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伐,暗度陈仓!萧然一时恨的额角青筋突突乱跳。回銮之后,这厮一直表现地规规矩矩,想不到竟处心积虑,阴险如此!
沉吟了片刻,忽然扭头盯着陈胜文,道:“如果没有猜错,陈大总管也是慈禧的心腹才对。否则的话,这个不倒翁你如何偷的出来?这倒让我糊涂了。难道你今儿个跟我说这些,也是慈禧太后的授意?”
陈胜文忽然笑了,原本胖乎乎很是和善的脸上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沉默了许久才道:“古往今来的宦官,没有几个有好下场地。官做的越大,往往越不得善终。远了不说,自雍正朝到现在,共有十三位大总管,七个被砍了脑袋,三个被诛了九族。还有两个,死后被掘坟鞭尸。唯一运气的是我师傅田公崇文,落了个流放州,客死他乡。我今年已经四十有七,蒙主子们恩典,官至大内总管,在外人的眼中。自然风光无限,其实这已经到了头了。所谓物极必反,若不知抽身而退,下场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一声长叹,苦笑着又道:“像我这样的年纪,已经没什么奢望的了。但求一田一舍,到老能落得个告老还乡,残耕晚照。颐养天年,便知足矣!不瞒老弟,陈某在宫里头这么多年,所听所见。也算不少了。老弟的本事,不消我多说,慈禧这次虽然处心积虑,可还未必就能扳倒慈安太后。我今天这么做,不是为了帮你,也是在帮自己留条后路。若老弟能承我个好,回头跟太后求个情,发还出宫,了却残生,陈某便深感大恩了!”
这一番话,令萧然感慨不已。清朝太监制度极为严苛,尤其是雍正朝以后,历代总管,的确无一善终。可惜的是功名富贵在眼,对这一节却没有几人能够参破,照旧是飞蛾扑火,为了大总管的位子,勾心斗角,争地头破血流。像陈胜文这样已经到达了顶峰的人物,却看破尘嚣,选择激流勇退、独善其身,这一份超卓远见,不能不教人佩服得紧。
如果陈胜文说出别的什么理由,萧然十有八九会起疑,但是唯独这件事,陈胜文决计不会说谎。萧然微微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待这件事了了,我会让你达成心愿。钟粹宫那头,现在如何?”
“原班的御前侍卫被换防,慈禧抽调了亲军侍卫营,已经将太后软禁了,不过我安排了人手在那边照料,暂时应该无事。另外,老弟的家眷我已安顿好了,绝对安全,尽管放心。”
“干的好!”萧然长吁了一口气,霍然起身,“兰儿,看来我们可以开始了!”
……
与此同时,养心殿。
奕得空荡荡的。兰儿怔怔的有些出神。
废黜慈安的大计,每一个环节都已算无遗策。京城戒严,皇宫封锁,虽然还有萧然的一支秘密势力没有落网,但奕州、容城守备,还有山东胜保部已经即将赶到,天罗地网已经布下,那支所谓的秘密部队,很快就将像飞蛾扑火一样,被彻底的剿杀。
失去了萧然地慈安,在自己的铁腕面前,根本不会再有还手的机会。而接下来,就可以昭告天下,将弑君之罪办成铁案如山。从这一刻起,太后的宝座上,将只剩下叶赫那拉兰儿这一个名字;权倾天下地尊贵,也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撼动!
终于得偿所愿了么?
从入宫到现在,已经整整九个年头了。九年的艰辛与忍耐,九年的勾心斗角、处心积虑,终于换来今天,成功坐上了太后的宝座。可是为什么在心里,却感觉不到那种预期的喜悦?
“太后,太后……”兰儿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忽然多了些许寂寞的味道。
所谓太后光环的背后,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寡妇。尽管爬上了权利的顶峰,接受万众臣民的顶礼膜拜,但是心里的辛酸和苦闷,又有谁能体会得到?“红墙绿瓦黑阴沟”,这就是所谓禁宫最真实的写照。体制尊严,行动谨慎,往往咫尺之遥,不相往还。各宫妃嫔,尚有常相聚晤的机会,而以太后之尊,高高在上,自然而然成了离群索居,所以每到宫门下钥,便愁着不知如何度过漫漫长夜。夜深人静的寂寞凄凉,每每令她在锦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二十多岁的女人,有谁不渴望着依偎在男人的臂膀中,享受着缠绵温存,可是对于兰儿来说,这只是一个遥远的梦。甚至就连民间年轻丧夫、抚孤守节的寡妇,到了六七十岁,还有地方官为她旌表,奉旨建造贞节牌坊,总算那份一夜一夜熬过来的苦楚还有人知道。但是年轻的太后,那怕再守六七十年,孙子都做了皇帝,自己成了太皇太后,也不会有人说一句:这几十年的守节,不容易啊!……
九年的青春岁月,换来的就只有荣耀背后的清冷、相伴权利的寂寞?
想起这些,兰儿的脑子里突然就跳出一个影子。那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影子,好的时候,很不能说尽世上的甜言蜜语;恼的时候,摇身一变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禽兽!“为什么偏偏是他!”兰儿用力的摇了摇头,似乎想把那个影子从脑袋里赶出去。但努力的结果,只换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砰!”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兰儿的思绪。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一时有些发愣,没等缓过神儿来,紧跟着又是两声,好似放了两个大爆仗,一阵一阵回响远远传来。
“小安子,什么声音?”
