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承诺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康熙的底线,从来就只有两个字,皇权。
过了界,再多的情分都是枉然,他会不惜一切维护他的至尊权势,绝不手软。
就如当年,他对索额图,对他,对胤禔,甚至是对胤禩做的那般。
胤礽不欲陪着康熙追往念今,甚至不太高兴在他嘴里听到他提起仁孝皇后,于是转开了话题,问道:“姚启圣身为地方总督,却贿赂朝廷命官,汗阿玛为何不办了他?”
“姚启圣没那么大的胆子,要说他是跟索额图勾结,欲图谋不轨,朕也是不信,顶天了他不过是想争功表现,才会情急之下使出这样的昏招来,要办了他容易,只是现下收复台湾一役迫在眉睫,姚启圣在福建经营多年,对地方事务比其他人要熟悉得多,若是把他办了,这一时半会地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接任他这一总督之职,且这个时候办了他,怕是民心不稳又会横生枝节,索性给他一个机会,叫他戴罪立功,在后方负责粮饷供给,如此
,他倒是会感念朕的不治之恩。”
原来如此,这便是所谓的帝王权术,胤礽垂下眼,表示受教,又与康熙闲扯了几句,也告退了。
只要确定了康熙是真的没有严惩索额图一伙人的意思,其它的胤礽并不是很关心,从乾清宫出来,便是长松了一口气。
傍晚时分,钟粹宫里的生辰宴终于是散了场,人都走了之后,胤禔吩咐下去叫人收拾残局便回了自个房间去,方顺跟上去小声将乾清宫的事情和圣旨的内容禀报给他听。
胤禔听罢,微一挑眉:“就只有这样?”
“是,皇上虽然有苛责索大人几个,却没有在圣旨里提及他们接受姚启圣贿赂一事。”
贪恶骄纵……这样的罪名实在是太虚了,胤禔闻言有些失望,他果然还是低估了他汗阿玛对索额图的容忍程度,就连意图勾结封疆大吏存不轨之心这样的奏弹也扳不倒他,恐怕只要没有牵涉到太子,他便不会彻底垮台。
撤职而已,蛰伏个几年又可以再复起。
他虽然让索额图提早了两年被办,但结果却没有变,历史还是向着它既定的方向缓缓发展。
胤禔用力握紧了拳头,眼中浮起一抹晦涩,他不甘心,不能就这么认命,他一定要改变结局,一定!
方顺见他面露痛苦之色,轻托了托他的胳膊,低声问道:“爷,您还好吧?”
胤禔闭了闭眼,平复住心绪,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复又问道:“索额图一家,还有没被办的吗?”
“有,在兵部任职的国舅爷长泰,皇上没有动他。”
原来如此,他汗阿玛原来竟也是个念旧情的人。
当真是可笑。
李光地回去之后过了两日便收拾好行李上路,离开了京城回了福建老家去,这一次胤礽没有再去送,只是在毓庆宫接受了他的拜别,同样赠了一副墨宝与他作为归礼。
“日后若有机会,臣愿再得伺奉太子爷左右。”
“我会等着师傅回来的。”胤礽笑着道。
对于李光地他其实是有些佩服的,他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辞官回乡,必然不全是因为他口中所谓的尽孝道之说,康熙虽然没有治他的罪,到底心底怕是对他已有所芥蒂,这个时候留下来也是碍他的眼,倒不如辞官回去,离得远了有距离才能产生
美,等过个几年,这事淡了,康熙念起他的好自然又会将他招回来,难怪他能一生尽得荣宠,果然身为人臣的,最得意的本事也不过是熟谙帝王心思了。
李光地与胤礽拜别过后便退了出去,何玉柱见胤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发呆,赶紧给他换了一杯热茶,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他半分。
胤礽抬起眼,看向他:“何玉柱。”
“奴才在。”
“你进宫几年了?”
何玉柱没想到胤礽会问这个,一时诧异,小心算了算才答道:“奴才六岁入宫,到如今已有快十二年了。”
“你见过我额涅吧,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奴才以前是在坤宁宫伺候过,仁孝皇后善慈宽厚,对待一众下人也极好,奴才当年能够伺候仁孝皇后,也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皇后额涅生我的时候难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何玉柱心下一惊,跪了下去:“奴才该死,这些事奴才不该妄自议论。”
“你说吧,我恕你无罪便是。”
何玉柱犹豫了片刻,咬咬牙就说了出来:“当时仁孝皇后难产,接产的嬷嬷说只保得住一个,要皇上做决定,皇上那时也很痛苦,是仁孝皇后自己要求一定要保住您,后来您平安出生,仁孝皇后却因为产后大出血而崩逝了。”
胤礽的指尖深掐进了手心里,一抹尖锐的疼痛自心底蔓延开来:“汗阿玛当时有说什么吗?”
