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她咀嚼着这个词,苦笑道:“我不认为他需要被人救赎。”
那样肆意飞扬的生活方式,无所畏惧地面对任何人,他需要被救赎什么?
瑾阳遥望着瑾元的笑脸,慢慢说道:“你若是不救他,他会死得很惨。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
她闻言大震,想要追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已经转身,朗声笑道:“朕有点累了,现在就回宫去吧。”
一大堆人忙着送驾的送驾,谢恩的谢恩。瑾元趁机穿过人群,拉住妻子的手,低声说:“趁着没人注意我们,现在走吧。”
“你……如果要去清音楼的话,就不必带着我了。”她轻轻抽回手。
瑾元眉心紧蹙,反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你很怕去清音楼吗?是怕去那里,还是怕见到于香香?”
她仰起脸,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个人我不是应该别在意她的存在吗?为何要怕?”
“不怕?”他眉尾一扬,“那就和我去一趟。”
她盯着他满足戏谑之色的表情,一咬牙,“好。”
正妻去见一个连小妾都不是的丈夫的情人,她有什么好怕的?
车子到达清音楼后,瑾元热门熟路地走进角门,里头已有人躬身迎候——
“王爷,怎么大白天的就过来了?”
“我来这边还要分白天黑夜吗?”瑾元随口应着,回头去看雁融,“怎么?不敢进门?”
雁融笑笑,“不是不敢,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进来就知道了。”他回身拉上她,走进楼里,迳自上了二楼。
推开一道房门,里面空空荡荡。瑾元讶异地问:“于香香呢?”
跟进来的小厮回应,“于姑娘出去买胭脂水粉了。王爷稍坐,已经叫人去找她了。”
“买什么胭脂水粉?”瑾元不满地说,“难道楼里的胭脂水粉还不够她用吗?”
雁融看他一眼,“姑娘家买这些东西,肯定是要给心上人打扮看的。这点心思你还不明白?”
他冲她笑道:“你倒像是很懂她的心思似的,果然是女人最懂女人。”
雁融像是没听见他的这句话,偏过头去认真地打量着这个房间。房内的摆设很精致,华丽的紫色触目可见,可以想像,住在这里的女主人必然是美丽又懂得享受的。
她的目光忽然被一张软榻所吸引,这张软杨宽大得几乎可以并肩躺下两个人,铺在上面的是一层厚厚的羊毛垫子,躺在上面应该非常舒服。
这里……就是瑾元常常流连的地方吧?让他流连的人,流连的软榻……在这间屋子中,到底发生过多少她所不知道的,缠绵而旖旎的故事?
心痛,是因为觉得尊严受辱,还是因为嫉妒?
她怔怔地有些出神,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臂环住了她的腰,瑾元的唇像是就贴在她的耳垂边上,“在吃醋吧?脑子里在想什么,可以说出来,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他是在挑逗她的妒火还是想撩拨她的醋意?
她盯着那张软榻上暖茸茸的丰毛,淡淡地说:“你是想看两个女人为你争风吃醋的样子?”
“我喜欢看你发火。木头美人儿不是我喜欢的,明白吗?”
“那么,于香香不是木头美人吧?”她忍不住想问。
“她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人。你不用和她比,你有她所没有的很多东西。”他的声音虽然满是笑意,却很认真。
她不解,“你指什么?”
但他还没有回答这句话时,外面已经有人“咚咚咚”地跑上来,接着一道娇柔女声气喘吁吁地说:“怎么王爷这时候驾临,莫非……”
说话人的声音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似的,断在半路上。
只是听声音,雁融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这样美丽的声音主人必然更美丽,只是此时此刻此地此景,他们三个人的相会场面未免太过古怪。
这是于香香的地盘,她这位正妻和丈夫如此亲密地站在一起,这是探望还是挑衅?
瑾元放开了她,回身对于香香笑道:“怎么忽然跑出去买什么水粉胭脂?”
于香香看到屋内居然有别的女人,皱了皱眉心,哼笑道:“上次不是你说的,不喜欢我身上的胭脂味道吗?”
这句话其实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雁融转过身来,与于香香打了个照面,她感觉得到于香香的眼睛里射出两道火花,这火花同时也在她的心头炸开。
她知道于香香必然会是个美女,只是没想到她可以美到这样千娇百媚,别说男人见到她骨头会酥,就是她这个女人看了都会心生好感。看来……要从于香香手里抢回丈夫的心,会是一场非常艰苦的战斗。
她看着于香香出神,不意听到对方娇笑着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刚刚新婚就带上王妃四处云游了?还怕别人不知道您娶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吗?”
瑾元的声音在雁融的头上飘过,“昨天这里闹贼,今天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变故。正好王妃回家省亲,我带着她同行。怎么?宝贝你这间屋子,不愿意让人见?”
