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在家,狄阿鸟跟着余汉山装模作样地练习武技,出门则忙着找老鼠洞攒老鼠,只要一去上课那就犯浑,要么胡乱读其他书,要么玩画画,要么做小动作,要么流着口水睡觉,顶嘴顶得没有先生不怕。
混到过年回家,狄南堂意外地发现,他箭法越来越好,似似而非的道理也越来越多,便偷偷给花流霜说:“孩子玩也是学!他去打猎,得辨别野物,知道怎么生火,懂得那些大孩子给他说什么,在做什么吧?找本介绍山川河流野物的书放在他眼前,他肯定会翻开,似懂非懂地瞅,直到明白为止。至于去难为先生,何尝不是被先生难为,也有自己脸面无存的时候!这时他会怎么办?非自己翻一遍书不可!
“只是怕他比起其它的孩子,越发地骄傲。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一旦骄傲,总有错要犯,你就得等他做了自己也知道的蠢事后再好好地教训!这几天,你就可以考问他自己翻书翻来的字,一旦他有错,你只需把正确地说一遍,他肯定能死死地记住。他本来就认了不少字,这年下一个月,天天又灌字,过后,还怕他不能读些简单的书文?”
花流霜试了一试,果然,狄阿鸟对不认识的,读不准的,难记的字特别上心,一卡就脸红脖子粗地藏起来写,读,回头变了法儿偷问阿爸,在阿爸的鼓励下,竟用已学会的字注了本疑难杂字发音的小册子。
年后,回到学校,他当真是威风八面,什么都会,连高年级的学生遇到难写的字都跑来让他看。这让他更怕自己遇到不认识的字,句法,怕也只有段晚容和余山汉才知道,他不上课的时候用功得要死,有时连赵婶夜晚不能读书的巴掌都忘掉了。
这时,句读课改称行文课,新先生见课上镇不住,只好眼睁睁地看他找来好友“蚂蚁”和“屁牛”顶课,而自己隔不几天就跟着年龄稍大的孩子去山林边上打猎。
当记载动植物的杂说和山川河流图悄悄出现后,他也不懂装懂地研究,以便在一群少年的面前出口说:“今天,我们到马耳朵山后的坳子里吧,不远,还有林子。”
因为他读书的目的性越来越强,看了就有深刻的印象,余山汉常常怀疑他过目不忘。
※※※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笨笨”成长许多,有大狗般大小。能站个东西骑半大马儿的狄阿鸟非常高兴,时常带它和哈达达出去转圈,等着自己有乘它追逐的一天。这时,余山汉怕他野起来不回家,次日不让自己跟着就随别人乱跑,就会叫上段晚容,紧紧跟在后面。
他们把四处走动叫遛马。
※※※
这天,随着市场的扩大和政治版图的扩伸,越来越繁荣的街上竟开了家歌舞堂馆。几人走过这里,听到悠扬的乐器,看到许多稀奇的殷实的汉子泊了马车来看,就停下看一看。狄阿鸟伸头发问,余山汉也只知道是乐器,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发出来的。他怕好奇的狄阿鸟缠着不肯走,就早一步把狄阿鸟从人家的车马辕上扯下。
狄阿鸟扭了几扭头,直到看到前面不远聚集了一群穿着短衣的穷汉,在一截草棚下敲刀低歌才转移注意力。余山汉看着他们,发起一阵感慨,也不管身畔是大人还是孩子,就说:“以前咱雍人质朴重武,以击刀剑和歌为乐,因而男人们打仗无人愿意背后受伤,这才拥有天下无敌的铁骑和锐士,称霸天下!可惜呀,如今却贪于安逸享乐,时常被游牧人骚扰。”
段晚容抬抬头,疑惑地看看,继而听到跑到前面的狄阿鸟愉快地喊:“快看。一个人在弹木头,好奇怪呀!”撇撇嘴巴,嚷他:“什么都要去看!是敲木头的呀,还不如回家?!”
余山汉分神一听,耳边游了几丝萧萧琴音,再一看,一名修身的艺人忘情地抚琴,灰白的头发时候随着节奏摆动。明显,周围是琴声激起的共鸣。
这人一定是落难的贵族,这份上了还抱着那高雅的劲儿,余山汉心里这什想,便走到跟前,看准一个黑瓦罐,投了点钱,叹气说:“我也听不懂,见你也是背井离乡,奉劝你一句,丢了这玩意,用手脚力气养活自己吧!这里哪有人听得懂呢?”
“谢了!听不懂才有钱赚!”艺人停住琴声,一张苍悴发白而又有皱纹的面孔呈露,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即客客气气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说道,“我又不是歌伎,能回头做个良家人?!劝当劝之劝,是为可劝!”
余山汉讷讷一笑,见狄阿鸟弯腰摸了人家的琴,连忙扯了一把,说:“别乱摸人家的东西!”狄阿鸟使劲挣着身子,好奇地问那艺人:“你会万人敌吗?!阿叔刚才说,男人们敲兵器唱歌,打仗就不愿意让背后受伤,你能让他们敲打兵器,一定会万人敌!”
