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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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歌(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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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变旺了,稳定的烧着,她再烧了一壶水,等水开了才站起身,提着那壶水来到了桌旁,替他泡茶。
  少爷喝茶,不像那些文人雅士一般,总爱将茶磨成粉,东加西加一些有的没的,他向来只爱用清水泡新摘的嫩叶,这一套简便的泡茶法,据说是他祖师爷传下来的方式。
  焙过的茶叶,其实较香,磨成粉后,热水一冲,便能满室生香。
  她总觉那祖师爷只是因为贪方便才会这样做,少爷也同样一般。
  可是,以嫩叶泡出来清清如水的热茶,喝来也别有一番清甜的风味,也较有渣的茶润喉,久而久之,她也喜欢这样泡茶。
  阿澪姑娘还是一声不吭,但她泡茶时,她瞄见她一直看着厨房。
  火一旺,鸡汤的香味更浓了,引人口齿生津。
  阿澪饿了,她能听见她的饥肠辘辘。
  少爷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饭,似没注意到那空腹的鸣响,也没看见那姑娘恼恨的朝他瞪来的眼。
  因为同情,她泡好茶后,走到了炉边,替她盛了碗热汤,连同汤匙,一起搁到了她的身前,这才伸手,抽出了那定住她上半身动作的银针。
  “喝吧,喝点汤,暖暖胃。”
  阿澪瞪着她,挣扎了一会儿,白露猜她正想着是否要拿汤碗砸向她或少爷。
  但她身上还有另一根银针,限制着她下半身的行动,她若真闹起来,只会被少爷再戳上几针,然后再一次的失去自由而已。
  白露看得出来,她衡量过了得失,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小心的端起了碗,喝起了那冒着腾腾白烟,香味四溢的鸡汤。
  松了口气,白露轻拉裙摆,秀气的坐回桌旁,为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一口。
  岂料,就在这时,通往后头天井的门,突然被人拉了开。
  “什么东西啊?这么香?”
  说着,男人搔抓着后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晃到了厨房炉旁,径自掀开了锅盖。
  她不敢相信的直瞪着那男人,一时间差点被嘴里那口茶给呛着,
  “鸡汤?太好了,我真是饿死了。”
  手里拿着茶碗,白露轻掩着嘴,呛咳着,好不容易回过气来,就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家伙自己舀了碗鸡汤,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她身旁,自个儿从竹篮里抓了一双筷子,就唏哩呼噜的吃将起来。
  她以为他走了,早走到了千山万水之外。
  可如今,他却坐在这儿,就坐在她身边,活生生、热烫烫的,毫不客气的攻击着她为少爷和阿澪带来的菜肴。
  明明是张四角桌,屋子里也只四个人,他儒生就要坐到她身旁挤着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听见自己虚弱的问题。
  “我住这啊。”他转过头,朝她露齿一笑。
  她傻眼,转头看向已吃饱喝足,正在喝茶的宋应天。
  “他住这?”
  “嗯。”宋应天唇微扬,捧着茶水,道:“今天一早,苏爷自个儿走了进来,说他需要睡觉的地方,我瞧他累得眼都快睁不开了,这儿也还有铺盖,便让他住下了。”
  白露无法置信的看着自家少爷,她唇微张,想问他究竟在想什么?他明知道他是个官啊,怎么还会让他待在这?
  “需要这么惊讶吗?你明知这家伙是个疯子。他能无缘无故捉我回来,当然也能多收一位官爷。”
  那一直闷不吭声的姑娘,终于开了口,一张嘴,吐出的却是讥讽。
  这几句,教她回过了神,禁不住看向那姑娘,为自家少爷说了句公道话:“少爷不疯,只是比较特别。”
  “说得好。”宋应天笑了笑,瞧着那姑娘,道:“听见了?”
  阿澪恼火的瞪他一眼,哼声:“这女人定是被你下了药、迷了魂,才会这般为你说嘴。”
  她还没吭声辩驳,就听见身旁的男人开了口。
  “白露没有。”他瞧着那姑娘,斩钉截铁的说:“她只是为了报恩。”
  “报恩?呵,你真相信这一套?”阿澪端着汤碗,冷冷一笑,瞅着她,道:“我瞧着,她若没被下药迷魂,八成是贪图着别的什么。人啊,最爱骗自己了,先骗了自己,那就骗得了别人,可待得权啊、钱啊,到了眼前来,那就是连偷抢拐骗、杀人放火啊,什么都做得出来了。是不是啊?白露姑娘?”
  听到那嘲弄的话语,白露充耳不闻,可下一句身旁男人回的话,却教她无法不让它入耳。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她的。”
  他怎能说得如此确定?他怎还能这般相信她?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回到这儿来?
  心头颤颤,微震,被他紧揪。
  忽然间,再无法继续坐在他身边,白露小心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
  “缸里的水没了,我去打些水。”
  她淡淡说着,便抓了搁在墙角的水桶,拉开门走到外头去。
  苏小魅端着汤碗,暗咒一声,只得一口将剩下的热汤给喝完,丢下了碗,就起身快步跟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一片沉寂。
  看戏的男人,轻啜了一口茶。
  刁嘴的女人,冷冷的哼了一声。
  她正欲重新起筷,再夹片肉来吃,就听对面那悠哉的家伙,似笑非笑的吐出了一句嘲弄。
  “说真的,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啊?”
