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听闻管家禀报安王府的十九爷,贝子务尔占登门拜访之时;揆叙是很有些惊讶的;这便赶紧让人将之迎了进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宗室阿哥亲自上门拜访他这个家中刚遭变故的外臣;揆叙必然不会以为他是心血来潮特地前来慰问;于是请过安让人奉了茶;这便直接问道:“不知十九爷纡尊降贵前来奴才府上,所为何事?”
务尔占笑了笑,道:“爷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查神机营的事情?”
揆叙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不动声色道:“十九爷说笑了,奴才不过是个小小的参领而已,哪敢做这等逾越之事。”
“实不相瞒,当年家兄在你的提点之下才保住了爵位,对你一直感激在心,也一直想着投桃报李,这一回,就是让我来特地与你说,要抓那位神机营统领的把柄并不是难事,这几年他私下里可没少按索中堂的意思随意安插过‘自己’人进神机营里头,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他说的自然是揆叙当年在胤禔的授意之下,拾掇岳希对付岳端以保住郡王爵位的事情,但是事情过了这多年,这务尔占突然跑来跟自己说要投桃报李,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揆叙狐疑看着他,皱起了眉:“你说真的?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的,”务尔占眼里的笑意越甚:“不过爷倒是想问问你,你舀了证据,是准备去给大贝勒爷?”
揆叙听出他话里有话,便闭了嘴没有再接,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说实话吧,爷知道你有意神机营统领的位置,不过如若你是想指望大贝勒爷保你上去,就绝对是打错了算盘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阿玛失了势,皇上对你们一家恼火至极,你现在于大贝勒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与你走得太近反倒是惹皇上猜忌,依爷看,贝勒爷他,怕是要与你撇清关系了才是真的。”
揆叙的脸沉了下去,不悦道:“十九爷特地来告诉奴才,就是为了说这个?”
“你若是不信,大可去试一试,”务尔占说着从手里抽出一份册子递到了他的面前:“证据都在上头了,你舀去给大贝勒,看看他会怎么说。”
“为何……”揆叙不解地看向他。
务尔占勾起唇角:“主子爷有句话让我带给你,良禽择木而栖,你自个考虑吧。”
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揆叙也终于是回过了味来,这务尔占闹了半天,是特地登门给好处来挖他这个墙角的:“您说的主子爷……是谁?”
“你现在还不必知道。”
秋天过后,康熙就带着众人从畅春园搬回了宫里去,这大半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再次回到毓庆宫,胤礽竟是有了种物是人非的错觉,当然这样的情绪也只是转瞬即逝,最后自嘲一笑也就做了罢,再不去想。
去乾清宫给康熙请安,适逢都统永泰回京述职,这会儿也正在西暖阁里接受召见,胤礽听了就在外头等着原本是想等康熙接见完了里头的人再进去,而康熙却叫了人出来传他进去。
请过安后,康熙让他站到一边去听着,令胤礽感到意外的是,康熙竟然是在与人闲话家常,说到永泰几日之后就要启程往陕西,但家眷却会留在京中,康熙突然就问了起来:“朕听说你有个女儿,是嫡妻所出,有十五了吧?”
永泰听康熙这么问,一时也很莫名,只规矩答道:“奴才的女儿过了这个年就十五了,按规矩,明年开春就该参加宫里的大选。”
“十五了,好啊,”康熙笑着,说得有些意味深长:“既然留在京里,赶明儿你叫人送幅你闺女的画像送进宫来,给朕和……太子都看看。”
康熙这话一说,傻子也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了,永泰有些诚惶诚恐地应了下来,胤礽微垂下了眼,快速算计着这永泰也是苏完瓜尔佳氏的,却比他原本的太子妃论出身还要高一些,永泰这一支是苏完部部落长索尔果的嫡系,属满洲正黄旗,他的曾祖父费英东又是开国功勋,祖父图赖也是战功彪炳,即使当年鳌拜被处置,图赖这一脉的也没有受太大影响,居高位的依旧不少,也难怪康熙会打上了他们的主意。
当然了,永泰并不是袭爵的那一个,将来要袭一等公爵的是他的兄长,但永泰自己本事也不差,而且实际上康熙也并不想给胤礽找个出身好本事强连爵位也高的岳父,所以没有袭爵的资格,反倒是让他入了康熙的眼。
后来再说了什么胤礽已经没有很大的心思再听了,只是不由得嘴角微抽,到头来,似乎他的太子妃还是逃不掉这个瓜尔佳氏了。
永泰退下之后,康熙将胤礽叫到跟前来,拉着他的手,叹了叹气,道:“你也不小了,原本两年前就……罢了,等明年开了春大选,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儿臣明白。”胤礽低声应道。
康熙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又问道:“这几年朕也陆陆续续给你指了几个人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朕听说你经常一个人安置很少叫人伺寝?”
