数十名锦衣校尉,主事脸都黑了,沉声喝道:“你们锦衣卫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刑部大牢重地,与你等差事何干?你等擅闯大牢有何意图?速速与本官退出去!”
丁顺黑着脸向前跨了一步,冷冷道:“接锦衣卫密报,有刺客欲谋害犯官杜宏,我等奉命赶来保护,绍兴织工一案未结之前,我等不会离开杜宏半步。”
“简直荒谬!谁会刺杀一名犯官?昏头了吗?”
“这个你无权知道,你们只管审问杜宏,我们绝不插手,锦衣卫只负责缉拿刺客,保护犯官,其他一概不问。”
“你……好放肆!”
主事无可奈何,又没胆气跟锦衣卫动粗,于是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
下午时分,无数锦衣卫帮闲四处聚集的茶肆酒楼里,渐渐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京师的茶肆酒楼林立密集,可流言的版本却几乎一模一样。
原绍兴知府杜宏清廉如水,勤政爱民,谁知朝里出了奸臣,勾结苏州织造局和浙江布政司盘剥绍兴织工中饱私囊不说,还丧尽天良的打杀十余名织工,更过分的是,杜知府为织工请愿,却被奸臣陷害入狱,如今正关在刑部大牢里。
流言喧嚣尘上之时,京师的大街巷尾雪花般洒落许多半尺见方的小传单,凡是人群密集的地方,便会忽然从不知名的某个角落挥洒出一大片,引来好奇学子士人和百姓们的争相传阅。
一日之内,杜宏一案在京师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了。
第185章 化黑为白
作为大明的政治文化中枢,京师从来不缺少流言,流言通常都很无稽,大到皇帝陛下背着张皇后宠幸了某宫女,小到某百姓家公公扒着门缝偷看儿媳洗澡等等,这些流言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煞有其事,每一件每一桩仿佛经过文人润色了一般,其中的细节说得活灵活现,仿若亲眼目睹。
国人有喜欢热闹的毛病,不论是看到的热闹还是听来的热闹,皆喜闻乐见,这个毛病大抵传承了几千年,至今不衰。
同时这个毛病还衍生了一个很不好的后果,那就是盲听盲信,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求证,从不怀疑,故而中国上下五千年,朝代更迭不知凡几,往往某个领头人站在高处随口说几句谣言,麾下便能很快聚集十数万造反大军。
秦堪活了两辈子,对国人的劣根性自然深知其中三昧,流言便是他准备的第一件武器。
活了两辈子只学到一些投机取巧,造谣生事的本事,如果秦堪稍微有点廉耻之心,至少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人生。
流言很成功,一日之内,它已传遍了京师的大街小巷。
当国子监的上空如漫天雪花般洒下无数张小传单时,事态彻底失控。
无数贡生和士子拾起传单,惊疑不定地互相询问,然后讨论,各种声音喧嚣不绝。
一名正在国子监坐探的锦衣总旗忽然成了知情人士,在众多贡生的目光注视下,总旗活灵活现地叙述了数月前发生在绍兴府的这件惨案,苏州织造局督办太监与浙商勾结牟利,盘剥织工,并无情打杀为生计苦苦挣扎的十余名织工。浙江布政司沆瀣一气,知府杜宏为民请愿,却反被布政司构陷入狱。布政司朝堂背景深厚,杜宏押入京师刑部大狱,业已凶多吉少……
苏州织造局和浙江布政司的倒行逆施,绍兴织工的苦难遭遇,知府杜宏的不幸命运,在总旗的刻意渲染下,一个个或忠或奸的人物,一桩桩肮脏丑恶的黑暗真相,被年轻的士子贡生们深深记在了心里。
大明的读书人是正义的,“浩然之气”是他们毕生所追求的目标,只要没有踏入官场,他们便是一群单纯的正义至上的文人。
从古至今,文人都有着与娇弱身躯完全不符的暴脾气,明朝尤甚。
随着锦衣总旗仿若亲眼目睹的娓娓述说,贡生们先是怀疑,然后迷茫地窃窃讨论,最后渐渐群情激愤。在一名三十多岁贡生的登高疾呼下,整个国子监的贡生们沸腾了。
“朝堂不靖,天下不安,国朝养士,正为社稷危难,奸佞当道时匡危扶倾挽澜,死得其所乃我辈毕生之愿,今日忠臣无辜被构,惨落囹圄,刑部昏庸,黑白不分,正是我等愤而诛讨之时,诸兄还在等什么?”
说这话的士子姓严,名嵩。
贡生们被这句话一煽,顿时热血沸腾,大声附和“同去,同去!”
激昂的人群中,那名叫严嵩的士子与锦衣总旗四目相视,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然后严嵩领着数百人高声喝骂着出了国子监。
无论国有危难,还是朝中出了奸臣,一马当先站出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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