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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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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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时辰前,飞鸟心里很乱地回去,就见萨拉萨满在叔父派来的盖车前。他一眼扫过,看自己人的装束,都是准备回家的样子,确信这是督促自己连夜赶路回家,不禁被这种无情震惊。

萨拉老师公似乎摸到他的心思,安慰他说:“靖康朝廷的礼官拒绝下葬你阿爸的衣冠。我见他们伏尸了三人,就劝你的二叔说按草原的习俗安葬!也许这就是他督促你赶快回去的原因!”

飞鸟心想:怎么会?他要返回院落去,却被叔父派遣的心腹拦住:“你要干什么?”

“收拾东西!”飞鸟没好气地说。

“都收拾过了!”那人对着马车一指,大声地说,“你已经不是我家的人了,从此之后也不许再姓狄。我奉命监督你回去,为你圈定可去之地!”

姓都不让姓了?!飞鸟激动过一下,这才注意到,一辆车横七竖八地填了瓶瓶罐罐,其中一件破衣里面裹了个什么棍,被撑着的袖子无力的伸在马车背后,极是狼猝难看。

果然是尽心地收拾过,连半片鞋头烂布也没有拉下。他只好有些失神地笑,上马,反过来泣血夸奖说:“收拾得干净。干净!好!好得狠!”

没有人理他。马车随着驭使者的几呼,便已开始走动。一个无礼的骑兵见他发了愣,上去就用兵器把子敲一记,吼着提醒说:“还做什么春秋大梦。快走!已经误了时辰。”

已经到了受这等人的窝囊气的时候。飞鸟看过这个相貌,深深记住。胸臆郁结,酒劲上涌。他心里装了火,胸中难过欲吐,趴在马上向无精打采的兄弟们向前摆手。让他们不要理这人,自己还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此后,他低着头看路上的断魂夜色,一想到自己还在心理上拒不接受吴隆起的“挑拨”,心都碎裂,咯咯吱吱地响。

※※※

大雁北飞兮胡不归!

归途中的飞鸟胸中越疼,底气就越硬。他想起父亲,就记得前年年前冬夜地倾心长谈,自觉对横行天下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脸上无半分的颓废之色展现。

但他想平安回去并不容易。

夏侯武律在傀儡政权没有扶立上马就因为决战的必要,相继把兵力投入到中原战场。

给英雄豪杰提供了一个充分发展的环境。谁都知道,只要家里有粮食。一拉就是百十杆子的武装,小的自保,大的占郡占县。实力最强的樊英豪割据一个半郡,渐成秩序,成为秦纲和夏侯武律都不能忽视的力量,难以让人轻动。

只有万余人的游牧留守军队风光不再。他们渐渐力不从心。又加上相互的矛盾重重,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好在夏侯武律也不依赖远途输送,又能借助秦汾整出的一支人马,乱中还没有人怎么敢主动生事。

但夏侯武律也不敢对秦汾这样的宝贝太放手,对此间势力的双管齐下相对失败。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的威太让人胆寒了,目前还没有什么决定势力敢不保留地享用他这个恩。

而秦纲也撒下了特派使。他们趁机怀柔,对草莽不问出身,不问过去,只要愿意就给予特赦和封爵拜将的许诺。把夏侯武律请出县城的魏满心,甚至刘逊留下的石龙虎等人都悄悄纳到自己的麾下。

一路的接应虽是成继式的,但照样遭遇到自杀式的扰战。几日的时走时歇让飞鸟更相信自己的悲观论,但也让他开始怀疑这么铺张的监督。

路途中一抬头,天上飞的猛禽。羸鸟、麻雀乱投;一平视,高高低低、坑坑洼洼山山,破破旧旧;一留意,地上长的全是荒草、败秕,丑树和季节不符的农作物;一闭眼,脑海里跑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有渴望报仇的人,有希望建功立业的人,有一心过太平日子的人,有到处躲藏的人,有借机满足私欲的人。

长太息以掩涕息,哀民生之多灾!这夏日在他心中的印象不可谋灭,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当一个人看到这些,他的心中并不一定会是怜惜。所带有的悲观也不仅仅会是对事实地认可,也会蕴含着巨大的野心。他会假设自己怎么能让这一切变好或者变坏,甚至怎么生存,能在里面得到什么。

※※※

七月八日,当他在龙青云的追兵那听到阿妈的下落和并有摆脱这种监视的另一强援时,已远离庆德数百里。等他们回头向庆德,逐渐接近时,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就在飞鸟回头前的酷热一日,狗都难以喘气。被礼官抵制的衣冠葬礼在庆德北面举行。一过中午,尽是被战争摧残过的疮痍大地被马队踏上。一片片纸钱如混沌中飞舞的茫茫白雪,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烟尘,即使太阳也失去了光彩,笼罩以难以呛人的哀思。

他们从四面接近,把马队扎于葬坑周围。

四面连角的“呜呜”渐渐地响闻,祭祀的萨满举羊头之杖,大旄,大枪,在大军的拱出的大地上挺身,对天相邀。

片刻之后,等他们带着仪仗和下葬队伍郁郁退出墓地,上万匹马突如大海之怒,开始像墓地奔腾。它们从四角冲涌而过,不断地过往交叉,演绎交织这个让人难忘,或让人耻辱的时刻。

阵中滚翻的万余刀枪和白色的丝带,在烟尘中依旧耀眼,犹如浪头水花。天地暗淡,日如斗转。混搅的景象中呼啸的激情渐渐远大于不多的悲哀,蕴含了牧放大地的腾越,迸发出粗放喷发的感情,深藏着弯刀飞旋的壮阔,卷绞着战场一刻前满是活力的血肉之躯。

没剪的牛皮蒙在大鼓上,被木头撞出闷响,如春雷,如怅叹;悠悠牛角,若秋空寥响。若万里烽烟。气壮山河之声势,慑人心魄之意志,在这一刹那间冲天而飞!