何玉柱本来有意欺瞒,又见胤礽面色哀凉,一时不忍便说了实话:“皇上的意思其实也是保小主子您……”
所以他会才在额涅临终前许下承诺,胤礽苦笑,他的命是用额涅的命换来的,互他平安长大,保赫舍里家一世荣华,胤礽在心里默念着,既然这是额涅的遗愿,汗阿玛做不到的承诺,他来替汗阿玛完成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看文的人越来越少了,说实话挺打击人的,这文是很慢热而且很长,我都不知道写到后面还有多少人能坚持看下去,唉
☆、送药
进入秋天之后,淅淅沥沥的绵绵秋雨就仿佛永远不会停一般,而胤礽已经习惯了每日出门都要打伞,只是偶尔脸颊也被雨水沾上的感觉实在是有点让人不舒服。
他的两个老师相继离开,新的师傅又暂时没有指派下来,因而现下每日胤礽便只能去兆祥所与众阿哥一块念书,不过说起来,其实也就只有,他,胤禔,胤祉和胤禛四个而已。
胤礽进门的时候其他三人已经到了,各自在默念着书,见到他进来,纷纷起身与他问安。
胤礽点了点头便走到了自己位置上坐了下去。
太子爷性子傲,一般对他们这些弟弟都是爱答不理,只有高兴的时候才会逗一逗,这点胤祉和胤禛都早就有了充分的认识,只是胤禔毕竟是哥哥,虽然他对胤礽这臭脾气了解地更透彻,不过给他问安他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的模样,也实在是叫人心里有些不痛快。
索额图被撤职了,于胤礽来说,至少面上看来,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胤禔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半点的端倪,便只觉得这位太子爷实在太会端着了。
而另一边,因为索额图下台了,不说他以后还能不能复起吧,至少现在是再没人在康熙面前处处与自己抬杠,因而这段日子分外春风得意说是连睡着了都能笑醒来的明珠,倒似乎是还比不得太子爷能装模做样了。
索额图被撤职后,康熙将贿赂一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悄无声息地给压了下去,姚启圣上奏承认了自己的过失,主动提出负责后方粮草供给,明珠更是在康熙的授意之下代表群臣进谏以施琅一人领兵攻台湾,由明珠来提这事不过是康熙给自己找的一条退路,万一日后攻台失利,也好由明珠来替他扛这个责任,而明珠则深感康熙对自己的信任,一时在朝中风头无两。
其实揆叙把明珠最近说话都比以往大声的得意样告诉胤禔时,胤禔也是很无奈的,明珠这人老奸巨猾,一肚子坏水,嘴里说出来的话从来就是半真半假,不过遇上索额图的事情,却也从来都是倍儿较真,一定要争个胜负出来,也不知算不算是孽缘。
更何况,得意过头了总不是件好事。
胤禔正胡思乱想间,授课的师傅也已经来了,他收回思绪,目光移到了桌上的书册上。
一早上的课业繁琐而枯燥,胤禔几次抬眼,都是前面胤礽挺得笔直的背脊,一来二去,就觉得自己似乎放了太多的注意力在他身上,心下有
些懊恼,余光又瞧见一旁同样端坐着认真背着书的胤禛,心道这个才是未来皇帝呢,只不过于胤禔来说,对着胤禛,却远不如对着胤礽能引得起他的兴趣。
终于熬到下午骑射课的时间,外头的雨也停了,四人去了皇宫的校场里头。
两个小阿哥在箭靶前搭弓练箭,胤礽拉着马想去跑马场上溜一圈,胤禔拉住他:“雨才刚停,路面湿滑,还是别去了。”
胤礽看了看前面的路,无所谓道:“不碍事,我就溜一圈。”
说着便纵马进了跑马场。
胤禔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不仅是路面湿滑,还有雾气,远一点的路都看不清,胤礽却拉着马尽情驰骋,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直连绵不断的下雨天下得他的心也快郁结了,好不容易雨停了,胤礽感觉连呼吸都畅快了不少,此刻牵着马几乎是闭起眼睛只凭着感觉往前跑,却仿佛心也要飞起来一般。
胤禔拉了马立在马道边上,目光却一直紧紧追随着那抹在雾气中越发显得艳丽的身影,胤礽今日穿得是一件赤色常服,红得似火,红得似血,竟是让人半点都移不开视线。
“太子爷小心!”
眼见着在一个急转弯处因那马蹄突然打滑,胤礽差点被甩下来,胤禔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
胤礽从容地拉紧马缰勾马蹬,控制住马奔跑的节奏,有惊无险地稳住了身形,似乎是听到了胤禔的喊声,转头冲他笑了笑,又拉着马跑远了。
而那隔着雾气的模糊笑脸就这么印进了胤禔的脑海里,隐隐绰绰,此生此世,都再不能忘记。
说是只跑一圈,等到胤礽真正从马上下来,却已经是过足了瘾之后,脚一落地,才感觉到右脚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应该是刚才那一下勾马蹬的时候用力过大又扭到了,而原本上次在塞外折了腿之后太医就说过以后要小心,不然很容易再次发生同样的事故,到底他还是疏忽了。
胤禔注意到胤礽的表情不对劲,上前去询问,胤礽摇了摇头:“无碍,劳大哥废心了。”之后便示意何玉柱扶自己回了毓庆宫去。
太医来看过说是没有折,只是用尽过大拉扯到了有些肿,休息几日便能好,于是胤礽便也没在意,让之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