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跪倒一大片,其中一个执事禀道:“皇上,景王殿下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又哭又笑,大喊大叫,摔打器物,砰砰乱响,臣等苦劝,无奈殿下就是不肯开门,韦妃来劝,差点被飞出的琉璃盏砸伤。”
正说着,几名侍女簇拥着景王妃韦氏来到,跪下接驾,这韦氏便是左相韦铉之女。
李煜道:“待朕亲来劝他。”在李坚和左金吾将军的随侍下来到寝殿门外。
寒冷的春夜,整座寝宫寂静一片,并没有听到李坤的哭喊。
李煜正要开口,大门紧闭的寝殿里突然传出一声碎裂响,一个癫狂的声音大笑道:“父王、母妃,你们要来带孩儿走了吗,孩儿生无可恋,随父王、母妃于九泉之下也是甘愿,可怜孩儿尚在襁褓中,父王、母妃就离孩儿而去,叔父、叔母虽是一国之君、一国之母,待孩儿却如己出,使得孩儿得以平安长大,孩儿不识亲生父母之面,却有叔父叔母怙恃。此乃孩儿不幸中的大幸,今日孩儿遭此大辱,却又谨记叔父平日教诲,不可以势凌人,但孩儿实在心有不甘啊,难道孩儿一个王爷竟不如平民百姓吗,平民百姓为保全妻子可以铤而走险。孩儿为了叔父仁爱之名却只能忍气吞声,但这样活着还有何趣。不如死休!”
景王李坤这哈姆雷特式地大段独白深深打动了多愁善感的皇帝李煜,凤目含泪,嘴唇哆嗦,唤道:“坤儿,叔父在此,你且先开门,自有叔父为你作主。”
李坤道:“是叔父陛下吗?叔父。侄儿不孝,叔父就当孩儿赴九泉侍候先父、先母去了吧,侄儿拜别叔父,来生再报叔父恩情。”随即听到“砰”的一声响,似有重物倾倒。
李煜急叫:“破门,破门,给朕破门。”
左金吾将军横肘一撞,寝殿大门的门栓“咔嚓”一声从中断裂。大门豁然敞开,只见殿内灯火昏黄,迎面梁上晃晃悠悠悬着一个人。
景王李坤用三丈白绫上吊自尽!
李煜唬得面无人色,手足发颤,急叫救人。
人自然很快救下,颈下都还没有勒痕。但李坤就是迟迟不醒,等太医署的医官奉命火速赶来时才悠悠还魂,气若游丝地说:“叔父何必救侄儿,就让孩儿去吧。”
李煜痛心道:“坤儿,你怎可为这小事蘧尔轻生啊,这让朕归天后如何面对亡兄亡嫂!”扭头喝命:“蔺将军,去把周宣给我抓来,当面向景王磕头认罪,景王肯饶他是他的造化,不肯饶。那就立即以犯上作乱罪处置。”
左金吾将军蔺戟应了一声:“臣遵旨。”却不挪步。他根本不知道周宣是谁,这让他去哪抓这个竟敢冒犯景王的家伙啊?
李坚急忙道:“父皇。让儿臣带蔺将军去传周宣来见驾吧,蔺将军不知周宣住处,也不认得周宣。”
李煜面沉如水:“你去吧,若敢偷偷放跑周宣,朕绝不饶你。”
李坚垂首道:“儿臣不敢。”
李坚和蔺戟带着一队金吾卫出了景王府,禁城在金陵地西南角,莫愁湖在西北角,相距五里。
李坚道:“蔺将军,那周宣是我义兄,与我有救命之恩,等下见面时还请蔺将军不要以罪人待之,父皇面前我定要保他无事。”
蔺戟心中一凛,早知东宫与景王不和,没想到竟这么剑拔弩张了,自己千万要小心,不然卷入其中,稍一不慎就有灭门之祸,道:“一切听凭太子殿下作主。”
李坚剑眉深锁,恶兄李坤方才在寝殿的表演太无耻、太精彩了,博得了父皇地深切同情,凭他李坚之力要保周宣安然无事已经很勉强,只有见到周宣后与他商议一下,看他可有妙计?想想那日在庐山石门涧的生死棋战,惊险万状,好几次命悬一线,但周宣都挺顽强地挺过来了,并最终获胜,现在恶兄李坤虽已占得先机,但周宣肯定会有办法,当时周宣就说了请李坤尽管去告御状,应该是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夜深人静,一队铁骑驰过长街,惊破了很多百姓的好梦,也惊破了周宣的好梦,林黑山来叩门时,周宣还没把羊小颦的亵裙解掉,不能太急色是吧,得做足前戏,他在好整以暇地把玩两只小小羊,玩得那两团嫩肉要融化了一般,弄得那小家妓痴痴迷迷,樱桃小嘴不断发出柔腻娇声,平时不说话,这时却话很多,绵绵不绝地叫着:“公子……公子……”
“砰!砰!砰!”
