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顺的神情也有些古怪,哭笑不得地道:“公爷,对外确实是这说法儿,但是……实际上,杨德全靠近长崎港后,本来是打算主动炮击港口的,因为这家伙是个粗人,他也分不清日本百姓和倭寇的区别,结果没等他下令发炮,日本那边竟主动向咱们开炮了,于是正中杨德全的下怀,三下五除二就把日本人给收拾了……”
秦堪呆了片刻,喃喃道:“我给他的命令是去与那国岛剿倭寇,杨德全这杀才完全跑偏题了呀……”
丁顺笑着叹气:“谁说不是呢,依属下看,日本人也确实被吓到了,公爷您想想,长崎港数百艘日本战船,虽说大部分都是打渔的小船,但几百艘加在一起也够浩荡的了,谁知咱们大明仅仅八艘巨舰就将他们打得全军覆没,长崎港的大名能不吓破胆儿么?他们还以为哪里得罪了咱们大明,存了心要给他们来个亡国灭种呢,那种情况下若不投降,待杨德全杀红了眼,谁知会不会派兵登陆杀他大名全家呢……”
秦堪苦笑道:“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呀,现在可好了,不仅长崎被吓得投降,连日本天皇和最大两个大名都吓到了,争先恐后来给咱们大明朝贡,我本来准备派人去日本与这三位洽谈通商之事,如今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丁顺迟疑道:“属下正觉得奇怪,长崎一战虽是我大明大获全胜,也不至于把天皇和那两位势力最大的大名吓得朝贡呀,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秦堪笑道:“不会有诈,你不懂日本的国情,日本这个民族可以说是最卑劣最没节操的,典型的欺软怕硬,你若跟他们点头哈腰,他们不但瞧不起你,而且想着法儿的欺负你,你若结结实实揍他们一顿,他们反倒服你了,以后跟日本人打交道只管用拳头说话,他们就服这个,若跟他们太客气,不但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他们对咱们天朝上国虔诚地跪舔之心,很伤两国友谊的……”
第682章 百年大敌
百余年的闭关锁国,明朝人对日本的了解确实不深,他们眼里的日本人形象很大部分来源于倭寇,他们梳着髡头,穿着和服,一脸凶神恶煞扬着倭刀,用最残忍的法子杀害大明的百姓,掠夺百姓的财物,最后狂笑着扬长而去……
对日本人的这种认知太过片面,日本是个很极端的民族,对弱者他们毫不同情,如同对待大明的百姓一样,在他们眼里,弱者的生命与猪狗无异,可以尽情屠戮,而对强者,他们则深深臣服膜拜,哪怕强者拿刀一片片活剐了他们,他们也认为这是一种光荣,被强者活剐的光荣。
日本人的这种思维其实跟蒙古人颇有相同之处,两者都是自然界残酷法则的奉行者,都信奉强者为尊的处世理念,简单的说,若全家只有一份食物,这份食物必然毫无争议地给家中最年轻力壮的人吃,老人妇女孩子只能饿着,只有家中的壮年吃饱了才有能力从外面弄来更多的食物,这种处世理念与大明的儒家学说大相径庭,然而日本与蒙古也有不同之处,同样赤裸裸的事情,蒙古人做得很磊落很直爽,日本人却在这种残酷的本质表面披上一层虚伪至极的礼仪外衣,粗略一看颇觉赏心悦目,看久了却令人对这个民族产生不寒而栗之感。
秦堪很清楚五百年后这个看似彬彬有礼的民族给中国带来多么惨痛的战争,在他心里,对日本人的憎恨尤胜蒙古人,当然,最警惕的也是日本人。
杨德全稀里糊涂跟日本打了一仗,对秦堪来说深感意外,不过内心里却是非常畅快的,他甚至暗暗下了决定,朱厚照不方便封赏,他秦堪却可以封赏,大明大亮敲锣打鼓送他千两黄金,不仅能笼络天津水师的人心,更让别的水师眼红嫉妒。有了杨德全这盏苦海明灯,还怕别人不争而效仿?于是今日泉州水师游到日本轰两炮,明日宁波水师游到日本轰两炮,无辜的日本天皇哭晕在茅房……
想想都觉得很畅快呀。
“公爷……公爷!”
丁顺加重语气将秦堪唤回了魂:“公爷何故笑得如此缥缈?”
“想起了一桩很高兴的事儿……”秦堪回过神敛住笑,清咳两声道:“日本国主和两位大名的使者正在赴京朝拜的路上,估摸着明日也该到京师了,你安排下去,命京师锦衣卫暗中保护,莫让三位使者出了什么差错,坏了大事。”
丁顺笑道:“既然日本天皇的使者来了,公爷是不是打算直接跟他谈通商之事?”
秦堪横了他一眼,道:“通商之事确实要谈,但不是跟日本天皇的使者谈,而是跟那两位大名的使者谈……”
丁顺吃惊道:“属下愚钝,天皇……应该比那两位所谓的大名大吧?”
