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杭却是不信:“哦?那应小公子倒是说说,那些洋人手里有什么值得买的?”
“火器。”胤礽嘴里轻吐出两个字,岳端面色一变,赶紧喝茶镇定住心绪。
陈之杭诧异道:“火器?”
随即他转念一想又说道:“你说的这个其实在下也有所耳闻,洋人的火器确实挺厉害的,也有不少达官贵人买来做防身之用,只不过这种东西一来朝廷不会让明着买卖,二来能买得起的毕竟少,其实也没多大赚头。”
胤礽不再说,手指轻叩了叩桌面,思索了片刻,冲岳端扬了扬下颚:“我累了,先回去了,你陪这位陈兄聊吧。”
他说完也不等岳端回答,径直起身离开,何玉柱和一众侍卫也跟着迅速撤了。
陈之杭一看人都走了,啧啧叹了叹,问岳端:“乖乖,这位应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派头可真大。”
岳端倒了杯茶,慢慢喝着,笑道:“陈兄,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
岳端无语:“算了。”
从茶楼出来,正值华灯初上时分,胤礽长吁了口气,看了许久秦淮河上来来往往的花灯船,吩咐何玉柱:“去,租一艘船来。”
“嗻。”
何玉柱应声离开,片刻后,一艘精致的灯船在他面前的岸边停了下来。
胤礽抬脚正欲上去,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惊讶抬起眼,面前之人笑得比身后的万千灯火还要灿烂。
“太子爷,要上船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更了2w多字诶……
☆、38、花灯
38、花灯
轻歌曼舞;桨声灯影,入夜之后的秦淮河便是这般妩媚得动人;又撩逗着人心蠢蠢欲动的悸栗。
胤礽站在船头看远处的灯火;转头瞧见身边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大哥是有话想说吗?”
“你要不要回船舱里头去?”
胤礽盯着他有些惨白的脸看了片刻,笑了起来:“大哥是晕船了吧?”
“……”胤禔不说话,却是默认了。
“明知道自己晕船还要来游河,你何必呢?”自作孽;不可活。
“下头的人说,乘灯船夜游秦淮河才能真正领略这座城池的风骨……”胤禔尴尬地笑着说道。
胤礽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高悬在船檐下的彩灯,道:“所以你就宁可折腾自己就为了领略所谓的风骨?”
胤礽嘴角勾起的弧度又大了些;终于是体贴地转身回了船舱里头去;胤禔连忙跟上去。
舱内灯火摇曳;桌子上摆着壶酒和两个杯子,胤禔走上前去,斟了一小杯递给胤礽:“你尝尝。”
胤礽接过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带着股清香,于是称赞道:“很不错。”
“这是青梅酒,可以提神的。”胤禔笑着又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那你多喝点,别一会儿船还没靠岸就先晕乎了。”
胤礽眼里的笑意在火光映衬下更显动人,胤禔突然就有些不敢看,赶紧把手中的那杯酒给喝了下去。
胤礽走到窗边去,见外头一轮圆月高悬在天边,惊讶道:“今儿的月亮怎么这么圆,真是稀奇。”
胤禔失笑:“保成,明日就是八月十五了。”
胤礽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扯起了嘴角:“我给忘了。”
随即他看了眼胤禔手中的杯子,道:“既然是八月十五,不是应该喝桂花酒吗”
胤禔又倒了杯酒,走上前去,递到胤礽手里:“这不是为了让你尝尝鲜嘛。”
胤礽接过酒,喝了一半下肚,突然又放下了杯子,怀疑地看着胤禔,问道:“为何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巧合。”
“巧合?”
“正巧经过就看到太子爷站在岸边,你说是不是挺巧的?”胤禔笑着道。
胤礽不想答他的话,目光移至窗外,见前头的石桥两边的岸上聚集了不少人,隐隐有欢笑声传来,更有星星点点的花灯至岸边渐渐向中间汇集,顺流而下,映衬了一片波光灿烂。
胤礽一时好奇,便问胤禔:“那是在做什么?”
“放花灯,也是这里为了迎月节的习俗之一。”
“嗯?”胤礽挑起眉,似乎是来了兴趣。
“把愿想写在纸上放在花灯里,让它一点一点燃着随花灯一块顺水流而下,漂得越远心愿成真的机会也就越大。”
“这样……一会儿吩咐人靠岸边停下,我要上去看看。”
胤禔笑问:“你也想放灯?你想许愿吗?”
胤礽睨他一眼:“有何不可。”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太子爷你想许什么愿?”
“国泰民安。”船已经靠岸泊下,胤礽丢下这句转身先走了出去。
国泰民安?胤禔愣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上岸之后,有稚童提着花灯上来问他们要不要买,跟着的护卫上前想将人隔开,胤礽示意他们道:“退下。”
从稚童手里接过花灯,胤礽看着那荷叶形状做工精致的小玩意,托在手心里伸到了胤禔面前:“好看吗?”
