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吼道:“朱温玉。你的腿呢?!带路。”
朱温玉本能地抓起算卦地箱子往外走,蹿到几个人前头才醒悟过来,连忙抱住箱子头,赶到行馆外面的拴马柱旁边往上抡,听得“咔嚓”一声,知道箱子烂了,更是激动,一下,两下,时而随着砸势趔趄,砸得手里只有两把箱头上的木棍,才喘着气将木棍丢掉。
行馆的人被惊动不少,远远站着看。
朱温玉一抬头就咆哮:“看什么看?!没见过人砸行脚箱么?!”
狄阿鸟听得他大喊气就顺,回头一看,路勃勃从嘴巴里挂出两颗门牙,正往前蹦,抬手指他回去,大步流星就走。
半路上,赵过夹上两支短棍赶上来,往他手里填一把。他一掂量,抬手扔掉,直走到了大街上。见得一家店铺外撑棚子的棍打得滚圆,浑身油亮,不由分说,赶上一脚,踹倒下来,拔起就走。半道上抢来一伙计,扑到跟前大喊,被他一掀,撞去角落里的掌鞋摊上。马公子和吕宫都被迫出暴戾之气,随便在大街张手。各自夺来短棍,歪歪跨着步。如狮似虎。
几人没有拽马出来,抬脚几条大街。
胸酣血热一阵过去,马公子一问还有多远,带路的朱温玉才记得路程。狄阿鸟怒火太旺,更不肯回头牵马,一挥手。赶到前面的大十字路口,找到两辆载客的马车,让大伙坐上,督促着车夫快走。
一路车轮不歇,走得桅轴“咯吱”欲散,天黑时方来到地方,竟下起了小雨。
这是狄阿鸟一手建起来的荒郊村落,虽然被黑夜和大乌云朵笼罩着,让他站在丘包下看不到它地模样,但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走起来,被打湿了的地皮在靴子底下“扑哧、扑哧”直响。
大伙略一停顿,把凶器或扛或搂,杀气腾腾上了去。
几条植被在细雨下弯了腰。
畏惧地缩着身子,秋天无情地到来,正要录落它们的盛装,它们也只好搂起枯瘦的身体,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大伙走上去,正赶上吃晚饭的时候。虽不是灯烛荧煌。也家家射出光线。远远近近,前前后后。昏是昏,暗是暗,沟沟坎坎,好几十家子,马公子和吕宫因为不知虚实,害怕一涌就是几十条大汉,都露了几分怯。
霎时,一条癞皮狗上来,汪汪呜呜,狄阿鸟倒也不认识这狗,迎面上到跟前,对头就是一棍,那狗惨叫一声,夹着尾巴,拔腿就跑。
靠着路口地几家人都坐在门槛,望着外面雨地吃饭,登时有人站了起来,问一句:“那是谁耶?!”
狄阿鸟扭头看过去,直奔跟前,喝道:“你爷爷。”
吕宫迎面见一、两团人影,霎那时,“哏哏”笑着,到了狄阿鸟跟前打了照面,心一下提了起来。
狄阿鸟果然不等人晃来晃去看清楚,“啪”地一巴掌抡到一人脸上,问:“是不是你爷爷?!”
岭上一说话,声音顺风走,嘶嘶巍巍,就像是碑上刻透劲的刀纹。
狄阿鸟话说出口,那一巴掌更是有劲,把人扇坐到地上,赵过转手抓住,把他拽起来,一旁的妇女看得胆寒,猛地来夺赵过胳膊,高声喊道:“啥人哪?!咋一来就打?!”
赵过一甩,把她甩得一屁股墩在地上。
狄阿鸟大步往屋里走,扔道:“让他们给老子跪好!”赵过立刻就是一脚,喝道:“都跪好。”朱温玉上来不管男的女的,“啪、啪”照头就狠狠地拍,邻居已经从矮墙上伸过头,一翻上来,大叫道:“你们谁也?!”
马公子和吕宫都绕着往里走,上到院前,见狄阿鸟已经掇一条板凳,背着灯光,大马金刀地坐在门口,连忙站到他旁边。
邻居绕着赵过往灯光里抢,仍是问:“你们到底谁?!就是没有王法,也不看看地儿。”
狄阿鸟冷笑道:“到底是谁?!你们爷爷回来了。”
这家地邻居是老住户,心里一惊,脱口问:“不是真地吧?!”
朱温玉追过去,饱以老拳,怒喝声声:“跪下。给我跪下。”
狄阿鸟冷呵呵地狞笑着,沉声把他喝止,说:“找个盆。没盆揭锅。把人都给我喊过来。”
这家人气壮地起来喊叫,那邻居却“扑通”往地上一跪,着急地大喝:“真是咱家爷爷回来啦。”
狄阿鸟揉着自己地腿,冷冷道:“这会儿叫起爷爷了!”
他见朱温玉已经提了个盆,往前一指,说:“认一认。有没有他们?!”
朱温玉连忙上去辨认,说:“没有。”
狄阿鸟憋住劲儿,重重吹了一口气:“那你带一个,把人叫来老子跟前!”这家人还面面相觑,他家邻居连忙爬起来说:“我去。我去。”回头还问:“没吃饭吧?!”
得到证实,他连忙越过墙吆喝:“孩。孩他娘。快。快。把家里的鸡杀了。”
说完,捡着盆往深里走。
狄阿鸟听敲盆声由近到远,漫不经心地将棍子放在凳子边上,提前拔开衣裳,俯视跪着地夫妻:“你们竟然不认得我?!哪儿来的?!家里怎么没有孩子?!”
