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程,”陆劲在说话。
“我在我在。”
“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什么?”他刚刚完全没在听。
“你想什么呢!我说,元元跟我明天会到医院来看你。”
“她能走路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能走。我们还有事要问你。对了,你到底要不要我去接你父母。”
“好,那就麻烦你了。我马上打电话通知他们。”
“行,你父母平安到达后,我让他们打电话给你。”
“谢谢。”
陆劲挂了电话。
岳程很想问问孩子的情况,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邱源又查看了一遍书房的门,等他确定门已经锁好后,才慢腾腾地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了电话。
“喂,老陈……”他低声道,同时瞄了一眼墙上的钟,现在是午夜三点,他确定这时候老陈还在台球房。这老家伙近几年几乎夜夜都泡在台球房,直到天亮才回家,可身体还像田里的水牛一样壮。
“呵呵,又是你,”对方笑了出来,“怎么着,那两百多人你都验收过了吧?刚刚他们那边的老大还问我,人要得那么多,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办,我说,妈的,啥大事啊,就是给个有钱人把门——你都安顿好了?”
“都安顿好了,你放心吧,我知道规矩,你就是介绍个工作,出什么事都跟你没关系。明天我就把剩下的钱给你打过去。”
“哈哈,行。”老陈乐呵呵地答道。
电话那头声音很嘈杂。邱源几乎能看见老陈惦着肥满的大肚子站在台球桌边,嘴里叼着香烟,跟他说话的情景。
邱源捏着电话不出声。老陈感觉到了。
“喂,你还有什么事?”
“老陈,你说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他问道。
“呵呵,少说也有五十年吧。打穿开裆裤的时候,咱不就在一块了吗?只不过,你老兄脑子灵,运气又好,我呢,大老粗一个,除了玩,什么都不会,” 老陈清了清喉咙,电话背景里的嘈杂声渐渐轻了,显然他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邱源,你半夜三更打电话来跟我叙旧,这可不一般哪。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确实有点事要麻烦你。”
“你说说看。”
“老陈,你旁边有没有人?”他低声问道。
老陈大概朝身后看了看。
“没有。什么事?”
“老陈,今天我家里出了点事……”
“我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找那么多人了。”老陈又清了清喉咙,“这事到底是谁干的?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不是我得罪了什么人,是有个祸害在我家,这麻烦是他招来的。”
“谁啊。赶他走不就行了?”
“他是我女儿的……”说起这个人的身份,真是让他难以启齿,“这么说吧,六年前,他绑架过我女儿,现在又把我女儿的肚子搞大了,想霸占她,跟她结婚,我女儿也是鬼迷心窍死活要跟着他。我想让你……”他犹豫了一下才说下去,“老陈,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把他做了。”
“做了?”老陈的声音立刻绷紧了。
“我女儿比他小整整15岁!老陈,你也有孩子,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女婿,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他叹了口气。
“我怎么没想过?可是,老陈,到了我们这把年纪,就别再计较自己的得失了,我们还能活多久?老陈,这事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想让我女儿这辈子都毁在一个罪犯手里!”
老陈笑了笑。
“好吧,你既然已经定了,我也就不说废话了。这事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也不难。你什么时候要?”
“等等,听我说完,老陈。”他凑近话筒低声道,“我要一个神枪手。”
“神枪手?”
“对,必须远距离射击,所以,得是个神枪手。”
“这要求太高了。邱源。”老陈在电话那头吧嗒一声,点起一支新的香烟,“干这行,可不比外面应聘,谁也不会傻到把自己的底细透出来。说白了,我找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我也不清楚,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干过什么,所以,你可别指望我能找到什么神枪手。”
“我明白。老陈。我只是想找个能干的人,一次解决问题。”
“当然一次。你在穷担心个什么!”
“老陈。”他不经意朝门口瞥了一眼,他总是担心陆劲会突然开门进来,“他不是一般人,他过去杀过人。脑子又精得很,当年我就被他骗得团团转,今天早上,他还一个人对付三个拿枪的匪徒,救了一个警察,所以,这事办起来不容易。”
“走到他面前,碰!”老陈嘴里学着枪声,“这也不行?”
