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山通想了一阵,琢磨说:“你不了解情况。他和咱主公关系渐好,要是被身边的人构陷,子女能不给主公透信?我看这位师傅说得不假,这一定是金蝉脱壳。看来,这些外兵逼他逼狠了。”
据飞鸟所知,马大鹞和原来驻扎在陇下的孙孚校尉是亲戚,一直以来都有生意上的来往。他一点也不相信一两个官军将佐要往死路里逼马大鹞,便不再理会这些令人难解的怪事,提前要人备一些好酒,方便自己需要时来取。
回到营地。等着他的张铁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句。他立刻有气无力地一躺,让人去叫祁连。祁连来到,就官军调动的苗头说了一会,又叹气说:“他们派人传话,要商量谁去西面立寨合适。我以你不在为说辞,推了。但我看……”
飞鸟知道那些人想让自己带人扎到西北去,摆了摆手,发牢骚说:“谁爱去谁去!”
沉吟片刻,他叮嘱祁连说:“远离县城去立营,势必要先调动粮食。你要盯紧。不然,我们就要等着被握着粮食的人放在掌心里玩弄了。”片刻后,他坐起来,拿了一支笔筒,急急写了些什么,完事后,嘴角露出笑意。说:“派个可靠点的弟兄。把信送给我大哥。他接到信,便肯带人回来啦。”
周行文抱着周屯不放。就目前来看,只怕还是赌气的成分多。
祁连小声问:“让他弃守,他就弃守?”
飞鸟摇了摇头,把手搭到张铁头肩膀上,轻轻笑道:“可让他来坐镇县城呢。”
祁连大吃一惊,不知这话从何说起。飞鸟恶恶地递了个眼神,说:“帮人打仗也不能任人牵着鼻子走吧。今夜,咱们把粮食……”他伸出手,用手握了一把,邪气地说:“如果我在外头的人面前说一不二了,我大哥还会不肯回县城么?”
祁连差点以为飞鸟疯了,脱口大叫:“那不是……”他猛地站起来,一脚朝洋洋得意的张铁头踢去,吼道:“一定是你这家伙从中挑拨。”
张铁头被他踩个实在,“嗷”地一叫,站起来就抡拳头,大喝道:“你还真打呀。关我什么事?”
“好了,都住手!”飞鸟勃然大怒地一喝。
他们这才住手,一起朝飞鸟看去。
飞鸟冷笑说:“夏郡守调离了一阵,且外兵又多,粮食一直是几方共同把守。我可以先争取他同意,也可以夺了粮食再争取他。你们慌什么?”他又说:“之前,我还会拉上韩复和撒察一起干。干就干他个惊天动地!”
张铁头回到飞鸟身边,巴结地倒了一杯酒水,笑眯眯地说:“真想不到仓中、仓南还有这么多粮食。”他把声音压低,又说:“我听林荣说,这些粮食是夏郡守的老上司编屯军民积攒下来地。夏郡守不会是你父亲的旧部吧?”
飞鸟古怪地笑了一笑,心想:长生天的安排正让人捉摸不透,竟把阿爸积攒的粮食送到儿子的面前。父予子夺,真是报应不爽。他一直走到祁连面前,要求说:“让你去夺粮不行!你把人都交给铁头,他比你不讲理,一定可以不流血地巧取!”
祁连咬咬牙,说:“也好。让我着手安排后路吧。要是事不成,咱就立刻撤回山寨!”
阿瓜和阿狗的笑声把这儿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飞鸟等他俩一进来。一手一个,把他俩逮到怀里。阿瓜气鼓鼓地告状问:“阿爸,阿爸,你找找你的鞋!”
飞鸟往帐旁一看,挂的靴子草鞋一个也不见了,故作惊讶地问:“谁把我的鞋偷去了?”
阿狗用手里的一串糖葫芦往阿瓜脸上敲,嗡里嗡气地说:“我就,我就。”
谁也不知道“我就”是什么意思。张铁头耸着自己的两个肩膀笑得高兴,说:“换吃的了。”阿瓜尖声大嚷:“也不怪阿狗。一个去过我们家的老家伙让阿狗拿阿爸的鞋去卖。阿狗把鞋偷给他,还差一点被哄卖掉。你快把那个老家伙逮起来。”飞鸟朝阿狗看去,竟像极自己幼时和风月先生之间地骗与被骗,笑道:“阿瓜别大惊小怪了,谁敢哄卖咱阿狗?”
阿狗嗡里嗡气地说:“一天一个糖咕咕。”
飞鸟赶了张铁头。让他跟着祁连去,左膀右臂各一个孩子出帐。外头一片男女都忙着打草鞋。只有梁大壮一个在鬼头鬼脑地逛游。飞鸟奇怪万分,刚把他喊过来,便露出来黑师爷的面孔。他一晃一晃地问:“大壮,赶出来多少活啦!”
梁大壮以为他不知道飞鸟在,紧张地笑出两颗门牙,察言观色地给飞鸟说:“俺就知道您不生气。俺就知道你不是要杀人的头。俺就知道……”
飞鸟打断说:“够了。”
阿瓜朝黑师爷一指,大叫:“阿爸。就是他差点哄卖了阿狗。”
黑师爷远远里站着,奸诈万分。他见飞鸟勾手指头,嘴角里立刻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一步比一步慢地走着,刚到跟前就扎下身躯,说:“我以为藏鞋不如趁时机卖鞋。”飞鸟一直因这人通匪而瞧不起,连和他说句话的兴致都没有,直到今天他有备而来,这才耐着性子问:“你话里还有话吧?”