老艺人猛地一睁眼睛,现出几丝吃惊,几丝寒光,极为吓人。余山汉连忙又扯狄阿鸟,狄阿鸟却给他急,吼嚷:“你怎么老拉我走!我想学学怎么摸这木头绳,还要学万人敌。他让摸,摸不坏。我偷偷拽过司薛何只斤的马头琴,可司薛何只斤拧拧,还能拉。现在,我光摸摸!”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二卷 懵懵垂髫求琴艺,骑从悠哉富家翁 第六节
段晚容也来扯一手,脆脆地喊:“你又闹着不走了!他什么都不会——学摸木头能吃吗,能喝吗?看我怎么告诉你阿爸。”哈达达幸灾乐祸地伸着舌头,围绕着老艺人边转,疑惑地嗅。老艺人只一动不动地坐着,白发的长发从面部垂下,让人忽然看不清他的年纪和相貌。
他满怀情感地摩挲琴弦,展露出来的手指长而健。
余山汉歉意地冲人家赔礼,携了飞鸟几携,见他红着眼睛挣,只好放下,口里叫着“好好好”,说:“咱就在这玩一会!”
一老一小在一大一小的注视下徜徉相望,像是在比拼耐性。
飞鸟见对方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个,熬不住话,提起自己的弯指头,勾了几勾,也是为了胡塞余山汉,让他自己说:“我阿叔说摸摸你的木头,能摸坏。摸得坏吗?”老头朝余山汉笑笑,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摸是摸不坏,就怕你偷偷地拽!”飞鸟老脸通红,却试着摆出凶恶相,拧了眉头,往前走出一步,吓唬说:“信不信,我说拽就拽。只剩一个罐,让你还盛钱?”
“那就找你阿爸赔。”段晚容飞快地接话,“看他到哪买!”
“我阿爸不在镇上,他又没有马,怎么去?!”飞鸟气呼呼地扭头,很烦段晚容乱说。
老人笑眯眯地,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琴子,只是鼓励飞鸟说:“那你拽断它吧!连罐也打碎。想想吧,你拽了摔了,我只能去你家吃饭!”
飞鸟犹豫,踌躇,围着琴和罐转了一转又一转,想打碎,怕别人也没有许诺一定去,未必去,说不定,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怪木头,学不成摸木头了。不打碎呢,没有面子,面前老头还就这一堆,带理不理。他走到第五圈也没有想出丁点法儿,只是越来越佩服老头,心想:他怎么知道我不敢拽,也不敢摔?
一旁有人来看,只见一个小孩绕着老艺人转圈,问一问,才知道这孩子想摔人家的东西,却被人家难住了,再一问问题,却是老头让他拽自己的琴弦,摔自己的瓦罐,先是哑然不语,而后发言。眼看周围鼓励的也有,茫然的也有,奇怪的也有,苦想有什么玄机的也有,余山汉和段晚容不用转脸,就能听他们发出各样的见解,真是丢死人了,只好一遍一遍地督促飞鸟:“咱们走吧。”
飞鸟转呀转,转呀转,竟是不停了。老头等了一段时机,便又问:“你摔不摔?拽不拽?天色不早,不能耽误我找个地方喝酒!”
飞鸟边转圈边嘟囔说:“我家的酒都是好酒!还有地方住!”
段晚容上去就拽他的后衣,见差点把他拽倒,回头给余山汉嚷:“快让他走吧,他都转晕了!看没出息的。”
老人说:“人家不是没出息,而是不敢了!”
飞鸟羞恼,一回头转了个圈,想也不想掏把刀子,吓了余山汉一跳。可他只喊了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去拉,飞鸟就眼明手快地在琴上刻了条大口子,扯着一根弦猛地往后拉,到老人抢不到琴的地方说:“坏了,坏了。得赔你,怎么办?去我家吧,我攒钱赔给你!”
“没有坏!”老人微笑,“不过是多了条口子!用的着赔吗?!不用赔的。要是你非要赔呢,改天牵头羊过来,赔我好了!”
飞鸟无奈,只好恭恭敬敬地放回琴,垂头丧气地扯过余山汉递来的手,执住自己的小马缰离开,边走边回头,一遍一遍地给余山汉说:“他能做我的先生。我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先生!你明天回家,让我阿妈去请他!不行,我阿妈也不一定知道该不该砸了他的木头琴,可等我阿爸回来,怕他就找不到了!”段晚容回头看看,人一个一个地离开,老人贪婪地在瓦罐里数钱,和飞鸟数前的姿势一模一样,不由撇了撇嘴吧问:“你刚才砸了他的木头梆子?!他一定缠着咱们赔钱了!”
飞鸟的头又低下几分,说:“我从来也没有见过那样的木头梆子琴,要是他生气,偏偏不理不睬怎么办?”
“你怕赔钱,顶多值一两只羊!”段晚容露着尖牙,用大孩子的口气训,“上山砍片木头,我们自己做!”
余山汉笑道:“那哪做得出来?”
他也越来越觉得这老人不一般,尤其是回自己话时的告白,叹气说:“也难得有难住你的人。砸了人家也未必在乎,不砸,也没法打破那堵墙。我看还是让我回头给你母亲说说,咱去请他,花大钱请他!”
“到哪去找那么多钱?”飞鸟发愁地说。
他回到家里也不休息,也不再钻研自己稀奇古怪的书,就地解了只羊牵到人前,一刻也不停地把旁人当成那老人,练习第二天该怎么说话。用了不在乎后用凶恶,用了凶恶又用温柔……,却都不太满意,可大伙都说行了行了。他只好把羊拴在炕边,自己睡觉去!
羊一撅屁股就是粪蛋串,等他睡着后,雅塔梅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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