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宜仙子忙道:“周公子请说,女道最爱听周公子朋友的故事,看一个人的性情、品味,从他交的什么朋友就能知道,周公子相交地都是一些风雅知趣之士,可见周公子……”
静宜仙子不说了,觉得这么夸周宣夸得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周宣一笑,张岱、张潮、袁中郎,这些著名文人都成他的朋友了,神交已久的朋友,单方面的神交,说:“我这位朋友才华横溢,为人放诞,他说人生有五快活,看遍世间美色、听过世间妙音、穿过鲜衣艳服、说过奇言妙语,这是一快活;堂前列鼎,堂后度曲,宾客满席,男女交舄,烛气熏天,花影流衣,这是第二快活;楼藏万卷书,约真正同心友十余人,分别著书,互较高下,这是第三快活;千金买舟,舟中置鼓吹一部、妓妾数人,泛家浮宅,不知老之将至,这是第四快活;这四样快活恐怕也难长久,十余年后,家资田产荡尽,然后一身狼狈,朝不谋夕,托钵歌妓之院,分餐孤老之盘,往来乡亲,恬不知耻,这是第五快活。”
“啊!”林涵蕴惊道:“恬不知耻也算是快活?”
周宣笑着说:“这其中意味就是太史公说的可与知者道,不可与俗人言也。”
林涵蕴鼓着腮帮子怒道:“你骂我俗?”
周宣说:“不是,涵蕴妹妹是天真,俗可及,唯天真难及也!”
静宜仙子忍不住笑,起身提着袍裾跑进内室,过了一会出来说:“周公子的朋友真是放旷妙趣之人,想必周公子也是志同道合,要求这人生五乐吧。”
周宣笑道:“第五乐不要,乞丐头子做不来。”
说笑了一回,周宣说起明日就要与四痴斗茶地事,静宜仙子沉吟道:“那就到西门外白云观斗茶吧,女道就是在那里出家修道的,因为府中琐事多,涵蕴年幼,所以迟迟没有去观中清修,真是惭愧。”
周宣说:“好,那就白云观,不过道蕴姐姐该怎么帮我?不要让人瞧出破绽才好。”
静宜仙子微笑道:“不妨,唐国斗茶的规矩就那么多,你明日午后来白云观,女道教你。”
周宣喜道:“谢谢道蕴姐姐。”
第039章 仙子
侍女茗风来报:“二小姐,门客詹先生求见。”
林涵蕴喜道:“他们交文稿来了。”出去了一会回来,手里拿着一叠稿笺,笑道:“姐姐、周宣,一起来看写‘摸不得’的妙文,选一篇最好的。”
都护府门客数百,能文的也有数十,个个都参加了此次征文大赛,林涵蕴许诺选中的那篇稿子奖励五十两银子。
周宣硬着头皮看了几篇,原来这古代文人狗屁不通的还真不少,好几篇文通篇没看到“摸不得”的名字,主角却是一个伊人,写伊人如何美貌出众、如何光彩照人,作者又是如何仰慕,誓要追求到手……
静宜仙子听周宣一说,笑道:“这是那些酸腐书生的通病,美貌伊人就是指蟋蟀‘摸不得’,至于追求云云那都是陈词滥调,不看也罢。”
周宣捧腹狂笑,说:“道蕴姐姐,烦你选一遍吧,文字清通就行。”
林涵蕴笑声银铃似的,说:“等下我去查查那几篇是谁写的,然后每人赐一只三尾雌虫以慰他们相思之苦,雌虫‘小将张苞’那里有很多,拿几只来就是了。”
静宜仙子忍住笑,赶紧喝止,她这个妹妹可不是说着玩玩的,真会那样去做。
终于选了一篇出来,这篇写得不错,剑拔弩张,排比滔滔,把“摸不得”大战洪州群虫的英雄气概写出来了,比较煽情。颇有感染力。
林涵蕴办事倒是麻利,说:“我这就去找字写得好地门客连夜写出来,明早请木匠做块大板子裱贴起来。”
周宣说:“不要用纸,用一丈黄绢书写吧,这样不容易破损。”
林涵蕴答应一声,雷厉风行地去操办了,很有林副董的魄力。
林涵蕴一走。静宜仙子独自和周宣相处就觉得有点不自在,说:“周公子。时候不早了,先请回,女道明日午后在白云观等你。”
周宣一愣,来“九难山房”很多次了,静宜仙子下逐客令这是第一次,以前都是他自己见夜深了回去的,林氏姐妹虽然没说什么。但都看得出依依不舍,周宣真是个好谈友啊,说话风趣,常有奇谈怪论,寂寞的“九难山房”有他一来,立即充满了欢乐,他一走,林涵蕴也回别院去。“九难山房”就是一片孤寂,可是修道人又没有修炼到心如木石的地步!
静宜仙子见周宣有点尴尬的样子,赶紧说:“涵蕴不在,就由女道送你吧。”亲自执着灯笼出院门、过侧巷、走过百米穿廊送周宣到西辕门外,这里比较开阔,月光倾泄下来。地上空明如水,数株古柏投下参差暗影,秋风飒然,树影就如水藻交横流动。
周宣站住脚,看着清淡如月、幽雅如菊的静宜仙子,突然非常想看看她地面容,说:“道蕴姐姐,这夜里蒙面纱,会不会看不清楚路啊?”
静宜仙子见周宣站在这里不走,她也不好转身就回去。说:“女道习惯了。”
周宣一笑。说:“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我与道蕴姐姐两人耳。”一揖,扬长而去。留下静宜仙子一人在那发怔。
周宣嘴角含笑,心道:“谁让你下逐客令,我也小小的调戏你一下!”