男的低着头,似哼似咽道:“孩子死两年了。亲戚们逃荒。东一个西一头,到哪哪撵,过后回来,地也成人家的了,同村地有来这儿住地,也来这儿住了,这儿离城还近,来往能跑个买卖。”
狄阿鸟“嗯”了一声,说:“你要在这儿住,可以。那就得认识、认识爷爷。”他不再说话。把腿一翘,慢慢等着。
邻居家七、八岁的小孩爬上墙。慢慢走来跟前,说:“我知道。你是阿鸟公子。我还认得你。你吃饼子不?我给你拿去。”说完就从门口往外跑。
狄阿鸟想不到自己的气腾腾往外冒着,跑来一个小孩问自己吃饼子不吃,一时泻不下火,就从鼻孔里喷些粗气出来。
很快,外面开始响起“哗啦啦”的脚步声。
一簇一簇匆匆赶来的庄客。里里外外上了百人,朱温玉和这家的邻居一起回来,往四处吆喝:“各家各户都到齐了吧?!咱家公子回来啦。”
几个庄客凑了火,举在小雨地里,把一张张面孔照亮。
狄阿鸟顺势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假话少说。都是谁跟张毛来往,去抢乔镯,打伤我表哥?站过来,让我瞧瞧。”
四周一片鸦雀,狄阿鸟给朱温玉摆了一下手。朱温玉提着火把挑人,挑了四个出来。
四个人“扑通”跪倒,大叫申辩:“我们没有打你表哥。张毛回来,请我们喝酒,要去看看……我们就带他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要抢人。我们真没有想到。”
狄阿鸟反问:“是吗?!”
他说:“这么多人都在这儿。有没有说谎,我一问就知道。”
四个人连忙磕头,说:“王江喊我们去的。
我们没多想,去到,后悔也晚了不是?!”
狄阿鸟问:“王江哪个。王江呢?!”
四周纷纷回答:“他跟张毛走了。”
狄阿鸟觉得自己该带花落开来认人。
花落开没来,他只好问朱温玉:“他们动手了没有?!跟去都干些什么?!”
朱温玉说:“他们都看张毛出息了。巴结张毛。什么都干。”
狄阿鸟说:“一人打断一条腿。明天找郎中来,给他们接好。让他们都长一长记性。”他又问:“是谁欺负万掌柜?!跟老子出来。”
朱温玉点点四个人中的一个,接着,回过头在人群里找,好几个人都心里有数,连忙出来,说:“他拿着公子家的钱,我们不放心,他媳妇不是我们那个地。”
他们回过头来,搡出一个,还有一个人使劲往外挤,被人堵回来。赵过看得脸真切,一棒抽在上面,再一拽,就是一条只会惨叫地死虫,当即拽着后项,拉到院中央。狄阿鸟提着短棍上去,对着另外一个就打。
吕宫、马公子觉着自己来了,不能拎着棍子不动,也闭着眼睛上去敲。
二个人在地上乱滚、乱爬,呼号声声,逢小雨沁了的地面,衣裳上地泥灰都滚厚几层。狄阿鸟用脚踩住一个的脖颈,喊人来按住手脚,丢棍拔刀,拽了裤袋,伸手拖住,切出一蓬血。他把疼晕了地那人一把摆直,要求说:“立刻给他止血。”
马公子好奇地伸着头,当时就被血溅了一脸,不由呆了一呆,喃喃道:“阉啦。”
狄阿鸟顾不得他有什么想法,转手按住第二个,如法炮制下来,再丢出去让人止血,说:“你们已经抵罪了,安心养伤吧。”四周不乏两人亲友,都一声不吭,只有一个妇女扑上来,捂住一人的腿根大哭:“让你图人家的美色呀?!”
地上还跪着四个人。狄阿鸟扫一眼,回头交给赵过,自己则站在大伙面前,按着短棍大喝:“记住。我狄阿鸟回来啦,今儿在这儿告诉你们,谁再敢跟着张毛不清不白,闹老子的心,就是下场。”
惨叫声不绝于耳,两个断了腿地在地上甩胳膊、蹬腿,抢天哀嚎:“王江带我们去的呀!公子爷怎么不找他?!”狄阿鸟听着、听着,怒气再次回来,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大叫道:“我正要找他们,谁来给我带路。”
大伙不吭声。狄阿鸟再问。被逼急了,有人怯生生地说:“他们日后找上我们怎么办?!”
狄阿鸟没有责怪他胆小,说:“那也要去,干脆一起去好啦,都到跟前看着,谁也别觉得自己吃亏。”
赵过提醒道:“他们要是住在城里呢?!城门已经关了呀?!”
狄阿鸟回过神来,念叨说:“是呀。”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三十一章 九五之尊践宝座,兵势失利遣疆臣(3)
既然晚上进不了城,那只能到天亮,大伙儿都嘘了一口气,然而,狄阿鸟却是知道,自己第二天尚有着安排,先去长乐王府邸下一番功夫,而后去褚怡家接受长辈们的撮合,一旦夜里回不了城,这天还下起了雨,事儿兴许搁下了,而后短短几天,他还要去见董国丈,四处走动,应付朝廷随时的传召,兼顾自己的生意,有必要说不准也得去和吴掌柜的东家见一面,一搁,搁到哪一天,当真没个准。
再说乔镯和花落开有了夫妻之实,自己这做表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嫂在人家床上多翻转一个晚上?!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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