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不紧不慢,脸上看不出过多的表情,不过胤礽私下里听人回报,却是说皇贵妃自从知道自己怀上了之后对四阿哥就越发不如以前上心,而四阿哥似乎也不太在乎。
胤礽暗想着佟氏怀的反正是个女儿生出来就会死倒是没什么,但这个乌雅氏,一年一个,一个接着一个的生,算得上是现今后宫里头最为得宠的,康熙会宠她除了她在康熙面前表现得乖巧听话,多半也是因为她出身低,四妃里头就她最没有身家背景,宠起来没有负担,只是想到之前索额图说过的把他姨娘也送进宫的提议,胤礽一时便有些犹豫。
要是他什么都不做,姨娘会顺利进宫,然后就困死在这宫中一辈子,没人敢看低她却也不会得宠,有命生皇子却养不大,然后年纪轻轻就染病去世,最后被追封为妃。
这样既定的命运,胤礽
不想再看到在他的姨娘身上上演,但若真如他原本所想在选秀的时候做做手脚让她被撂了牌子,原本也不是难事,只是想到自己问她时,她含羞低下的头,胤礽便又不免感叹造化弄人,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到底这个世上,一头扎进的去人,永远都在少数。
胤禛见胤礽有些走神,小声喊他:“二哥?”
胤礽回过神,笑了笑,又见胤禛似乎是欲言又止有话要说的模样,便问道:“你是有什么话想跟二哥说的吗?”
胤禛抬眸看向他:“二哥,方才三哥跟我说大哥有了差事,等开了春就要去兵部当差,是不是真的?”
传的倒是挺快的,胤礽勾起嘴角,心道原来来追跑了的雪球是假,想来看他的反应才是真的。
“是,汗阿玛说大哥见识不错,便让他去兵部历练一番。”说着他又伸手揉了揉胤禛的脑袋:“你自个也好好用心念书,以后也会有差事的。”
“那二哥你呢?”
“我?”胤礽笑:“我自然也会有差事的,急什么。”
胤禛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
把雪球抱到怀里,胤禛一边慢慢往回走,一边心想着二哥比起三哥果然还是要镇定许多,是因为大了三岁的缘故吗?
想到胤祉说起胤禔有了差事时又羡慕又向往的语调,再对比胤礽满脸的淡然,胤禛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抬头看了看隐在厚重的浮云后灰惨的阳光,长吁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快没有了……
☆、保成
射出最后一箭,见前头的獐子倒在了血泊里,胤祉得意地扬了扬眉,负责清点的侍卫把他今日下午的战绩禀报给他。
胤禔听罢,突然问道:“太子爷那里呢?”
“太子爷比您少猎得一头獐子。”
“那这头獐子不要了,别算进去了,再剃掉两只兔子,就这样吧。”胤禔吩咐完,便拉马转身回了去。
跟着他的侍卫对他的行为有些不解,问道:“大爷您为何要让着太子爷?”
“不是让他,皇上早上才许诺给了我差事,现下又把太子给比过去,太夺人眼球了,我不想遭人闲话。”
他汗阿玛心眼小得很,太出风头了会被他惦记的,他还不想这么快就被他给惦记上。
下午的行围,胤礽的表现上佳,到了傍晚款待群臣的宴席上,得了康熙赏赐的一大块肥嫩多汁的鹿脯肉,胤礽谢恩接下东西,转头见胤祉眼巴巴地看着他馋得不行,一下便笑了,善心大发地割了一半分给他。
胤祉慌忙推却,胤礽却坚持把东西送了过去:“你吃吧,二哥吃不了这么多。”
胤祉谢过恩,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吃得很秀气。
胤礽收回目光,瞧见对面坐着的胤禔也正朝他这边看过来,摇了摇头,表示已经没有了。
胤禔失笑,他根本就没有觊觎他的鹿肉。
酒宴散场之后胤礽体贴地托着微醺的康熙的胳膊,扶着他回了寝宫去。
一众太监有条不紊的伺候着康熙更衣,扶他上床,胤礽目光转过一圈,为首的是那个顾文兴,其他几个能搭上手的几乎都是他的徒弟。
在这宫里,太监也分个三六九等,除了总管太监,下头就是各宫的首领太监,再下头就是按差事分的各种执事太监,名目繁多。一般的大太监头目都会收些小太监做徒弟,不用伺候主子的时候还能有徒弟伺候他,而这些小太监跟对了师父,混的好的,以后便也能在主子面前出头,算得上是互惠互利。
就比如,此刻正在帮康熙挽起裤腿,准备帮他脱靴的梁九功。
在胤礽的印象里,顾文兴死了之后,梁九功接了他的班,而他汗阿玛身边最看重的内侍,此后长达数十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是此人。
胤礽心思一转,走上前去,低声道:“我来,你们退下。”
在众太监退开身之后,他便在康熙面前跪下,亲自帮他脱起了靴。
顾文兴犹豫问道:“太子爷,还是让奴才来吧?”