“不错。”被征询意见的人有些受宠若惊。
“那就这个吧。”
胤礽示意何玉柱付银子,又取了纸和笔,认真地写下了那四个大字。
“还真是国泰民安啊,太子爷果然是心怀天下。”胤禔看着那四个漂亮的楷体字,调侃道。
“大哥这话可真够酸的。”胤礽懒得与他多说,仔细地把纸卷起来放上花灯,走到岸边上蹲了下去,亲自把那点燃了的花灯放进了河里,看着它随波逐流而下。
胤禔也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手指轻点了点他的胳膊:“保成,你就没有其他的愿望,只为你自己的?”
“我这就是为了自己。”胤礽看着那花灯渐渐飘远,直至消失不见,目光始终没有移开过。
“为了自己?”
胤礽勾起嘴角,笑道:“国泰民安了,汗阿玛就高兴了,汗阿玛高兴了,我也能过些舒心日子,这算不算是为了自己?”
“这能算吗?”
“这不算吗?”胤礽反问。
“那就算是吧。”胤禔说着便把自己手里的花灯也放了下去。
胤礽看着他的动作,好奇问道:“你又写了什么?”
“你猜。”
“不猜,不想说便算了。”
胤礽半点不给他面子,胤禔无奈叹了叹,说道:“我写的是个福字,求福。”
“求福?”胤礽哂道:“你的命还不够好,还要求福?”
胤禔干脆就在河岸边席地而坐了下来,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船只,道:“太子爷觉得自己的命好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这片江山都是我的,有何不好?”胤礽随口答道。
胤禔转头冲胤礽笑:“你就这么肯定眼前这片江山,以后一定会是你的?”
胤礽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下去。
“其实,我,又或者是太子爷你,比起这些为了生计劳碌奔波的百姓,命确实是要好上许多,只不过有一句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太子爷也未必会觉得自己就是全天下活得最快活的那个不是?要不也不会想着许愿过些舒心日子了。”
“你不给我添麻烦,我日子过得自然就能舒心多了。”
胤礽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嘲讽的意味,胤禔却是装傻:“我有给你添过麻烦吗?”
“你自己心里清楚,”胤礽懒得再与他说,拍拍手,站了起来:“天晚了,再不回去汗阿玛该派人出来找了,走吧。”
“好。”
乘船而来,搭马车回去,天色已晚,驶离了繁华的闹市区周遭便突然地安静了下来,车轱辘碾过石子的声音清晰可闻,胤礽闭着眼假寐,连话都不想多说。
胤禔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阵,突然就想起下午刚到江宁府,原本想去邀他一块出外游玩,结果却是远远看到他与人有说有笑一块乘车出去时,那种心里不是滋味的感觉,这会儿回想起来,却是更加莫名的不舒服。
勤郡王……岳端,胤禔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就笑了,想什么呢。
第二日清晨,胤礽起了个大早,正用着早膳,岳端来给他请安,胤礽示意他坐,移了粥点到他面前,让他陪着自己一块吃。
“我听说你昨晚也到了很晚才回来?”
岳端尴尬地笑:“昨晚跟陈兄出外游玩,闹晚了。”
“出外游玩?是去温柔乡了吧?”胤礽轻笑,随即又问道:“你那位陈兄看着挺豪爽一个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福建的时候,奴才的手下不懂事与人起了冲突,奴才与陈兄是不打不相识,因为合得来就经常一块喝酒聊天,刚开始来南边奴才因为水土不服病了很长一段时日,那段时候委实苦闷得很,多亏了陈兄这么个有意思的人陪着,要不奴才怕是就要丢脸的上奏请旨回京了。”
“他人可靠吗?”
“如太子爷所说,陈兄这人很豪爽直率,对朋友也够仗义,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赚银子。”
胤礽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复又问道:“你昨日说,他家里是扬州的盐商?”
“是,他祖上三代起就从安微到了扬州经营盐业,在扬州家大业大,与江南官场里的这些人有些纠葛不清错综复杂的关系,”岳端说着压低了声音:“据他所说,他家每年光是打点各方官员,花的银子就要十几万两。”
胤礽闻言失笑:“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奴才与他是莫逆之交,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他也知道你的身份?”
“没提过,不过奴才想他应当是猜到了的,但是奴才与他往来纯粹是志趣相投,与其它无关。”岳端赶紧表明,他没有私下里给人行过方便。
“你方才说,打点各方官员……?”
“没错,他那个爹,叫陈泰的,是个典型的老狐狸,八面玲珑,讨好那些官员的本事绝对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据陈兄说,不光是江南这边,就是京里的那些高官,明索两派的都没少拿过他的好处。”
胤礽闻言撇了撇嘴:“塞银子都塞到京里去了,他就不怕手伸太长了迟早有一天要遭雷劈。”
岳端赔笑,一时倒不知该怎么接他这话了。
“你给爷好生与他相处着,日后若是有用得上他的地方,爷少不了他的好处的。”胤礽吩咐道。
“那是自然。”岳端连连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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