“枪声,是枪声!主子不好了,外头好像打起来了!”安德海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语无伦次的道。
噼噼啪啪!又是一阵枪声,急如爆豆。兰儿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里升起。
清廷的侍卫,分为御前侍卫、王府侍卫、轮值侍卫和亲军侍卫营。宁薇公主失踪之后,兰儿借口侍卫失职,给禁宫内的侍卫大换血,抽调侍卫营来补缺,为了保险起见,连梅良甫等御前侍卫也都分调到各宫门轮值去了。现在整个紫禁城,应该是围的铁桶一样才对,怎么竟传出了这莫名其妙的枪声,难道是哪里出了变故?
“荣禄!荣禄这奴才还没有回来么?废物!”兰儿气急败坏的道,“小安子,你去外头看看,到底哪里打枪,发生了什么事。”
安德海答应了一声,匆匆去了。沉吟了片刻,兰儿低声道:“刘德亮!”
“奴才在!”一个身影从门外敏捷的闪了进来,躬腰垂手,宽大的帽檐儿下,正是刘德亮那张秀气中却带着一丝阴骛的脸孔。
“跟我去钟粹宫!多带侍卫,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先斩后奏!”
兰儿将手用力向下一挥,娇媚的脸上顿时浮起一层杀气。“庶!”
巍金銮殿,幽幽紫禁城。
多少年来,紫禁城一直是庄严肃穆,戒备森严。空旷的广场,巍峨的金殿,多少有些悚然的意味。平日里除了侧立站班的侍卫,皇宫很少有人走动,更不敢喧哗,偶尔有太监经过,都是猫腰踮脚拎袍子,生怕发出一点响动。所以在这朱墙绿瓦、金碧辉煌的紫禁城里,倒显得分外的冷清。
但今天例外,越来越密集的枪声响起,打碎了沉寂几百年的静寂。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就连当初英法联军打到北京城下,也还没有像今天这样令人心惊。各宫各殿一时人心惶惶,主子奴才,太监宫女,乱糟糟的仿佛一下子都从地底下冒出来,过街老鼠一般的四下乱窜。
直到这个时候,兰儿仍然不能确定自己看到听到的是真实还是幻觉。由刘德亮跟几十个侍卫簇拥着,经永寿宫,过隆福门,穿过交泰殿的时候,就看乾清门那边迎面奔过来一大帮太监,一个个惊恐万状,跑的磕磕绊绊的,似乎根本没瞧见撞了太后的懿驾。随侍侍卫早抽刀砍翻了三四个,余下的太监不但没停,反而一哄的叫了起来,更加玩命的疯跑。
刘德亮手疾眼快,劈手揪住一名太监,喝道:“跑什么?”
那太监一把推开刘德亮,不提防脚下绊了一跤,刚要爬起,雪亮的土尔扈特腰刀已经架上了脖子。刘德亮就势踢了一脚。怒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想死就快说!”
“打进来了,打进来了!梅侍卫带着人,还有六额附地步枪营,从午门杀进来啦!”
“啊!……”
包括兰儿在内,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步枪营全部都是新式步枪的装备,一旦哗变。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更何况还有一个御前一等侍卫梅良甫,他手下的侍卫人数不多,但无一不是绝顶的大内高手!
“太、太后……”刘德亮明显感觉腿肚子开始发飘。步枪营的哗变,恰好跟梅良甫里应外合,当然不会是偶然,难道,难道这是……陡然间想到一个名字,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看看兰儿。此时也是脸色发青,显然意识到了问题地严重。
“不好,慈安,快!”
兰儿手臂一挥,先教把那倒霉的太监杀了,一行人火急赶往钟粹宫。荣禄调来的侍卫营侍卫倒是还在,兰儿刚想松一口气,忽然又传来两声巨大的轰响,这次连她自己也猜出了是火炮的声音,震的地皮也跟着颤动。刘德亮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兰儿怒道:“废物!还不去抓慈安!”
砰!雕花的门扇被一脚踹开,刀出鞘,箭上弦,侍卫们杀气腾腾的闯入慈安卧房。轻纱流苏帐里,依稀有一个人影正侧头酣睡。
“姐姐心可真宽啊!外头都乱了套了,你竟然还能睡得着?”兰儿冷笑着踱了两步。见里面地人并不应声,越加恼怒,喝道:“钮祜禄眉,你别得意的太早!这盘棋,可还没有到收官的时候。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还有什么本事!来呀,给我绑了!”
“庶!”
随驾的侍卫都是荣禄特意挑选的心腹,对兰儿的命令丝毫没有犹豫。当即一拥而上。横拖到拽的从帐子里拿出一个人来。一片冰冷耀眼的刀光中,却看这人不慌不忙的抻了个懒腰,笑嘻嘻的道:“主子吉祥,奴才给太后请安了!”
头顶缕金顶地凉帽。穿一件深蓝色的袍服,模样俊俏,赫然竟是钟粹宫首领太监宝禄!众人面面相觑,兰儿更是眼前一黑,手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