在夏侯武律在葬礼上虔诚地静默时,彻底地从矛盾中走出,而在这一刻,被软禁起来的秦纲人头落地。

当这具尸体被人不动声色地塞上马车时,一名欣长的剑士肌肤上滚动着水珠和桃花,带着古井不波的心境沐浴。他在一个女人的服侍下,穿上似雪的白衣,带上斗笠。背着一支古色之剑,从庆德的僻静民院中走了出来。最后踩在岗位空虚的宫廷外巷。

一尘不染的衣服在太阳下飘卷如云,走路时衣纹好似水波滑动。见到他的人都被他的风姿吸引,把眼睛留在他的背后。于这种不快不慢的行走中,对面奔出十多条大汉,为首的虬髯怒士露着毛胸和一只胳膊,双斧如轮。

他看到对面白衣翩然的剑士。吟道:“龙种鳞角!”

那白衣之士听了后,则直走到他的跟前。

※※※

怒烧的夏阳西向,可累积的热度并未退下。背部全湿透了的龙青云站在起风的地方抬头,能感觉一阵一阵的凉爽。他没有立即回城,而是假装把自己迷失在对风光地流连中,极目西看。

他还不知道夏侯武律已经把秦纲处死,把心思都猜测他那透了底的刺杀到底有几分把握。他清楚地知道,飞鸟此时一定在连人带马、大汗淋漓回赶途中,等刺杀成功后,完全有迅速稳定下来条件。

“该去用刺客吗?失败了可就——”龙青云问身边的吴隆起。

吴隆起苦笑。知道他对这样的冒险无底。心想:你现在还没有坚定下来,也没有做失败的打算,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冒险呢?龙青云何尝不知道他所想的,宽慰一样说:“不会失败,也不能失败,失败了不得了!”

这时。在他们的监候视线下,夏侯武律的马车在数十骑的保护下奔向宫门。

一行到临门楼。守卫的骑士们都分列驻马,只有几名武士保护马车入内,在宫巷奔行。

在将到厩场处有一列燕亭。之上已定定地伫立着一人。他并没有刻意把身体隐到飞卷地钩檐后,也不去管陡然宽阔的马厩边改扮过的同道中人在缝隙中填装弩机,只是直盯住奔来的马车。

看到帝王才能用到的夏车上的乘载之人,他缓慢地从背上拔出兵器。突然踏于钩檐,兀然而跃,遥遥追刺。衣带襟袖俱被速度翻卷,宛若天外来客。

于此同时,假扮的刺客纷纷暴露出来,用弩箭射击,嚎叫着向马车急奔。但还是那白衣剑士先至。众人都停了一停,看他射入车内的雷霆一击。

这停滞的一刻,传来撕裂华丽车盖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怒吼,众人心惊的也有,怒吼的也有,欢喜的也有,高喊的也有。冲上来一名的壮汉立于当道,以长斩猛劈马缰,横木。车夫坠马,御马惊极,朝左右急挣,将马车撕裂。车木,盖伞被摧为分成几个部分,向四周迸出。

※※※

遥在城外的龙青云身子一震,突生出身临其境的感觉,他流露出一丝的笑意,好像看到了夏侯武律的惨死,轻轻地叹息说:“已经开始了!不光彩呀。别有他法,我也不会这么做!”

这话半点也不假。即使秦纲死了!夏侯武律也不一定会和自己撕破脸。他因打长月的矛盾和自己冲突,怀疑自己先遗弃了他,日后肯定没有缓和的余地!此时,他忍不住地想:若还在少年时多好?两个人有了分歧,有了不满就争拗,不会默默记在心里,采取别的手段和行动。

他感慨着,欣喜着,伤痛着,最终不自觉地宣布:“你和我是一只战车上的两个车辕,但长生天只能有一个选择。百年之后,别人说我飞鸟尽良弓藏也好,说我容不下你也好,说你背叛我在先也好。可此时此心,无法言尽!”

他极目远览大地,傲然睨视。天风浩荡不尽,于他负手握袖伫立时,把他的衣带向后带起。

※※※

而这时,那刺客突然从车后下车,因马车速度还未停下,一直奔出了二十余步才停住。同伴中顿时有人欢呼庆祝,但随后才发现他一脸诧异地站着,又愣了。白衣刺客回头看着手持弯刀的夏侯武律,遥遥用呻吟着的长剑一指,脱口而出:“吴钩!失传了的怒血诀!”

“吴钩不假!什么怒血诀!”脸色略为苍白的夏侯武律砍杀一匹斜去的御马,略有些狼狈地跳下马车站住,浑身焕发出浑然的霸气,手中弯刀散发出凛冽的寒气。

几只机弩趁机对他集中,刁毒而至。眼看形势紧急,一个独臂的武士猛吼一声,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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