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一副庆幸的模样急忙点头道:“今日确实好险,否则不单是毛老大人,连我也要受牵连,此事不可善了,厂卫必会审出个结果来。”
说着秦堪命禁宫大汉将军将王氏押入诏狱,王氏大惊,惶急中望向江彬,大叫道:“江将军,请救救我……”
本来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江彬被王氏这一声大叫,吓得顿时回了魂,脸色愈发苍白,咬了咬牙,江彬眼中厉色一闪,几步抢上前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一巴掌竟将王氏生生扇晕过去,脸上凶光毕现的江彬又扬起手,准备再来一记重击除了这个祸害时,眼角余光不经意地一瞥,却见毛澄,马春和秦堪三人一脸古怪地瞧着他。
江彬心头一惊,马上放下手,阴沉着脸朝三人躬身抱拳道:“不瞒三位大人,此女父亲曾与下官是故识,所以王氏认识下官,但下官敢向苍天发誓,王鉴之里通白莲教一事下官丝毫不知情,否则必向朝廷举告,怎会放任此女雀屏中选,为下官引来杀身祸患?下官忠君之心日月可鉴,请三位大人明察!”
毛澄捋了捋长须,不冷不热地道:“是黑是白,是忠是奸,厂卫一查便知,老夫现在无话可说。”
秦堪面现同情之色,叹道:“江将军怎会认识这种大逆不道之人?运道委实太差了,我既为陛下统领天子亲军,却不能徇私枉法,律法之下无人情,江将军且等结果吧。”
江彬失去血色的嘴唇嚅动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颓然垂头不语。
※※※
五十名女子鱼贯进入乾清宫,在朱厚照的面前一字排开,人人脸上带着几分喜意,望着前方不远处面无表情坐着的朱厚照窃喜不已。
此生终见天颜,对她们这些官宦家的闺秀来说可是天大的福分,更别提自己已有绝佳的机会封妃,从此光宗耀祖。
这五十人是从千名女子中选出来的,经过四位选妃使的遴选,再经过女官细致无比的体检,此刻能站在乾清宫内,不出意外的话便可留在宫里了,就算今日朱厚照没有选中她,将来日子长着呢,还怕没机会入天子的眼?一记秋波流转的眼神,一次回眸一笑的风情,一种仿若受惊小兔般的小清新……这些手段都是她们俘获天子的武器,早在离家之前便有府中的爹娘和长辈悉心教导过。
乾清宫内静寂无声,然而殿内的气氛却颇为怪异,无数道或妩媚或清纯或含蓄的目光集中在朱厚照身上,心思各异,目的却相同。
呆呆坐在椅子上的朱厚照无神的目光缓缓从众女身上扫过,仿佛不甘心似的,又扫过一次,然后,朱厚照的脸色越来越白。
毛澄等四位选妃使识趣地站在大殿侧面,四人面露笑容,轻轻点头不已,显然大家对自己的眼光和审美有着非比寻常的信心。
不知过了多久,朱厚照身躯轻轻颤了一下,清咳一声,缓缓道:“宁国公秦堪上前来……”
秦堪上前两步,站在朱厚照身旁,指着殿内众女笑道:“陛下,经过臣等悉心仔细的挑选,这五十位女子便是陛下未来的炮友……咳咳,良配,良配,请陛下勾选封妃之女,按制,可选贵妃一人,贤,淑,敬,惠,顺,康,宁,昭等八妃,寓‘闺心雍肃’之意,余者若陛下不满意,可入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等六局一司为女官……”
朱厚照脸色更白了,强挤出一脸笑容道:“秦堪,来来,再凑近些……”
秦堪一怔,依言离朱厚照更近了。
朱厚照忽然伸出手,将秦堪的衣襟一拽,然后猛地一扯,压低了声音怒道:“千多个女子,你就给朕选出五十个这种货色?看第一排第四个,你看,那脸长得跟一块烙好的面饼似的又大又圆,还有第一排第八个,鼻子塌得跟撞了门框似的,还有第二排第三个,呜呼,她嘴上是不是挂着两根腊肠?千挑万选就选出这些货色,教朕如何下得去手?”
“关灯!陛下,关上灯便是……”秦堪的安慰很苍白很无力。
朱厚照悲愤一叹,眼眶都红了,虚弱地抬眼再次扫了一圈,终于闭上眼心若死水。
“朕近日精读佛理,参禅悟道,赫然发现已看破红尘,各位女施主请回吧,……放过朕,朕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人!”
第708章 兴亡一叹(上)
朱厚照对选出来的妃子很不满意。
其实平心而论,这些妃子单论容貌的话,堪称中上之姿,没有朱厚照形容的那么夸张,朱厚照之所以对她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多半心中仍挂念着刘良女,不肯再找别的女人,弘治皇帝给他带了个好头,朱厚照只想效仿父皇一样,一生只钟情于一位女子。
五十名待选妃子的心情很低落,她们一路跋山涉水,屠龙斩棘,各种宫斗各种心计,终于成功走过那座独木桥,好不容易见到真龙天子,以为只消抛个小媚眼或是露出个楚楚可怜的模样便能俘获皇上的芳心,从此一飞冲天光宗耀祖,可谁料到这位正值壮年的皇上才是最大最难对付的BOSS,随便扫了她们几眼便将她们划定在丑八怪的圈子里无法翻身。
选妃草草结束,朱厚照拂袖而去,空留四位选妃使和五十位泫然欲泣的准妃子。
礼部尚书毛澄急了,他是选妃正使,皇帝对他选出来的妃子不满意,往小了说,个人脸面无光,往大了说,他这是耽误了皇帝配种啊,多么严重的事……
毛澄左右看看,见马春一脸笑吟吟的站在一边,浑若无关地高高挂起,江彬垂着头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正在琢磨怎么跟王鉴之和王氏这对父女撇开关系,皇上选谁不选谁他已完全不在意了,而那位秦堪秦公爷却仍翘着腿慢悠悠地品着茶水,比在自家后院晒太阳还悠闲……
毛澄气不打一处来,又不便对几位不靠谱的选妃副使呵斥,寂然半晌,毛澄狠狠一跺脚:“老夫去请太皇太后和张太后说道说道!”