  女人怒瞪着他,倒插口气,想也没想,就将手里的汤碗朝那可恶的男人砸去。
  吹了几夜的风,不知何时已停。
  漫天雪花,幽幽、荡荡,无声飘降,悄悄落在叶上、枝上、草上、泥上。
  似才眨眼,已将遍地盖上一片银白。
  她踩着那浅浅的雪,只凭借着屋前那盏灯笼微弱的光,一古脑儿的往前走,直走到了湖畔水边才停了下来。
  她忘了带披风,片片白雪,落在她的发与肩,教她冷得牙打颤。
  这很蠢。
  轻飘飘的雪花,落地无声,落到那漆黑的湖面,也同样悄无声息。
  伫立在湖畔,她喘着气,吐出氤氲的白烟,只觉喉紧心痛。
  她很蠢,但那男人更蠢。
  她不懂他为什么还要回来,她以为他已经放弃了,还以为那夜已伤得他够深重
  蓦地,身后传来一股热气。
  她气一窒,身微僵。
  然后感觉到一只热烫的大手,抚上了她,温柔的拍去了她发上与肩上的雪。
  她咬着唇,屏着气,只觉一颗心揪了起来。
  不敢再贪恋他的温柔,她强迫自己回首,看着他。
  那男人似在这几日,变得更高大了,他又绑着发就睡,一颗头乱七八糟的,满脸的胡子似离开后就没再剃过,即便已睡了一日,他的眼里仍有血丝。
  他看起来很累,像许久没好好的睡,非但双唇干裂,眼角额上的纹,似又被风霜增加了些许,恍若只在这数日,就老了好几岁。
  一瞬间,好心疼,莫名想抬手,摸摸他的脸,问他如何能把自己折腾成这般?
  她紧握着拳,忍住想触碰抚慰他的冲动,深吸口气,逼自己问。
  “为什么要回来?”
  “我需要睡觉的地方。”他轻扯嘴角,将手中的披风抖开,罩到了她身上,垂眼瞅着她道:“而你那儿,显然已经不欢迎我了,不是吗?”
  她喉头又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他,只能看着这男人,亲手替她系上披风的绳带。
  他的手,就在她喉边,只差一寸,便能触碰到她的肌肤。
  她极力维持着镇定,道:“我说过很多遍了,若你要找凶手,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我。你可以逮我归案,不需要一再来骚扰少爷。”
  这一句,教他眼角抽了一下。
  他低下头来,几乎要碰到了她的唇,白露不由自主的屏住了气息,谁知下一剎,却感觉那男人,握住了她提着桶子的手。
  他的手很烫,熨着她冰冷的手,然后滑开,握住了桶子的提把。
  “我不是回来查案的。”他告诉她。
  她一怔,当他直起身,她不觉松开了手,任他将桶子拿走,看着他蹲到了湖边,捞起一整桶冰冷的湖水。
  “你什么意思?”她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走回她身边,将她身后的兜帽拉了起来。“快回屋里吧,别着凉了。”
  愣愣的看着那个男人,她一时无言,只能快步跟上。
  “你不能住在这里。”
  “我当然能,我有这个。”他把凤凰如意令从怀中捞出来。
  “这是假的。”她说。
  “事实上,是真的。”他心情愉快的看着她说:“这令牌是你家少爷的祖师爷送给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再转送给我的,而我记得,持凤凰如意令者,可要求凤凰楼的人做三件事。这儿虽不是凤凰楼,但应天堂也是其分支。”
  “你拿令牌威胁少爷?”她眉一拧,恼声质问。
  “不,这倒没有。”他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你家少爷真的是个怪人,我还没提及令牌,他就已让我进了门。”
  说着,他将令牌,塞回怀里,只道:“这如意令,不是用来威胁他,是用来威胁你的。”
  什么?
  她一愣,就瞧他眉开眼笑的说。
  “所以呢,我现在是你家少爷祖师爷的客人,当然可以住在这地方。你若再想赶我走,那就是不顾你家少爷,和他祖师爷的面子。”
  这男人,太过了解她,完完全全远到了她的死穴。
  白露瞪着他,粉唇微张,想开口辩驳,脑袋里却一片空白,然后他又在这时停下了脚步,回首看着她,露出倦累的表情,自嘲的笑道。
  “放心,我不是来逮捕任何人的,我没有要查案,我只是想好好睡一觉。”
  她不相信他,却也无法反对他。
  这里的主人是少爷,不是她。
  我只是想好好睡一觉……
  他的声音,在耳边萦回,教心颤抖。
  抿紧了唇,再无法看着那男人,白露垂下盯着他的眼,走过了他身边。
  她不懂他在想什么。
  说实话,她也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那一夜,她回来后,怎样也无法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却老梦到他进了房,拥着她入眠。
  那些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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