……
蕊初为师效命很是卖力,一早就找齐了十名舞妓来到周府,都是平康坊身材、姿色上佳地舞妓,昨晚风声传出,竟有上百名舞妓来“妙音楼”找到蕊初,都想进入周府献舞,都说一入周府就身价倍增,蕊初就是明证,她现在是周七叉公子的高徒,来“妙音楼”指名要蕊初弹琴唱曲的士子多得排队,而且言语都很客气,不敢轻薄。
蕊初花了小半夜的功夫精选出十名貌美艺精的舞妓,那些落选的舞妓有的竟当众落泪,哀求蕊初再对周七叉公子说说,她们宁愿不要银子也肯入周府舞蹈。
一群花枝招展地舞妓象美丽的彩蝶翩跹飞入周府,从侧巷直入第五进小院。
秦夫人皱眉说:“贤婿他这都是要干什么呀,又是养家妓,又是召集舞妓,是不是有点纵情声色啊?”
秦博士比较开朗通达,说:“夫人,你不要忘了贤婿的身份,他可是澳国王子,就是时下的那些高官富豪,谁府上不是娈童美婢、家妓成群?徐刺史前日唤我去领取委任雀儿为江州医署助教的公文时就说,秦大人哪,你那乘龙快婿是大富大贵之人,日后本官还要多多倚仗啊……以前徐刺史见到我哪会称什么秦大人,都是叫老秦,虽然显得亲近,但也亵慢啊,好象仆佣似的,对吧,夫人?”
秦夫人点点头,这种人情冷暖她也完全体会到了,想想那次仆佣丫环几乎走光的凄惨,真是不堪回首,人到老年最怕这个,现在这么兴旺热火,不都是因为有个好女婿吗!
忽然想起一事,秦夫人压低声音说:“老爷,上回老妇问小茴香,小茴香说姑爷早已和雀儿同房共宿了,这个……”
秦博士捻须直笑:“他们是早已成婚的人,同房共宿有什么奇怪吗?独宿反而不妙,琴瑟不和谐了。”
秦夫人宽慰地想:“据小茴香说,贤婿并未与纫针同宿,看来孩子们还是守礼地。”
……
第五进庭院中,舒舞袖、展歌喉,莺莺燕燕,脂香鬓影。
周宣派人去“云裳女装”取那十款衣裙来,让十名舞妓穿上。袅袅娜娜地来回走步,叮嘱她们表情要端庄,不要做出狐媚相,身段不妨尽管妖娆。
话是这么说,但那些舞妓个个朝周宣送秋波,周宣有点吃不消,秦雀和纫针可都在边上看着呢。两位小娇妻都有点醋意了。
正好这时仆妇来报说林二小姐让人抬着一块大匾来了,周宣就委托纫针和蕊初训练这些舞妓。让她们走得整齐划一就行。
来到前院,赫然见一块一丈长、五尺高的巨匾,匾上蒙着黄绢,黄绢上笔酣墨饱写着一篇《摸不得洪州夺魁记》,用地是王羲之行书体,俊逸流丽,每个字都有杯盏大。很是醒目。
周宣赞道:“很好,林副董很能干,记你一功。”
林涵蕴得意道:“你洪州赢来的银子还没分给我,别以为我会忘了,还有,写这文的五十两银子润笔也要给我,那门客追着我要呢。”
周宣笑道:“分红利也要等到年底,哪有赚一点就分的。那五十两银子我给,来福,给银子。”
廖银请来地一部鼓吹手也到了,笙笛箫鼓、铙钹竽笳,吹奏的都是男子,图的是响亮和热闹。
周宣雇一辆牛车放置巨匾。两名壮汉扶持,另两辆敞篷牛车坐着一众鼓吹手,吹吹打打,开始游街,廖银、四痴跟去了,晓笛由来福扛着跟着看热闹。
市坊轰动,洪州人看不起江州人,江州人更瞧不惯洪州人,听说我们江州地蟋蟀在洪州夺魁,那真是扬眉吐气。男女跟了一大堆。塞街堵坊,万人空巷。“摸不得”成了虫英雄,江州其他三大虫社当即提出近日举行挑战赛,由三大虫社各自的重阳虫战冠军轮番挑战“摸不得”,欢迎虫友下赌彩。
这些事周宣都交给廖银、四痴去办,四痴最爱做这事,对即将到来地斗茶浑不在意,不知是胜固欣然输可喜,还是自认为有必胜把握?
午后,林涵蕴坐着老董的车来叫周宣一起去西门白云观,烦恼的是,三痴也跟着,周宣说不用他保护让他在府中呆着,三痴恍若不闻,如影随形。
周宣心想:“跟就跟吧,以前我去都护府三痴也跟着,知道我是去向静宜仙子学习茶道,不过他好象没向四痴提起过。”
出西门五里,一条清浅的小溪潺潺自西向东流过,溪上有一座木板桥,马车从桥上过时,板桥“嘎吱嘎吱”响。
白云观就在小溪西南侧,背山面溪,景色清幽,一周黄墙,墙内宫观高峻。
白云观可以说是林氏的私产,观主就是静宜仙子和林涵蕴地姨母,也是寡居后出家修道,青灯黄卷度残生。
白云观门前种着数百株名贵地白玉兰,树形魁伟,郁郁葱葱,现在虽不是花期,但别有暗香浮动,林涵蕴说白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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