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现在正潜伏在东面的山谷里。他也穿了一身鬼子军官的制服,脚登长筒靴,感觉还真不错,颇有些拿破仑时代的威风。此时正跟额龙泽、段兴年几个人在山头,密切注视着战场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小镇上的清兵正试图从各个方向突围,枪炮声响个不停。但是萧然却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等待十足的把握。
一直等到天擦黑的时候,转机出现了。西南方向开过来一队清兵,人数少说也有数千人,乒乒乓乓的跟洋鬼子接上了火。与此同时,正西方也开过来一队清兵,死不要命的冲击洋鬼子的外围防线。尽管在开花弹和精良火器的交叉火力下不断有大批大批的清兵倒下,但居然没有人后退,就象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的一拨接着一拨,看的人触目惊心!
龙王镇的守军趁机向西面突围,城门开处,无数清兵潮水一样席卷过来。洋鬼子虽然火器犀利,但给这两下一冲,顿时有些吃紧,匆忙调集了东、北两面的部队赶来增援。
“就是这个机会!”萧然一声令下,队伍冲出山谷,溜进鬼子的包围圈。上一轮射击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尽,加上夜幕低垂,给队伍披上一层无形的伪装。
外围负责警戒的鬼子哨兵被悄无声息的干掉了。里面的火枪手大部分都赶到西边增援去了,剩下的正掩护着炮手不断的向城头开炮。看到这些大摇大摆的家伙大家还以为是赶来增援的友军,谁也没想到这竟是一群披着羊皮的饿狼。在硝烟的掩护下,段兴年带着三十名快刀手悄然向前摸去。
刷!刷!一片刀光一闪即没。几十个鬼子稀里糊涂的倒了下去,程通带着炮手迅速赶到,一通猛烈的炮击,硝烟变的更浓了。神枪手趁机占据了有利地形,黑洞洞的枪口时刻准备着喷射出复仇的火焰。
刷!……几轮快刀过后,包围圈已经硬生生被撕了道口子。两边的鬼子看着越来越浓的硝烟,很是奇怪,哇啦哇啦怪叫了一番,想过来看个究竟。但是一进到硝烟里面,就如石沉大海,踪影全无。
段兴年带着快刀手迅速打开了一条通道,将萧然和额龙泽的御赐腰牌扔上城头。里面的清兵见了,飞报主帅,不一会,城门轰的一下打开了,一队清兵用鸟枪射住阵脚,派出一名武将出来查探。萧然、额龙泽早已等候在那里,连忙迎上前去,这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只见那人方面阔口,一部浓黑的络腮胡子,赫然竟是御前一等侍卫梅良甫!萧然一拍脑门:我靠!难道里面的这条大鱼,竟然是咸丰?!
龙王镇被围的这个倒霉的家伙,还真就是咸丰。原来在天津失陷之后,朝中大臣们迅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肃顺为首的主战派,一派是以奕䜣为首的主和派。两派各执一词,口诛笔伐,闹的不亦乐乎。咸丰本来是主张用武的,但前线连番吃了败仗,伤亡惨重,未免犹豫起来。碾子山一战,清兵首次取得重大胜利,主战派势力抬头,胜保那边又具了折子,说萧然代主督阵,将士感沐天恩,勇气倍增,平洋指日可待。这一来咸丰也不免蠢蠢欲动,肃顺为了打击恭党势力,趁机串通军机大臣联名上了道折子,劝皇帝效仿康熙爷御驾亲征,一发克了通州。
咸丰接了折子,思来想去的也着实犹豫了好几天,终于经不住大臣们的怂恿,决心孤注一掷。说来也真是倒霉,早不来晚不来的,偏等通州兵败的时候出了京,恰好被法国的一只先遣部队围困在了龙王镇。好在他这次有六额附景寿带着亲军护驾,拼死抵抗,竟然坚守了一天一夜,也算是难得的紧了。
梅良甫见了萧然,欣喜若狂,火速搬了圣驾从东门突围。那一帮子王公大臣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萧然一瞧就乐了。只见怡亲王载垣,六额附景寿,军机大臣杜翰、文祥,还有大麻子军机焦祐瀛等等,平日里都是声名显赫的角儿,现在已经给吓的没了人模样。更何况还有个九五之尊的主儿,脸蛋潮红,咳嗽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萧然指挥士兵找来棉被,用水浸透了,披在咸丰和大臣们身上,向东撤退。洋鬼子这时已经发觉不妙,纷纷向东门杀来,但程通的曲射炮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打的又准又狠,把洋兵的三队开花炮都打成了哑巴。景寿带领的亲军是八旗军中层层选拔上来的,战斗力极其凶悍,在神枪手的掩护下分左右卷杀过去,没有了火炮支援和距离优势的洋兵抵挡不住,纷纷向两边撤退。
整个战斗不到小半个时辰,看看圣驾已经顺利突围,萧然命令神枪手殿后,交替掩护着撤出阵地,顺着山谷一路急行军,直奔兴元县开来。
第2卷 奉旨监军
→第022章 … 人头←
一路上倒没再遇上洋兵,紧赶慢赶的到了兴元,已经是后半夜了。萧然好容易松口气,正要去找雪瑶,明全气喘吁吁的跑来,一把拉着他道:“我的萧爷,你倒清闲!龙主子在那边发火砸东西,说话儿就要杀人呐,你快去瞧瞧吧,现在估计也只有你能劝得了啦!”