黑师爷抬起头,问:“主公觉得我对不起吕老爷么?”
飞鸟懒洋洋一笑,说:“你自己认为呢?”
黑师爷说:“只不过两个人的道不同罢了!”
飞鸟说:“你一定要把背叛推给道义,我也不会勉强。”
黑师爷见他已要走开。大声嚷道:“我原本就是李莫安插到吕老爷身边的人。焦生是我的得意门生。”
飞鸟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看住他。他又说:“我本名黑明亮。恩师李天德是李莫的父亲。他死时给我们说:我读书数载,怎么也觉得我们墨学胜过儒学,你二人当同心协力,将墨家学说发扬光大。受此沉重地托付,我俩不敢懈怠,日思夜想,苦无计谋,恰听说吕经要来曾阳做县长,便先后来到曾阳,一个投奔吕经做师爷。一个投奔天二匪做军师。只为寻找一位可以发扬墨家绝学的盖世英雄。”
飞鸟听得明白,头大如斗地嚷道:“原来那时的曾阳,不过是你二人手里玩的一盘游戏。”
黑师爷苦涩地说:“哪有这么简单。机关算尽,结果往往出人意表。后来李莫下落不明,不知是死是活,我又犹如丧家之犬,真可谓心如死灰。也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时候,焦生劝勉我说:你看看现在的山寨,井然有序,百业待兴,何不在这里寻找用武之地。”
飞鸟明白了,叹道:“我在乎你背叛谁不背叛谁,还是因为心胸窄小啊。不然,早就能知道你心中深藏的隐情了。”
黑师爷兴冲冲站起来,说:“主公若信任我,让我不惜一切代价收购陇上的田产和商行吧!这正是把藏起来的鞋不如一天一串的糖葫芦。”
飞鸟苦笑:“咱手里的钱太少吧?”
黑师爷提了一双草鞋,自信地说:“这就是钱。曾阳不需要草鞋了,但州郡却还会需要。战争一起,后方也少不了恐慌和流言。城里的人不会织造,又没有茅草,只能倚重于商家。我们赶造大批草鞋,送出去就是钱。”他又补充说:“最好还是把主公手头上可以动用的钱一起砸进去。赚就赚个痛快。”
飞鸟反问:“朝廷打不赢呢?”
黑师爷愣了一愣,说:“一定打不赢吗?”
飞鸟哈哈大笑,说:“我明白了。马大鹞子也是在拼命地吸纳田产!韩复被他买怕了,只好把他关起来。我不能没有他胆大吧?马大鹞子在监狱里干嗷嗷,出不来,要是还想赚,一定愿意把财权交给咱。你立刻挑选快马和人手,务必抢占先机,把钱财撒尽。”
黑师爷反而心神打乱,急切地问:“要是朝廷真打不赢呢!”
飞鸟目露金光,轻描淡写地说:“就当那些钱被大风吹跑了!”
投尽手里的最后一文,赔了,全当大风刮跑了。黑师爷毛根都竖了。
飞鸟见他一动不动,笑出明亮的牙齿,补充说:“我给吕宫写封信,派出人手,让他在陇上着手。你利用马大鹞的关系网,到陇下经办,而后转去仓中碰碰运气。”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八章 声东击西诈中诈,半江碧流泪沾衣(3)
夏景棠带二十余骑到哪儿兜了一个下午,眼看天色转沉,竟下了几滴雨,只好早早放过众将。李成昌觉得缺席的博格会在自己落脚的小院里等着自己,出来跳上坐骑,别了众人便回住处。且一到住处门边交过缰绳,就问接在门口的家人李福:“博格没有来?”
李福摸出一封书帖,说:“他要和老爷一起请客呢!”
李成昌从嗓子里清出一声沉沉叹息,把书帖握到掌心,用力一跨,跃进门槛。
刚走到堂屋门口。门外传来恢恢的马鸣。
李福替他去看,到了门口惊喜地问:“广少爷这么快就回来啦?”
进入曾阳的几千人马全扎在县城以南,星星片片,一直绵延到李家寨北面三里的苇子沟。李成昌为了不使家族在某一天被乱兵搅扰,受州北道副镇节使夏景棠的邀请,占了一个序次在博格之上的副职。而相比之下,陇下郡上移的军力将近两千人,却没能让一个将校沾了副职的边。李成昌不是糊涂人,生怕有人借题发挥,把两地军方的矛头指向自己,自是兢兢业业,凡事做得让人无可指摘。
但他仍然不放心家里,隔三岔五地让人回去。
今日,李思广送了石士杰到苇子沟走马上任,顺道回了趟李家寨。
李成昌不动生色地回身,要等儿子到面前,问两句。
不一会,李思广步如流星地进了院子。他便用老子才带有的气态,指使说:“你娘也是个娘们,怕是一辈子也没见这么多兵。这你从县城回去,怎么就不住一晚上呢?!”停顿片刻,他又抖了抖手里的书帖:“没住下就没住下!来得也好。你看看这个!”
李思广疑惑地接了父亲递来的书帖,展开一看。读出声来:“胡贼眈眈之际,最不可患内。而今军政失和,鱼水相分,虽岳父大人之劳苦,亦不能周旋。小婿深忌之,愿承以水酒,借泰山之高而就难,弥恶隙之未晚。恭请岳父大人于晚某某时分到某某处,谢众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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