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已经上钩了,接下来,就要看她们如何表演了……
她心情愉悦,回到住处也是唇边带笑,季馨知道她去了锦粹宫,不由埋怨道:“小姐何苦去帮那姨侄二人,她们也未必能领您的情。”
“她们地用处可大着呢……”
宝锦斜倚在榻上,轻晃着手中的宁露茶,任由清风吹起轻软的初夏宫裙,显得悠闲自在——
“若是让她们就此倒台,云时就会不顾一切地救人——他虽然别有心怀,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亲人赴死,可此时他还未有万全的实力,如真与皇帝兵戎相见,恐怕……胜算不大。”
“小姐真是关心这云时呢……”
季馨轻笑道,换来宝锦一记白眼。
“我倒没这么心疼他——我只待他羽翼丰满,便会促使他与皇帝决裂,到时候,蜀地和江南一起响应,改天换日,便在旦夕之间。”
宝锦一字一句道,声音凛然有如千年冰雪,眼波流转间,只见一片运筹帷幄的沉静。
“小姐……这一年来,您也变了呢!”
季馨眼中掠过一道复杂的光芒,随即若无其事笑道。
“傻孩子,这世上,谁能一成不变呢?”
宝锦笑地温柔,黑瞳之中,却总有一道挥之不去的缠绵凄然——
她想起与李莘相恋之时,耳鬓厮磨的低语:“从今往后,此心不变,可昭日月。”
她想起这句,居然笑了,笑得卧倒榻间,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到最后,我们谁都不能照亮日月……只是,笑谈,一桩……而已。”
她轻轻咳嗽着,终于敛起了笑容。
窗外,明月当空,普照大地,悲天悯人,却又冷若冰霜。
****
云贤妃一案,一波三折,到翌日午后,又起了新的波折。
皇帝正要小睡片刻,却听殿外有人纠缠阻挠,仿佛在争执吵闹些什么。
“出去看看。”
张巡领命后,不过一刻又回来了,面带难色,道:“一个疯子,奴才这就把人拖走。”“我不是疯子……我要见万岁!!”
第一百四十五章 … 嫁祸
女子在宫门外喊得撕心裂肺,状若疯癫,皇帝在殿中一皱,随即命人把她带上前来。
来人身着青衣墨裙,看着很是熟悉,皇帝一下就想起来了,就是云贤妃的那个贴身侍女,她多年来一直给自己递送羹点,却没曾想居然有胆子窃取圣旨。当日她供出主犯,就被贬到浣衣局去做粗役,如今怎么有这样的胆子,到御前来咆哮。
那侍女看到皇帝,浑身筛糠一般发抖,随即一头栽倒在他脚下,哭叫道:“万岁慈悲,求您救救奴婢全家上下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侍女不顾侍卫的拉扯,扑倒在地上泣道:“前日是亲人探望之日,我家里却未曾有人来,一打听才知,家里在夜里失火,烧得片瓦不留,可怜我全家上下,却连半个人影都不见,一段半截的尸身都没曾找着……”
她全身都痉挛着,手指死死抠住地砖的缝隙,头在地上不停磕着,几乎随时都要晕厥过去。
她抬起头,嘶哑着声音道:“我坏了贤妃娘娘的事,把我千刀万剐就罢了,与我全家老小有什么干系?可怜我那苦命的娘,连一天福都没享到……”
她的额头一片血污,神色凄惶,皇帝也为之微微动容,他面色沉了下来,派人去唤京兆尹。
京兆尹不敢怠慢,匆匆赶来,初夏的天气,却已是满面油汗。听皇帝冷声责问,他磕头如捣蒜。站起身来时,却是面色古怪,很有些支吾。
皇帝是何等人物,看他这般形状,立刻摒退了从人,逼问道:“卿好似有什么内情要禀朕?”
京兆尹见势只得直说:“那一家上下其实并未葬身火海……”
他迎着皇帝的目光,一横心。继续道:“事有凑巧,几个泼皮发现城郊有一所荒宅,这一两日居然有人影出没,以为是江洋大盗,就报到了缉捕司那里,缉捕司派人去查。却不料折损了四个好手,这才发现里面关地是那一家十余口。”
皇帝目光一凝,“凶犯抓到了吗?”
京兆尹面有难色,“凶犯悍如疯虎,勇不畏死,没有留下任何活口……那一家人倒是安然无恙。”
“那也罢了,凶犯身上可有什么表记和物件?”
皇帝也是随口一问,毕竟做这些事都是见不得光的死士,轻易不会留下线索,谁知京兆尹面色更是精彩。忽青忽白。头上汗滴更显。
“你如实说来便是。”
“是……这些凶犯身上穿地并非京城常见的布料,而是……”
京兆尹偷眼瞥了皇帝的龙颜。嗫嚅道:“是江州独有的织艺。”
江州!
云家!
皇帝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点。熠熠的光芒近乎妖异,只听京兆尹战战兢兢道:“他们身上还有江州的银票单据。好似刚到京城不久。”
皇帝听着这话,默然无语,心中却好似翻江倒海一般:云家真是骄狂若此,敢在京城行凶报复吗?