说起来从胤礽十四岁起,康熙就开始指人进毓庆宫,基本是一年一两个的频率,到如今他的后院里已经有侧福晋两个,侍妾若干,可就是一个肚子有动静的都没有。
若说从前胤礽十七八的时候长子就已经下了地,但是这一次,他自己兴致不大,这种事情也强求不来。
可是康熙却快愁死了,自打胤禔好好的儿子没了,他就想孙子想得有些入了魔,且胤礽生的儿子更是不同其他人,他自然是着急。
所以这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明年一定要让太子妃进门。
只是胤礽听了这话却是在心里翻白眼,面上却也还得打着哈哈敷衍他:“儿臣会努力的,汗阿玛不用急。”
另边厢,听了务尔占说的,揆叙看着手里那份长泰在神机营胡乱安插人的证据,犹豫再三,还是找上了胤禔。
东头所里,揆叙将务尔占给的那份册子递给胤禔,道:“爷,您看这个,这个长泰在索额图的授意下塞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进神机营里头,只要将这个呈给皇上……”
“这你从哪里来的?”胤禔打断他,当下就皱起了眉。
揆叙小心观察一眼他的脸色,扯了谎:“奴才私下里费了不少功夫才查来的。”
胤禔按下册子,问他:“你想要神机营统领的位置?”
“是。”揆叙坦然承认。
他原本是宫里的二等侍卫,从乌兰布通回来之后因为战功升了正三品的下五旗参领,而神机营统领定的品级是从二品,要说资格还确实是有的。
且自打从乌兰布通回来,康熙就下了旨在各地方上组建满八旗火器营,而京里因为已经有了这个神机营则免了,如此神机营一扫先前之尴尬处境,加上在乌兰布通战场上的大显神威,再不敢有人看轻,反倒是人数上又翻了番,不管是皇宫,畅春园,还是其他皇家御苑,都有他们的身影,如今俨然已经成了京师之地另一支重要的军事防御力量,打上了他的主意的人也自然是越来越多了。
胤禔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你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你阿玛才刚走,皇上哪里会同意。”
“可奴才以为,奴才是奴才,与奴才阿玛的事情没有干系,奴才有军功在身,这两年做参领也表现上佳,只要现在的神机营统领被撤了,您再与皇上举荐奴才,未必没有机会。”
“我的话在皇上面前哪有多少分量。”胤禔说得没好气,皱着眉,尽量压抑着自己语气里的不耐。
“先头的事情皇上对您想必还心怀愧疚,如今只要您说,未必……”
“够了!”
揆叙的一句话终于是触到了胤禔的底线,让他动怒了:“不管皇上是怎么想的,先前那些事情,爷都不许任何人再议论,更别想以此作为筹码妄想从皇上那里得到什么!”
孩子的事情现在几乎成了他的禁忌,而这个揆叙竟然跑来要他利用康熙那点还未必就真的存在的愧疚心理趁机向他讨要好处提出要求,简直是可笑至极!
揆叙用力握了握拳,问他:“爷您当真就不打算对付太子爷了吗?”
“这是爷的事情,轮得到你这个做奴才的来问吗?!”
胤禔想要放弃,揆叙之前也听明珠提过,原本他并不太相信,只是如今看胤禔这态度,再想到彭春和他阿玛的事情十之八/九与太子爷脱不了关系,就这样胤禔似乎依旧不打算有所动作,当真是让他有些失望了。
“奴才明白了,奴才告退。”
揆叙悻悻然告辞离去,胤禔重新翻开了那份册子,一时心中疑惑,这么详细的调动安插官员的证据,揆叙到底是怎么弄来的?
其实真要说起来,康熙让长泰执掌神机营也确实是有栽培之意,长泰本事不错,而且更重要的事他平日里表现得都很本分,似乎甚少与索额图那几兄弟往来,也没有插手过他们在外头做下的那些不容于康熙的事情,这是最让康熙满意的地方。而如今,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他其实一直就跟索额图沆瀣一气,皇上得怎么想他?以神机营如今这样的地位,私下往里头安插人,皇上会不会觉得是索额图,又或者……太子爷意图染指兵权?
神机营,长泰……胤禔的嘴角慢慢浮起一抹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妃还是瓜尔佳氏的
128冬雪
天很快就又冷了下来;转眼间就已经入冬了,第一场雪下下来后整个紫禁城很快就是一片银装素裹,触目所及俱是白茫一片,似乎这萧索的冬季里;万物都没了生气。
毓庆宫里,胤礽窝在榻上;手里抱着暖炉,懒洋洋地眯着眼假寐,书就在手边,只是天气冷;他连看书都没了兴致;往往这么一躺就是几个时辰;不过若是被康熙看到;估计又该说他不思进取偷懒了。
闭起眼,不经意间突然就想起以前每到冬天,就有人不厌其烦地握着他的手问他冷不冷,担心他会病了,看着他喝下又苦又涩的药变戏法一般将甜腻的糕点塞进他的嘴里,而他也从开始的反感和不屑一顾,到最后就慢慢接受默许了他的亲近,直至成为习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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