“若是见旁人也就罢了,要早知道王妃会亲自驾临,我怎么也要把这里好好打扫打扫才好让外人看啊。王爷真是不懂规矩。”于香香又是娇嗔又是埋怨,好像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每句话都故意把自己和雁融的距离拉开,又把自己和瑾元的关系拉近。
雁融岂会听不懂对方的这点女儿心?于是笑笑,“我来得冒昧鲁莽,你们两人若是有话要私下说,我就不打扰了。这间房子布置得井井有条,比我在王府中住的厢房只强不弱,于姑娘也不必妄自菲薄,我心中还是很佩服你的。”
这两句话回应得得体又不失身份,最重要的是,话语里冷冷的也有对于香香的嘲讽。
于香香一愣,忍不住咬紧唇角,“王爷,这种烟花之地不是王妃这种尊贵身份可以来的,您是男人,来这里找乐子自然没人管,但王妃的清誉您也不替人家顾全一下?”
瑾元惬意地打趣道:“你这话的口气倒是和雁融之前的口气挺像的,什么清誉、名声,不过这些东西我都不在乎,你们又何必替我在乎?”
于香香笑着点头,“是啊、是啊,王爷您做多了惊世骇俗的事情,的确没人会管您了。但我们说的是王妃的清誉,枉您自命风流,其实一点也不懂女孩子的心。这种烟花之地,什么人和事都有,王妃……可还是清白之身吧?怎么能见得了那些荤的素的?若是无意间撞到什么,吓到王妃,岂不是罪过了?”
这番话,算是嘲笑雁融嘲笑到露了骨,明明白白在笑话她虽然已经过门却还是处子之身。
雁融知道她是想激得自己翻脸,但她只是微笑着回应道:“无妨的,这种事情圣人早就说过,好色性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我既然嫁给了王爷,也知道他的为人,刀山火海都能去得,何况是这座小小的青楼?”
她从容不迫地对瑾元微微一笑,“王爷若是没有别的让我看,那我还是先回马车上等您了。”
她施然转身,轻巧地下了楼。
于香香一顿足,嗔道:“王爷,您到底在想什么?干么要带王妃来我这里?”
瑾元目视着雁融的背影,眼中流露过的不知道是讶异还是激赏。他勾了勾唇角,“你真的很在意她?”
她不悦地说:“这里好歹是我的地方吧?您从来没有带别的女人来过。再说了,哪有带自己老婆到青楼来的?若是来示威或教训我,也该她一个人来才对,您来,是来给她保驾吗?”
他眯着眼睛瞥着她,“你好像很怕我会对她动了心,所以刚才每句话都故意给她难堪?”
“我哪有?”于香香面露紧张之色,尴尬地把脸别到一边去。
他淡冷地笑笑,“香香,我喜欢你的聪明,但是不喜欢你的锋芒毕露。她再是我不愿意娶的妻,也已经是我的妻了,人前人后,该有的尊重我都会给她,所以你也不要想藉她来试探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心事被揭穿,她恼羞成怒地说:“王爷这样说的意思是威胁我了?王爷若是对我厌烦了,大可把我赶出清音楼。”
“这些年你在我身边做了不少事,你的辛苦我当然会记得,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赶你定。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太高估了自己,也不要低估了别人。”他将话题一转,“这两天你还要小心,难保不会有人再有什么行动,若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就通知三王爷,让他派些人来看守。”
她追问一句,“若是我不安全呢?王爷会不会接我到府里住?”
瑾元正要走,听到她这问题,哑然失笑似的反问:“你到我府里去做什么?一不是我的妻,二不是我的妾。”
余香香花容变色,一转身,闷声道:“好了,我记得自己的身份了,王爷以后也不必再费心提醒。”
“我说过,你是个聪明人。”他点点头,下了楼。
马车上,雁融的头靠着车厢休憩,微微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似的。
瑾元进入车内,沉吟片刻,问道:“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她幽幽开口,“怎么会?我要多谢你这样大方地把她先介绍给我认识,免得我以后必须要从旁人嘴里听到关于她的事情。”
他笑道:“不过我没想到你的嘴巴也这么厉害,和于香香斗嘴,很少有人不落下风的。”
“那是因为她有你给她撑腰,所以没人敢真的和她争执。”雁融睁开眼,不动声色地改变话题,“王爷,田庄那边……”
“那边的事情已经交由你全权负责了,不必和我说。”他笑着靠在她身边,将她的头扶到自己的肩上,“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要不要先靠着我小憩一下?”
雁融的头枕着他的肩膀,一瞬间有些失神,他总是在她全无准备的时候,忽然与她如此亲密。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男人的身上都会有如他一样的味道——说不出是怎样的味道,却……暖暖的,浓郁得像一片雾,可以将她包裹住,让她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