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
“好,那我要带我老婆回家啦!”
见杭傲脸带笑容,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去,琴伯渊也放心了。
原以为年轻气盛的妹夫多少会抱怨一下,女儿才刚嫁出门,下一刻,又打算把女儿许给别人做妾了,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觉得有点荒唐了,何况是妹夫。
幸好,幸好,幸好妹夫能够体谅一个为人父关爱子女的心。
琴伯渊不知道的是,甫一背过身子去,杭傲的脸色就刷一下焦黑了,像刚出炉的泥炭,还在冒烟呢,脚步状似轻快,其实他的表情狰狞得可以惊死阎王爷的毛,就算他命中注定此时此刻要完蛋大吉,专程赶来拘魂的牛头马面也会被他吓得落荒而逃,他就可以继续祸害千年啦!
他妈的,那个该死的蠢老头。自以为是的胡搞瞎搞,他究竟把他自己的女儿当成什么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想把那个蠢老头的脑袋敲开来“整修”一下!
不过,这么做老婆肯定会不开心,只好算了;可是,另一个家伙,他可就不能轻易放过了!
胆敢肖想他老婆?
最好那家伙已经交代好后事了!
七月鬼门开,诸事不宜,远行更忌。
不过对杭傲而言,那种事他压根儿不在乎,门照出,事照办,要真碰上“好兄弟”,大家先拍胸搭背寒暄两句,再一起坐下来痛痛快快的喝他个三两盅,保证好兄弟很快就会变成生死兄弟——一生一死的兄弟。
总之,那种事他没在给他怕的,他在意的是……
“岳父大人,请看好您的女儿,别让她到处乱跑!”强烈要求。
看好?
乱跑?
是怎样?
他忘了他老婆大他五岁,已经不做三岁小娃娃很久了吗?
“好好好,我会看紧她的!”啼笑皆非。
“舅子大人,也请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万万不可让你妹妹和闲杂人等单独相处!”慎重交代。
闲杂人等?
包括女人和小孩吗?
有没有那么小气啊?
“是是是,我绝不敢忘!”哭笑不得。
把老婆送回娘家,一而再的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杭傲方才出门赶路上京去,进行他在生意上最重要的一步棋——
官商勾结。
想安安稳稳地吃定八方做大生意赚大钱,非得有靠山不可,而最好的靠山莫过于“官商勾结”,只要能踏实这一步棋,往后他就不必担心任何人来找他的碴,挡他的财路了!
也是他运气好,人还没到京城,就不小心给他从虎口下救了一位贵人——当今皇上的皇弟襄王,而那位想猎虎剥虎皮,反倒差点被虎猎去吃人皮的襄王,当下就千恩万谢的请杭傲到他家作客去,在厮混了三个月之后,这两个年岁相同、个性相当的年轻人,便烧香磕头成了拜把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虽然官商勾结不成,但有襄王做靠山,成绩更好,所以,他可以回家了。
于是,不再浪费时间,他立刻以妻子即将生产为由告辞离去,匆匆往回家的路上赶。
老婆就要生了,那是实情,但最重要的是……
离家三个多月,没有他在老婆身边守着,会不会让那个觊觎他老婆二十多年的家伙有机可乘呢?
第7章(1)
虽然曾应允韩长钰,倘若女儿又被休回娘家来,便同意让女儿嫁给外甥为妾,结果女儿非但没有被休离,更被宠得有点离谱,在这种情况下,琴老先生自然不可能要女儿改嫁给外甥为妾。
要真是,他就真的是老糊涂了!
可是,韩长钰对琴思泪的痴心,琴老先生也是很了解的,为免引起莫须有的事端,他决定将杭傲带着琴思泪搬到扬州来的事隐瞒下来,希望借着时光的流逝,韩长钰也会逐渐淡忘那份不该有的情意。
然而,实际上的演变偏偏是往另一个令人困扰的方向跑。
虽然不住扬州,但韩府所在的建阳离琴府也不算太远,琴思泪业已搬到扬州的事,终究还是传到韩长钰耳里了,当下,韩长钰就气急败坏的赶往扬州,要找琴老先生理论。
当时,杭傲离家还不到一个月。
“姨父,您不是答应过我,要让表妹嫁给我的吗?”一进琴家,韩长钰直接跳过最基本的请安,劈头便气势汹汹地提出质诘。
他这是在做什么,要债?
琴家欠了他什么了?
琴老先生两道灰眉甫一纠结起来,琴伯渊眼见表弟的态度竟是如此不敬,便也不悦地抢先反驳回去了。
“表弟,请搞清楚,我爹允诺的是,倘若妹妹被杭家休离,而她又首肯,我爹就不再反对让妹妹嫁与你为妾了。可是……”他的口气也很生硬。“我妹妹并没有被休,没道理要她改嫁给你吧?”
琴伯渊说的是事实,也是理,韩长钰不由窒住了,气势马上流失了一大半。
“但……但……表妹搬回南方来了,你们不该没通知我!”
不该?