萧然跟着他到咸丰房前一看,载垣、景寿、杜翰那一帮人正急的团团乱转。房间里传出一阵怒吼:“滚!要你们这些个废物做什么?瞧病瞧病,越瞧越病!滚出去,再跟这儿碍眼,好歹一个个砍了你们脑袋,落个干净!”
接着是乒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打碎了。房门拨开,两个随驾太医哆嗦着退了出来,险些被门槛绊倒。
军机焦祐瀛眼尖,老远就瞧见萧然,拍手道:“好啦,萧公公来啦,咱们今儿就有救了!”众人连忙围了过来,载垣道:“萧公公,萧老弟,皇上这回是真急了!好歹咱们这一帮子人,老弟去给咱们说说话。”
萧然奇道:“王爷这是怎么说的,我一个奴才,皇上哪里会听我的话。再说你们这些位大人,难不成都得罪皇上了?”
景寿一向笨嘴拙腮的,一指载垣瓮声瓮气的道:“都怪他!”载垣叫道:“什么叫怪我?好处是大家的,罪名就我一个人担,怎么着拿我当葫芦瓢啊?”
杜翰忙打圆场道:“这不是么,前儿咱们联名递了道劝皇上亲征的折子,没成想落了这么个结果,皇上现在恼的紧了,叨咕着要治罪呢。萧老弟,好歹你是救驾的大功臣,赶紧的帮咱们说两句好话吧!”
萧然听了暗暗发笑,心说谁让你们吃饱了撑的,活该。脸上却装做为难的样子,道:“大人们都是肱骨之臣,国家栋梁,这话我小三子是上刀山下火海也非说不可的。可是几位大人不知道,小三子有一号毛病:这张嘴好的时候可利索着呢,可就是一紧张就好结巴,一结巴就更紧张。您说这万岁爷发火,我要是一时紧张说、说、说错了什、什么的……呸!瞧,紧、紧、紧张上了。”
杜翰是个老奸巨滑的家伙,怎能瞧不出他的鬼心眼儿,一时脸都气绿了,暗说好你小子,老爷的竹杠你也敢敲!但脸上却堆下笑来,道:“咱们都能信着老弟,你要是办不成,那就没别人办的成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金壳的怀表,上面镶着老大一颗猫眼,咬着牙的塞到萧然手里。其他人一见就明白了,什么扳指啦,手串啦,鼻烟壶啦,纷纷塞过来,弄的萧然倒挺不好意思的,很是坚决的推辞了一番。
直到载垣忍无可忍的说了句“不收就是不给面子瞧不起人”,萧然才勉为其难的揣了这一兜子的小宝贝。来到咸丰房外,叫了两声“万岁爷”,见没人应,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咸丰这时正斜倚在窗边,呆呆的看着半天的星斗发怔。地上散落着一些战报,撇眼一瞧,无非是什么洋夷自永清、通州分兵北犯,一路烧杀抢掠,进逼北京;什么僧王、瑞麟部兵弁溃散,前锋营、护军营、步兵营、神机营四营均已伤亡过半,倒霉的胜保又一次遭到洋兵截击,几乎全军覆没……于是萧然非常理解咸丰为什么要杀人了。
咸丰沉默良久,忽然低声吟道:
“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声音粗哑中带着一些颤抖,惆怅里透出无限凄凉。萧然听了,也忍不住替他叹了口气。这首《浪淘沙》是当年南唐后主李煜所做,咸丰这时拿来吟颂,其心境可窥一斑了。稍稍一想,也吟了一首词:
“乾坤能大,
算蛟龙、
原不是池中物。
风雨牢愁无着处,
那更寒蛩四壁。
横槊题诗,
登楼作赋,
万事空中雪。
江流如此,
方来还有英杰。”
咸丰一时听的入了神,竟忘了回过头来,喃喃道:“横槊题诗,登楼作赋,万事空中雪……文山先生果然好词,国虽亡而正气犹存,身将死而雄心不灭,堪令吾辈汗颜呐……”反复说了几遍,这才想起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是萧然,脸上露出一丝木讷的笑意。
萧然看了他的脸,不觉吃了一惊。这哪还是那个堂堂的一国之君呢?咸丰原本相貌很是英俊,可惜经过病魔和兵祸的共同摧残,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已经憔悴的不成人样。额角一直到项下是蜡黄色的,只在颧骨上挑着一抹诡异的潮红,眼窝塌陷,两个眼珠象给一道无形的线系住了一样,连转动一下都显得很艰涩。
见了他这般模样,任谁都会觉得不忍。萧然也忘了请安,走上前替他把窗子关好,道:“秋凉了,夜静更寒,万岁爷您要保重龙体,毕竟咱泱泱大清国还得靠您撑着呐。”
咸丰苦笑一声,摇头道:“还撑个屁啊,现在倒是有人来撑撑朕才好。今儿这一战,还得你这个奴才来救驾。唉,大清无人,大清无人了!”
萧然心说你要真有这心思,就好好问问自己为什么吧。“万岁爷也别这么说,今儿这一仗,也不是小三子一个人的功劳。如果没有另外两只部队吸引了洋鬼子的大部分火力,火器营那点人手是决不可能打开敌人的包围圈的。”
“呵呵,你倒不贪功。上次碾子山大捷,明明是你的手笔吧,你却把功劳都推给了胜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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