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云时性子沉静内敛,若无十成把握,根本不会贸然行事……且这些人如此明显来自江州,如此招摇,惟恐他人不知,也实在是蹊跷。
他心念一转,断然甩袖而起,道:“去你地衙门,朕要亲自验看。”
他话音未断,身形已朝着殿外而去,身后服侍的宝锦连忙疾步上前,轻手轻脚将他的翼冠扶正。
皇帝回以温存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我晚些时候就回来……”
随即再不迟疑,大步而去。
宝锦望着他轩昂的身影,不由的绽出一道微笑来。
微热地阳光射下,她的唇色嫣红,带出些妖异诡魅的意味来。
****
缉捕司临时停尸的房间里,京兆尹带着几个捕头,簇拥着皇帝到了跟前。
皇帝不顾那有些难闻的血腥味道,伸手揭起盖尸布,仔细察看着。
这几个绑人囚禁的杀手,虽然死去,很多人仍咬牙瞪目,面目狰狞,皇帝看了他们身上的物件,却是跟京兆尹所说的一样,乃是出自江州。
“万岁,这里尸气熏人,还是请您移驾……”
京兆尹在皇帝冷冷一瞥下,及时闭紧了嘴。
皇帝细细翻看着,连尸体上的厚茧都没有放过,他的目光逐渐下移,发现这几人都穿了一双大鞋,跟身材比起来,有些细微地不协调。
他命人脱下鞋袜,俯下身细细查看,半晌,他叹了口气,面上浮现一层复杂地怒意。
“你们不用查了……”
他仿佛极是疲倦似的,又叹息了一声,以低不可闻地声音喃道:“家门不幸……”
“万岁……?”
京兆尹一头雾水,有些惊惧地看着这位九五至尊,只见皇帝站起身,压住眉目间地阴郁,缓缓道:“这不是江州人,而是出自云州。”
云州……?
在场众人对视一眼,有经验老到的捕头,顺着皇帝地目光看去,片刻之间,也是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他指着尸体裸露的脚给同伴看,解释道:“这些人的脚有些大,说明幼时是光脚不穿鞋的,你再仔细看他脚底,除去厚茧,还有一层黝黑——只有在满是煤渣的地上长期行走,才会有这样深入皮肉的黑色。”
他抬起头,继续道:“所以,此人必定来自有盛产煤石的云州。”
人们啧啧称赞,赞誉的言语如波涛一般恭维起了皇帝。
皇帝的面色却越发阴沉,他眼中黑瞳幽深,双手紧握,好似下一刻就控制不住怒气,要将什么化为粉碎。
他不动声色的起身回宫,京兆尹小心翼翼的送至中门外,凝神一想,不由颤声道:“云州……那不是皇后娘娘的家乡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 鸿沟
你这一计真是厉害……云州乃是皇后的故乡,那些凶装扮成江州人行凶,如此一来,我们云家便是蒙受不白之冤的受害者,连上次的圣旨一事,都可以干净利落的甩脱嫌疑了。”
徐婴华满意地笑道,美丽的眼中,却有着含蓄而锐利的光芒。
宝锦并无半点欢欣,她皱眉道:“你们也太过心狠手辣了,原本我的计划中,并没有让这些人成为牺牲品!”
徐婴华笑得文静婉约,“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宝锦望着她,只觉得那嫣红朱唇微微起阖,却在自己眼中晕染成一片鲜血淋漓……
她心中顿时怒意涌起——原本只需要刺客刻意露出脚底,现如今,这位心狠手辣的徐婕妤,却偏要做成死证,让皇帝看得真切,一念之下,又是好几条人命!
徐婴华见她目光有异,瞥了她一眼,有些轻慢地笑道:“这些都是家族私蓄的死士,原本就是派这个用场的,他们自己都有所觉悟,就用不着你悲天悯人了。”
宝锦睨了她一眼,眼中的凛然清寒,却让徐婴华心中一震,原本还有的奚落言语,都化为了乌有。
她有些失态的勉强一笑,妩媚的唇角却掩不住眼中的惊惶和刻毒——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妮子,怎会有如此威仪?!
****
皇帝今晚心事重重,匆匆用过晚膳后,就独自一人来到了书房,也不看书,只是在黑暗中默然静坐。
“万岁……?”
门扉之上,有人试探性地敲啄,皇帝听着那清脆有如冷泉的声音,眉目间的阴霾才收敛了些,沉声道:“你进来罢!”
宝锦翩然而入,手中托盘上一碗莲子珍珠羹,却是皇帝最爱用的,“这是皇后娘娘遣人送来的,她心疼您操劳国事,亲自下厨做的呢!”
“给朕端出去。”
皇帝的声音低哑生涩,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在胸中。
“万岁,这可是娘娘特地……”
“给我端出去!别让我再看到它!”
皇帝的怒火如雷霆霹雳一般,瞬间低喝之下,把宝锦吓得面色苍白,手指颤动之下,碗盏也咯咯作响,险险就要打翻在地。
仿佛不胜惊吓,她的明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仿佛雨后的幽静海棠,娇美可人。
皇帝仿佛也被自己的的怒火吓了一跳,他楞了片刻,又些歉意地抬头看去,却只见宝锦低下头,用罗袖胡乱拭了泪,仿佛受惊的云雀一般,转身就要疾奔出门。
他眼明手快,一把扣住佳人白皙如玉的手腕,近乎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