“不用了,伺候汗阿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来做便是。”他说着,抬起眼,冲从方才起就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太监抬了抬下颚:“你去,给皇上弄些解酒的花蜜来。”
“嗻。”对方很高兴地应下,退了下去。
一杯温热的花蜜下肚,康熙终于是缓过来一些,靠在床头揉了揉额,睁眼见胤礽就跪在自己面前,一时有些意外,便吩咐屋子里没事的人都退下,问他:“方才是你扶朕进来的?”
“汗阿玛喝醉了。”胤礽笑着回答道。
“多喝了两杯,没想到那酒那么厉害。”康熙说着便也有些后悔。
“那汗阿玛您早些歇着吧,明个儿还要做大阅呢。”胤礽宽慰他道。
康熙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手:“你回去也早点歇了,明日随朕一块上晾鹰台。”
胤礽应下,伺候康熙睡下后便跪安离开。
出了门,何玉柱给胤礽披上斗篷,从傍晚就开始下的雪已经停了,积雪在柔和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煞是好看,胤礽愣愣看了一阵,才缓步走进了雪地里。
回到自己的住处,有胤禔身边的小太监在那里候着,胤礽有些意外,对方请过安,道:“主子让奴才送件东西来给太子爷。”
“什么东西?呈上来看看。”
是一双蒙古马靴,上好的材质,精致的绣工,胤礽看了一阵,忽然间就想起去年也是在这里,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要穿这种足底有钉子的才能防滑’,心下一阵唏嘘,没想到他还记得。
“他人呢?可歇下了?”
“还没有,主子平日里都会先看会儿书,再晚些才睡。”
或许只是那一瞬间的心血来潮,胤礽没有多想,就这么直接去了胤禔那里,也没先派人去说一声,他的住处不远,就在走过门前长廊的拐角处,胤礽没带两个人,就这么径直去了。
直到站到他的房门口,才回过神,他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门已经开了,胤礽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胤禔迎出来,脸上带着喜出望外的笑意看着他:“太子爷怎么来了?”
“专程来感谢大哥送
的靴子。”
“客气了,太子爷请进吧。”
胤礽走进去,引入眼帘的是屋子中央放着的红漆火盆,火苗舔吻着木材,整个屋子暖烘烘的,比外头要舒适许多。
房门阖上,下人都退了下去,胤礽坐到炕上,一时又有些尴尬,翻起他正看着的书,是本棋谱。
“保成。”
胤礽一愣,诧异地抬头看他,笑意盈满了胤禔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你方才……叫我什么?”
胤禔改了口:“太子爷,这里没有外人。”
胤礽挑起眉:“那又如何?”
胤禔干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不缓不重地连着喊了他三遍:“太子爷,太子爷,太子爷。”
胤礽不知道他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莫名:“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这么喊你,你听了心里觉得很舒畅吗?”
“你这么喊我有哪里不对吗?”
“你才九岁大,人人都喊你爷,你不觉得老气横生吗?”
胤礽觉得他这话实在是有些扯谈:“八弟两岁不到,这宫里的奴才哪个不是喊他八爷,按你这么说他不是更加要折寿?你自己呢,下头的人见了你不也要喊你一声爷?”
“可是方才喊你的人是我,我是你哥哥,亲哥哥。”
看样子他今个儿是真跟自己杠上了,胤礽突然觉得有趣,靠着桌子一手撑着脑袋,姿势慵懒,偏头看向他:“大哥,你直接喊我太子也可以的,是你自己非要在后面加上一个爷。”
胤禔的脸微僵了僵:“我以为你喜欢听。”
胤礽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你总是这么叫我,倒是折煞我了。”眼里带上了几许戏谑的笑意。
胤禔心下一动,身子突然往前倾,双手撑在了他身体的两边,目光落在他明明没有醉,此刻看起来却迷蒙得几近撩人的眸子上,好半响,才问道:“那你想听我叫你什么?”
胤礽勾起嘴角:“在人前,你就得称呼我一声太子爷。”
“这是自然。”
“在人后……”
“保成。”
胤禔嘴里轻吐出两个字,证明之前胤礽确实不是听错了,
胤礽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和他脸上柔和的,放大的笑容,突然就想不起来,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是从他带着他一起撇下弟弟爬上宝塔塔顶看烟火,还是他拎着酒来找他在他醉眼迷蒙的时候讲那个意有所指的故事与他听,或者是在塞外林子里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被逼无奈到底他还是在生死关头救下了他,又或者是在房梁倾倒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护着他转过身,给他送药,送鞋,每一个看似平常的行为细细想来发生在他们之间其实都很有些匪夷所思。
那种若有似无甚至可以称之为暧昧的情愫,他若是不自欺欺人,是绝对无法忽视的,他们之间,既不像和睦亲近的兄弟,却也不似以前那般全然的敌对。
这到底算是什么?
对胤禔,胤礽是有戒心的,而且戒心还不低,而从他在塞外林子里对自己见死不救的行为看来,他对自己应该还是欲除之后而快的心思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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