“理论上来说,天皇确实大,但今日不同往昔,如今的日本正是战国幕府时代,小小弹丸之地竟有几十个大名势力打来打去。而名义上最大的天皇嘛,自然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人人见了他都得磕头,可谁都没把他放在眼里,日子过得跟要饭的似的……”秦堪说着脸上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听说日本上一代后土御门天皇逝世要举行葬礼,但他们皇宫库房空得能跑耗子,七拼八凑也只凑了百贯钱,草草给后土天皇裹在一张席子里埋了。而新一代天皇后柏原更惨,连登基仪式都没办,就这么静悄悄跟做贼似的上位了,后来新天皇被人戳脊梁骨戳得实在难受,鼓起勇气向势力最大的大名细川氏要点银钱办登基大典,谁知被细川氏一句话顶了回去:‘即位大礼仪式毫无益处,徒费钱孥’,于是堂堂天皇当了快九年仍旧名不正言不顺,至今未办大礼……”
丁顺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方才咋舌道:“今日方知日本天皇处境如此凄凉,公爷曾说天皇连屁帘子都不一定挂得起,这话原来不是戏言,而是大实话呀。”
秦堪叹道:“换了我是日本天皇,日子过成这样了,老爹葬不起,自己登基大礼也办不起,这么窝囊活着还不如一头撞死,可他们天皇如今仍活得好好的,由此可见日本人脸皮有多厚,多么不知廉耻。”
丁顺眼睛眨了眨,迟疑试探道:“听公爷话里的意思,您似乎对日本有很大的……敌意?”
秦堪似笑非笑:“不然呢?我难不成要把这群不知廉耻的东西当祖宗供着?”
脸色渐渐变得肃然,秦堪加重了语气道:“丁顺,你要好好正视日本这个国家,不要被他们暂时的奴颜婢膝所迷惑,一旦他们的实力膨胀,他们便会撕掉谦卑的伪装,露出狰狞的獠牙,他们,比蒙古人更可怕,蒙古只是我大明的十年之患,而日本,是我大明的百年之患!”
丁顺似懂非懂,睁着茫然的眼睛愣神许久,最后重重点头,虽然还是没怎么明白公爷的话,不过公爷既然如此敌视日本,丁顺以后自然不会对他们太客气。
“公爷,日本使者眼看明后日便要到京师了,那时您看……”丁顺试探着问道。
秦堪笑了:“好吃好喝招待他们,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没必要对几个使者撒气,我要的是日本数十年甚至百年内的颓靡不振。”
※※※
不论文斗还是武斗,胜利者有胜利者的收获。
朝会散后,大臣们还没走出宫门,早早守候在宫门外的厂卫如虎如狼,开始按图索骥拿人,包括兵部左侍郎曹元和给事中冯渊在内,当场拿下涉案文官共计五十余人,陡然之间,朝堂经历了一场血腥清洗。
日落之时,一辆马车静静等候在刑部大堂外,马车帘子掀开,秦堪那张白净俊秀的脸庞出现在刑部官员面前,满脸惊慌惶恐的刑部官员陪着笑,毕恭毕敬将下狱半月的天津知府严嵩送了出来。
看着严嵩浑身伤痕累累,一袭白色囚衣布满了一道又一道干枯暗红的血痕,显然在狱中受了不轻的刑罚,秦堪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刑部官员见到秦堪不善的神色,顿觉浑身发软,膝盖不受控制,扑通一下跪在马车车辕前不住磕头求饶。
反倒是严嵩一派释然,洒脱地笑了笑,道:“罢了,此生还能与公爷再见,便是上天垂怜开恩,公爷何必与这些小人物见识?”
秦堪脸上的杀机渐渐消散,沉默许久,长叹道:“惟中这次被我连累,你受苦了,我对不住你。”
严嵩忍着疼痛,朝秦堪长长一揖:“士为知己者死,严惟中虽死犹荣。”
秦堪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回去好好养伤,伤好以后你还得继续为我卖命呢。”
严嵩也笑:“鞠躬尽瘁而已矣。”
受尽酷刑的严嵩精神很不好,四肢稍稍动一下便渗血,严嵩这人倒也硬气,疼得额头冷汗潸潸却仿若无觉,仍与秦堪谈笑风生。
秦堪亲自伸手搀扶着严嵩上了马车,命人将其送回家静养,并从太医院请了几位专治外伤的太医赴严府瞧伤,严嵩做官颇为清苦,或许是年轻的缘故,收受贿赂时脸皮太薄,不像秦堪这种老油条放得开,于是秦堪又命人从自家库房弄了一些山参鹿茸之类的名贵药材送去严府,同时还送了一万两银子。
夜里,秦堪仍留在北镇抚司没回家,近日朝堂清洗了一大批文官,对这些人的具体定罪,如何让他们落下口供罪状,如何搜罗人证物证,以及怎样趁此机会将自己的党羽填补这些空余出来的位置等等,这些事情都需要秦堪的亲自操刀。
灯火通明的烛光下,秦堪握着一支羊毫大斗笔,正在一张偌大的宣纸上提着字。
秦堪很少写字,这幅字是特意送给严嵩的,内容很积极很励志。
“沉舟侧畔,自有千帆竟发;病树前头,却是万木逢春。”
妙笔挥毫完毕,秦堪退了两步,看着自己刚刚书就的墨宝,越看眉头越紧蹙,很显然,秦公爷的墨宝跟外表不成正比,越看越不顺眼,来到这个时代好些年了,可秦堪的一笔臭字委实有点拿不出手。
当然,大概只有丁顺这种文盲才会没皮没脸地盲目吹嘘。
“好字!公爷这手字龙飞凤舞,妙笔生花……”
秦堪烦躁地将字揉成一团,扔得远远的,静下心又重新写了一幅,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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