“他现在整天跟我女儿在一起,我怕误伤我女儿,再说,这小子对陌生人很警觉,我怕你找的人万一失手,要是他落在警方手里那就糟了……”
“那你说怎么办?”老陈道。
他低头想了几秒钟,有了一个主意。
“他现在要自己找出那个仇家,就是今天闯到我家的人,我答应给他找帮手。老陈,你帮我找三个人,他们或多或少得有点破案的经验,或者对黑帮有所了解,或者有功夫,随便是什么人,只要他们能给他提供些象征性的帮助就行。”他加重语气,“我要你把杀手藏在那三个人中,去接近他,等获得他的信任后,再找机会动手。”
老陈低声笑起来。
“呵呵,到时候你女婿死了,就赖在仇家的头上,你女儿也没话说,你可真是只老狐狸……只不过,邱源,干这行的人,都喜欢速战速决。再说,你这活费时费力的……”
“钱不是问题。事情办成后,我会重谢你。”他又道。
老陈喉咙沙哑地笑起来。
“得了,你等我消息吧。”
陆劲回到元元的房间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他发现她仍没睡。
“把他的父母都安置好了?”她缩在被窝里,轻声问。
“是啊。你怎么还不睡?”他走到床边摸摸她的额头,还好,她没发烧。他知道她是在等他,“我洗完澡就过来。”他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又问,“你平时用哪间浴室?”
她朝他眯眯笑,“二楼最后那间,你又不是没来过。”她的眼睛朝床边一溜,“衣柜最后两格抽屉里是我给你买的新衣服,但我没想到你那么瘦,估计都买大了。”
“没关系,我先穿自己的。”他弯身去找他从监狱带回来的大布袋,他记得他把它放在她的书桌下面了,可现在那里却空空如也,“我的包呢?”他问道。
“那个布袋啊,我烧了!”她没好气地说,“什么‘重新做人,回头是岸’,太不吉利了!还有你的那些旧衣服,我都扔了,”见他皱起眉头,她又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骗你的!干吗那么紧张,你的衣服我都放进衣柜了。”
他打开衣柜,果然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乱七八糟丢在衣柜上方的一个大空格里,这地方大概是她特意腾出来给他放衣服的。他连忙把衣服都拿出来,放在书桌上,一件一件叠了起来。她从床上勉强撑起身子。
“你在干吗?明天再叠吧。”她道。
“不用了,马上就好了。”
她看着他。
“你生气了?”
“没有。”
“因为我没替你叠衣服?”
“我没生气,元元。”他笑了起来,“你的手都骨折了,怎么还能指望你干活?我只是养成习惯了,喜欢把衣服叠好才睡觉。”
她打了个哈欠,问道:“这些衣服都很旧了,为什么还留着?”
“别问了,快点睡吧。”他加快了速度。
“哈!这件毛衣,我过去见你穿过。”她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指着他手里的黑色毛衣嚷道,“记得吗?你总在过节的时候穿,有一次,我故意把番茄汁撒在上面,你还发火了呢。你还威胁我,说要是我再敢弄脏这件衣服,你就把我的手砍掉。记得吗?那时你好凶哦……”
他当然记得,印象中,当年,这好像是他唯一一次对她发火。
“没想到,它还在。”她望着他手里的毛衣,轻声道,“那时你气得要命,然后就跑出去了,我问你这毛衣是哪儿来,你也没回答。我后来也没敢再问。”
“你那时有什么不敢做的?”他笑了起来。他还记得那时的感觉,他真的气疯了,有种临近崩溃的感觉,他真想把她的头按在水里,让她窒息而死。他不想听她说话,不想再看见她,也不想再跟她耗下去了。如果那时他没有立刻摔门出去,他想他很可能真的会做出令他自己一辈子后悔的事。
“我真的不敢问。我怕你生气,因为那时……其实,我已经喜欢你了,可是我自己不知道,我以为我恨你,其实不是……”她斜靠在床架上,闭上眼睛轻声道。
他朝她笑。
“睡吧,元元。别等我了。”
“我睡不着。”她叫了他一声,“喂!”
他回头看着她。
“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件毛衣的秘密了吗?”她小声问。
“哪有什么秘密啊。”
“这是谁送你的?你的初恋情人?”
“不,是我妈。”他将叠得方方正正的衣服一一放进衣柜,“我考上大学后,对她说我可能那一年冬天不回家了,她就去城里买了毛线,织了三天,她说她买的是最贵的羊毛毛线……”
“当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轻声问。
“那时你整天都在骂我,我怕你骂我妈,我怕我忍不住……其实我的脾气并不好……”他别过头,瞥了一眼衣柜里面,不知不觉,他的手又伸过去,轻轻摸了摸那件泛着淡淡樟脑丸味的黑色毛衣,“她说买毛线用了380块,她根本没有收入……”他轻声自言自语,关上了衣柜门。
“陆劲……”她轻声叫他。
他转过身,看着她,又笑了笑。
“快点睡!”他催道。
“你过来。”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如果你妈知道你有了宝宝,一定会很高兴。”她道。
他没回答。他们还能有孩子吗?他很怀疑。
她看出了他的心思,伸出左臂搂住了他。“我们会有宝宝的,陆劲,我们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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