……
毛澄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朱家无后,若论旁人心中的焦急程度,除了满朝文武外,最急的莫过于慈宁宫的两位太后了,大臣们对不起的是国家社稷,太后们对不起的是老朱家的列祖列宗,大家各愧各的,各有所愧。
如今朱厚照年岁渐长,而且因为内库每年岁入上千万两,朱厚照的腰杆儿挺得很直,大臣们渐渐有些拿捏不住他了,唯独宫里两位太后还能压得住他。
毛澄进宫见了太后,很快,两位太后勃然大怒,命宦官将朱厚照从豹房里半拖半请地叫进了慈宁宫,选中的五十名女子也被宣进慈宁宫,张太后凤目含煞,指着五十名准妃只冷冷对朱厚照说了一个字:“选!”
朱厚照委屈地撇着嘴,站在殿内一言不发。
秦堪叹了口气,不得不站出来道:“太后娘娘,臣有话……”
“秦堪,你闭嘴!”张太后恶狠狠瞪着他:“这些年你们君臣一搭一唱,朝堂上不管闹得怎样乌烟瘴气,哀家从未多言一句,今日选妃乃我天家传承大事,由不得你多嘴。”
很多年没人敢如此当面呵斥他了,但今日此刻秦堪却半点脾气都没有。
没办法,眼前这两位太后哪怕指着鼻子骂朱厚照,朱厚照也只有乖乖听着的份儿,更何况秦堪。
揉了揉鼻子,秦堪尴尬地退回一旁,抽空扔给朱厚照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皇上今年已近三十岁,夏皇后嫁给你十余年,你竟从来不肯与她圆房,后宫自先帝逝后一直未曾补充,如今朝臣为皇上从千名良家官宦女眷中选出五十名填充后宫,朝臣一片好意你怎可抛诸于不顾,况且圣人云,孝者,有后,无违也。陛下背负繁衍天家子孙的重任,怎可因一己之好恶而罔顾家国社稷?”
张太后盯着朱厚照目露煞气:“后宫已有皇后,刘良女亦封贵妃,皇上当从这五十人里再册封八位妃子,不管你选谁哀家都无话可说。”
朱厚照抬眼扫了一圈,再次垂头叹了口气。
“母后,子嗣不昌是朕的错,但朕乃国朝天子,选妃自是国朝大事,眼下这些……”朱厚照面带难色朝殿内一划拉,欲言又止地摇摇头,重重叹口气。
张太后大怒,正待训斥之时,也不知是故意安排还是巧合,司礼监掌印张永忽然出现在慈宁宫外。
“陛下,内阁有份批蓝奏疏送进司礼监,老奴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朱厚照神情凝重:“哦?竟有如此难办之事,来人,移驾司礼监,快点快点,移驾!”
说完朱厚照匆匆朝两位太后行了个礼,逃命似的匆匆离开了慈宁宫,扔下满殿无语凝噎的人。
毛澄站在殿内眼都直了,许久才朝秦堪身边凑了凑,小声道:“秦公爷,陛下刚才朝准妃们这……这一划拉,啥意思呀?”
“意思只有四个字,负分,滚粗。”
张太后气得七窍生烟,扯着嗓子嘶吼道:“不满意?不满意就再选!毛尚书,哀家命你再下选妃诏令,举凡大明境内,无论贫寒还是官宦,只要年纪适可,尚未婚配者,全部给哀家选进宫来!”
※※※
被太后骂得灰头土脸的秦公爷讪讪走出宫门,却见宫门外停着一辆很不起眼的灰蓬马车,一身便服的朱厚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阴沉的脸色显示他此刻并不美好的心情。
秦堪怔了怔,急忙拱手:“陛下……”
“别陛下了,陪朕……陪我在城里走走,散散心。”
皇帝不高兴,秦堪只好陪他散心。幸好朱厚照不是太祖高皇帝那种心情不好便杀几个大臣玩玩的暴君,否则秦堪一定会不顾面子像球场假摔一样满地打滚被人抬走。
数十名便装侍卫零零散散分布在朱厚照和秦堪四周,两位大明帝国内最具权势的人沿着大街缓缓而行。
离开宫殿走在民间,所见所闻皆是人间烟火,凡俗而又温馨,连男人打老婆,妇人抽孩子的哭闹声听起来都那么的悦耳。
二人一路沉默,朱厚照阴沉的脸色一直未曾消退,嘴唇抿得紧紧的,显然心情还是乌云密布不见好转。
忽然,朱厚照停住脚步,在街边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孩面前站定,小孩穿着一身不新不旧的衣裳,下身挂着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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