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爷。”他勉强勾笑。
“今天怎会特地过来,是不是岳丈岳母托了你什么口讯?”金秀外轻轻地将戴银儿放下。
“不,我是押货到崆峒城,顺便过来探望银儿。”
“喔,在做木材买卖?”
“不,我现在经营一家商行,今天是送了批书过来。”
“喔,那——”
“秀外,表哥说不定还有事要忙,你别一直拉着人家东问西问的。”戴银儿出声打断他的话,决定一路狠心到底,永绝后患。
西门恭闻言,神色有种被拒千里的难堪,还未开口,金秀外已经先抢白。
“银儿,话不是这么说的,沛岁城距离崆峒城有百里远,既然表哥来了,咱们当然要尽地主之谊,让他在府里多待几天。”
“可是,我怕表哥有事……”
“西门兄,不管怎样,你一定要住下来,让我好生款待才成。”金秀外热络地拍拍他的肩。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西门恭淡抹复杂的笑。
戴银儿闭了闭眼,不敢相信局面竟因金秀外的出现急转直下,让她无法回天。
金秀外看向她,她立刻抹上温婉的笑,听他说:“银儿,你和表哥手足情深,这么久没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你就不用顾虑我了。”
戴银儿有股冲动想要掐死他。
她没有话要跟表哥说,一句都没有!
如果可以,她压根就不想再见到他!可这自作聪明的家伙,偏偏破坏了她的计划……早知如此,她刚刚又何必特地扮黑脸?
“傅总管,去告诉厨房,今晚要款待客人。”金秀外笑眯了眼。“对了,把我珍藏的蜜酿拿出来。”
“是,小的立刻去打理。”傅总管领命离去。
“银儿,你先去好生打扮打扮,我跟西门兄聊几句。”
戴银儿心里不知道已经骂他多少回,但脸上还是摆着温柔的笑。“好。”你个死人头……笨蛋,真是气死她了!
回到桃花源,戴银儿坐在梳妆台前,清瑶则是拉开紫檀衣柜,替她找出一套天蓝色蚕丝对襟袄,配上月白色的罗裙,才又来到梳妆台前,准备替她梳妆。
戴银儿垂睫不语,眼见发髻快梳好,才假装漫不经心地问:“清瑶,你想表哥这回前来,是想要做什么?”
她问着,直睇着镜中的清璃瑶,想从她的反应,证实自己的猜想。
拼拼凑凑,她已经知道表哥叫西门恭,但最教她不解的是,正牌戴银儿和西门恭交情匪浅,为什么好从没自清瑶口中听过这号人物?
清瑶不假思索地回答,“小姐和恭少爷向来手足情深,恭少爷来,肯定是为了探视小姐,毕竟小姐成亲之后,因为路途遥远,并没有回沛岁城归宁。”
“喔?”她不动声色地应着。
清瑶的回答很自然也很得体,仿佛根本不知道她和西门恭之间有什么暧昧,可要真是如此,为什么刚刚她和西门恭相处时,她的眼神刻意回避着?
“小姐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小姐不想见到恭少爷?”
“想是想,但毕竟我已经出阁了,有时还是得避嫌。”
“……小姐以往从不避嫌的。”
“今非昔比。”她淡道。
正牌戴银儿从不避嫌?这真是桩麻烦事,她没有之前的记忆,根本无法判定正牌戴银儿和西门恭之间,到底是暧昧,还是太过深厚的手足之情?
这事,只要和西门恭相处,她必定试探得出来,可是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和他有所接触。
“小姐,好了。”清瑶盘好发髻,正要替她取来首饰,却瞥见一直摆在梳妆台上的木盒。“小姐,这个木盒里装的是什么?”
戴银儿看向那木盒,想起自己至今尚未打开瞧过,不由得伸手。
清瑶立刻拿起递给她。她打开一瞧,原来是一支金步摇,然而特别的是,缀在钗尾的金穗,竟是一只只的鸟,雕得极为精细,光灿夺目。
“好漂亮……”随着摆动,金步摇闪耀着绚烂的金光,让清瑶赞叹不已。
戴银儿对首饰没兴趣,可这支金步摇精美得教她忍不住转动着钗身,让那成串的鸟儿,随着摆荡,绽放光泽。
“就用这支金步摇好了。”她淡抹笑意。
要是他瞧见她特地戴上这支金步摇,不知道会不会很开心?
对了,瞧他开心得很,还没问他到底是发生什么好事……唉,表哥没事跑来做什么?
当戴银儿出现在主屋大厅时,金秀外瞧得两眼发直,他赶紧站起身,牵着她入座,开口便夸,“这金步摇戴在你头上,真是漂亮极了。”
“只有金步摇漂亮?”她佯恼道。
“再漂亮也美不过娘子。”他嘴甜得很,一见自个儿最爱的女人,更是甜言蜜语拚命灌,就盼能够灌醉她。
戴银儿抿嘴低笑,眼角余光瞥见西门恭吃味的神情。
瞧,那目光……要说只是兄妹之情,怎会生出酸味?