琴伯渊双眉挑高,神色更是不以为然。
“请问表弟,虽说是亲戚,但你姓韩,我们姓琴,琴家出嫁的女儿回门也只是我们琴家的事,与你们韩家何干,你又凭什么道理非要我们通知你不可?”
“凭……凭……”凭了老半天,韩长钰终究凭不出半个说得出口的道理来,因为,他本来就无理。
他没道理可说,琴伯渊可有很多道理要讲。
“不过,你来这一趟也好,趁这机会,我不得不告诫你几句……”他的表情和语气都隐隐透着几分严厉。“无论如何,我妹妹已是杭家的媳妇儿了,生是杭家的人,死是杭家的鬼,你不能再对她存有任何非分之想了,你自幼饱读圣贤书,这点道理应该懂吧?”
懂,懂,他当然懂!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呀!
一次又一次,他错失了她两次,在何家蹉跎了八年青春之后,金媒婆又以谎言玩弄了琴思泪第二次得到幸福的机会,够了,他不想再错失她第三次了。
她有权利得到幸福。
而他也有权利追求至爱。
但双方家长却无视小辈的痛苦,一再横手加以阻碍,说他们是出于疼爱子女的心,谁会信!
不了,再也不了,既然表妹搬回南方来了,无论原因是为何,他都认定是天意要再给他一次机会,而这一回,拚着背上满身骂名,就算要他带着表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要再任由双方家长摆布了!
这回机会,他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对我而言,再是天大地大的道理,都比不上表妹的一生幸福重要!”韩长钰愤怒地辩驳。“难道你们都没听说过吗?杭家那位三少爷年少气盛,是个任性跋扈的小霸王,表妹嫁给他绝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那你就错了!”琴伯渊摇摇头。“确实,妹夫年少气盛,也相当任性,但他却十分的疼爱妹妹,两者并不相冲突,事实上,我爹还曾经劝诫过妹夫,说他不应该太宠溺妹妹,却被妹夫一句话顶回来,还顶得我爹哑口无言,心服口服。”
“什么话?”韩长钰脱口问。
“妹夫说,妹妹已经是杭家的媳妇儿,不再是琴家的女儿了,就算他要宠坏妹妹,那也是他们杭家的事,琴家的人已经管不着了!虽然话说得很冲,语气也相当不敬,可是……”琴伯渊感慨地笑叹。“单凭这句话,就可体会到妹夫对妹妹的深爱,而在他的呵护下,妹妹也确实十分幸福……”
“不可能!”韩长钰再次冲口而出,很有自信地断然否决。“或许她看上去很幸福,但那只是她硬装出来要安慰你们的,对,一定是!”
一定是?
听他那种“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只相信我自己愿意相信的”的语气,琴伯渊不禁直皱眉头。
表弟没发现自己偏执得有点昏头了吗?
“你……”
他正想点醒韩长钰,要韩长钰理智一点,忽尔又顿住,略一思索,视线悄悄移向琴老先生,透出询问的眼色,后者会意,也偏头想了一下,颔首,于是他收回目光,对着韩长钰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毕竟你们是表兄妹,也许久没见了,我想让你们见个面聊聊,于情于理也是说得过去的。”
毕竟,杭傲并没有说不准妹妹见任何人,只要多陪上几个丫鬟,应该无妨吧?
“好好好!”原以为要见到琴思泪比登天还难,没想到琴伯渊竟主动提出要让他和表妹见面,韩长钰不由喜出望外,拉腿就自动自发的领前“带路”。
“走,我们现在就去!”
目注韩长钰雀跃的背影,琴伯渊摇摇头,随即举步跟上去。
为了琴思泪,韩长钰已然失去读书人的自持与自律了,希望在他亲眼见到琴思泪,理解到她根本不需要他之后,能够及时省悟并摆脱那种偏离正轨的执着。
因为,琴思泪已经得到她的幸福了!
远远一瞧见琴思泪纤细修雅的身影,韩长钰先是狂喜得几乎无法自制,差点失控地吼过去。
两年未见,原来思念之情竟比他自以为的更深刻啊!
然而下一刻,喜悦开始流失,疾快的步伐也跟着减缓,而后,他怔仲地停下了步履,目光定定地望住那个他深爱了多少年的女人。
那是……她吗?
琴家并不是有钱人,琴宅也就不可能大到哪里去,琴思泪未嫁前的绣楼自然也是小小巧巧的,矮矮的砖墙围着一楝小小的楼,加上一座小小的院子,反正就住上琴思泪和她的贴身婢女两人而已,也不需要太大。
那是之前。
此刻,韩长钰所见到的是,矮墙已被拆除,小楼后多了一座大大的花园,在高耸的围墙内,有假山,有小桥,有荷池,还有一座精致舒适的亭台。
琴思泪就斜倚在亭台内的长榻上看书。
“这是妹夫坚持的,”身后,琴伯渊悄声解释。“他说之前的绣楼太狭窄,住起来局促不舒适,非得花大钱买下后面那块地加盖一座花园不可,虽然妹妹只是偶尔才会回来住几天。”
“……”韩长钰没吭声,依然怔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