“好了,菜都上桌了,赶紧吃吧。”她赶忙道,将注意力都搁在金秀外身上。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残忍,但为了斩断西门恭的痴心妄想,她就必须狠下心才行。
“来来来,这蜜酿可是宫廷酒,要不是去年去了趟宫中的百商宴,还得不到这好东西呢。”金秀外示意傅总管打开酒坛,顿时厅内一阵甜润香气。
“真是香。”西门恭忍不住道。
“西门兄,尝尝,但别喝多,这酒后劲很强的。”
傅总管一一倒着酒,金秀外端了杯搁在戴银儿面前。
她本来想尝尝这酒的滋味,但不知怎地,一闻到酒味,胃部竟然涌上一股恶心感,她赶忙退开些,压抑住那几乎要冲上喉头的酸液。
“银儿,尝尝。”
“不……我不想喝,我想喝茶。”她勉为其难地勾起笑。
“是啊,银儿向来贪茶,所以我今天也特地带来银儿最喜欢的冬旭茶。”西门恭将原本搁在桌面的木盒和书本递上。“这是你以往找了好久的书,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本复刻版,所以也一并带来了。”
戴银儿本要拒绝,然而金秀外已经眼明手快地帮她接过。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真的很想用力踩他一脚。
可最终她也只能开口道谢,把书和茶收下。
“西门兄待银儿真是好。”金秀外笑道。
“当然,银儿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他唇角的笑意带着苦涩。
“放心吧,你最疼爱的妹妹,现在是我最疼爱的妻子,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她的。”说着,金秀外轻搂着她的肩。
戴银儿本想要顺势偎进他怀里,然而西门恭那双眼睛好痴、笑意好涩,教她怎么也硬不下心肠。
轻轻地推开金秀外,她没好气道:“你这样搂着我,我要怎么吃饭?”
“我喂你。”他夹了口菜到她唇边。
她张嘴也不是,不张也不是,不懂自己怎会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这事明明就很好处理的,可她的心里像是还住着另一抹魂魄似的,在意着西门恭的反应。
“放着吧。”她端起碗,让他把菜夹入她碗里。
金秀外倒也不以为意,从善如流地为她布菜,一抬眼便见西门恭大口饮着酒。
“西门兄,我才跟你说,这酒后劲很强,你这么喝,很快就会醉的。”
“今天能看到银儿有这么好的归属,我很替她开心。”西门恭说得心不由衷。
那牵强的笑容看在戴银儿的眼里,心莫名地疼着,她暗叫不妙,怀疑这身体的原主人还惦记着那份情,如此一来,岂不是印证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糟,要真是这种状况,就复杂难办了。
就像是身体与灵魂是分离的,各自眷恋着两个人。
“西门兄,我记得我和银儿成亲那一天,你敬酒时也是这么说的,还不小心把酒洒了银儿一身。”说着,问向戴银儿。“你还记不记得?”
鬼才记得!她拉回心神。“我忘了……”她可以敷衍虚应,可是面对金秀外时,她真的不愿意撒谎。
那时候她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哪会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什么插曲?
她现在心乱如麻,仿佛被这具身体给牵引着,教她难受极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忘了就算了,那晚我也被那票朋友给灌得极醉……”像是想到什么,他立即转移话题。“说到这事,焦一似乎不打算再和我合作,往后要运送南方的货,就不能再经由焦家的漕运。”
“他这么记恨?”
“可不是?也算是让我认清他的为人,但不走漕运也无所谓,我可以托给玉家的马队运送。”
“喔,这样就好。”她随口应着,食不知味,边偷觑着西门恭落寞的神情。
唉,怎么会这样?
好不容易和金秀外渐入佳境,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会教她心神不宁的表哥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有自己的马队,如此一来,就不用受他人牵制。”他边吃边说,仿佛已有一副美好远景等待他实现。
“对了,你今天怎会这么早回来?”戴银儿彻底漠视西门恭,不想再把心神搁在他身上,于是便问起这事。毕竟,她原以为他明天才会回来的。
“喔,这事……”金秀外嘿嘿笑了两声,像是卖着关子,却突然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喃着,“待会回房后,我再告诉你,顺便跟你领赏。”
戴银儿微扬眉,想起自己和他的协议,脸不禁微红,下意识地又偷觑西门恭一眼,却见他晃了两下,竟趴倒在桌上。
听到砰的一声,金秀外也跟着望去,笑道:“唉,真是糟蹋了我的蜜酿。”
“爷儿,西门少爷像是醉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傅总管轻推了西门恭两下,却见他半点反应都没有。
“叫并奇背他去魁星楼的厢房。”说着,他又贴近戴银儿。“吃快点,我等着领赏。”
她睇着西门恭,一边听着他暧昧的邀约,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劈腿的人。
她不想在意西门恭,但却不由自主,尤其瞧他借酒浇愁,像喉头梗了硬块,闷得难受。
沐浴过后,金秀外便直接来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