“谁呀?我睡下了。”周宣从羊小颦酥胸上抬起脑袋,很不愉快地说。
“宣弟,事情有点不妙,太子殿下深夜到来,说皇帝要你现在就去与景王对质。”
周宣欲火顿消,应道:“黑山哥稍等,我马上就来。”
羊小颦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担忧了轻唤一声:“公子……”
周宣知道她很内疚,但事已至此,就没什么好埋怨她的了,作为一个男人现在就得顶上,既然要与李坚交好,那么和景王的冲突是早晚地事。羊小颦只不过把此事提前了、激化了而已,安慰道:“别担心,我能应付得来,你也起床吧,梳好妆,穿上最美的裙饰,我带你一起去面君。”
周宣先穿上衣袍开门和林黑山去大厅。嘱咐羊小颦随后就来。
李坚不顾夜深寒重,立在阶前等候。一见周宣,立即把他拉到一边,说了景王府那一幕,周宣点头笑道:“李坤果然够无耻,这世道,无耻者无敌啊,在无耻这方面我要甘拜下风。”
李坚急道:“宣哥。你可有良策?父皇信他谗言,我怕你一到景王府,还没开口就遭受羞辱啊!”
范判官、顾长史也在一边急得搓手。
周宣道:“坚弟莫急,我自有办法应付这头一道难关……顾长史,速速找医生来,给我两腿绑上夹板,然后备一副步辇,抬着我去见皇帝。因为我双腿骨折骨裂了嘛。”
顾长史很快找来一名医生,步辇也到了,周宣就躺在步辇上让那医生给他包扎“断腿”,并用夹板固定好。
羊小颦这时盛妆靓服出现了,这小家妓之美让在场的人眼前都是一亮,先前蓬头逅面不觉得。没想到梳洗之下竟是这般的绝色,不由得让人这样想:难怪周宣为她不惜和景王作对,值呀!
准备停当,李坚这才把蔺戟唤进来,由两个金吾卫抬着周宣,步行奔跑着前往禁城。
范判官和顾长史随后跟去,还有一顶小轿抬着羊小颦。
本来三痴、四痴也要跟去,被周宣阻止,周宣道:“这不是凭武力能解决的事,难道李煜要杀我。你们两个就把我抢下远走高飞?我可是有家有世的人哪。逃不是本事,我得在金陵稳稳立足。这第一关必须闯过去。”
来到禁城景王府,范判官和羊小颦等人在门楼等候传唤,李坚忐忑不安地陪着躺在步辇上的周宣进去。
景王府正厅,灯火如昼,侍者数十却肃然无声,皇帝李煜在厅上踱步,景王李坤歪靠在一张胡床上,还在装奄奄一息地样子,气息微弱道:“叔父,看在坚弟面上,侄儿就不与那狂徒计较,只要他把宠姬交还,再给侄儿磕头赔罪就行了,这样也不会损叔父仁慈爱民地清誉。”
李煜叹道:“坤儿真是善良啊,那个周宣朕绝不轻饶,朕原欣赏他地词作,没想到他是个有才无行之人,这回就算不砍他脑袋,也少不了让他受皮肉之苦,就是坚儿也要受罚,交友不慎啊。”
李坤道:“不必动大刑,等他一来掌嘴二十就行,士有才却无德,折辱一番才是教化他。”
李煜点点头,高声问:“怎么还没把周宣抓至?”
李坚在外应声道:“父皇,周宣传到。”说着大步走了进来,朝李煜施礼。
李煜愠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李坚道:“启禀父皇,那周宣双腿骨裂,无法步行,是金吾卫用步辇抬来的,所以来迟了。”
李煜喝道:“抬进来。”
李坤歪着头朝那两个手持竹批的府役使了个眼色,只待周宣进来后,皇帝稍一发怒,就冲上去揪住周宣掌嘴,不把周宣满口牙齿尽数打落就是失职。
满厅寂静,就等着人犯周宣抬到。
忽听厅外一个清越的嗓音高吟道: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厅上众人面面相觑,谁人如此大胆,这时候吟起诗词来了?虽说皇帝陛下酷爱词曲,但这样也太唐突失礼了吧。
李坤听出是周宣的声音,心知这个周宣是想用词曲来打动皇帝,也顾不得奄奄一息了,大声道:“大胆狂徒,这时候卖弄风雅,是把皇帝地威严当作儿戏乎?”
李煜听到这几句词却是惕然一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半阙词宛然他地手笔,就好象一个久远的梦境因这几句词而恢复了记忆,感受到强烈的心灵呼应。
李煜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提高声音道:“谁在高吟。带进来,朕有话问他。”
周宣躺在步辇上,听到了厅内那个自称朕地声音,这自然是李煜了,这声音含着惊奇、欣喜,宛若他乡遇故交。
周宣知道自己这一招奏效了,这阙《虞美人》是南唐后主李煜的绝命词。流传千古,是伤感美的经典之作。穿越剽窃诗词者多矣,但当着原作者剽窃的似乎不多见,既然李坤无耻,那就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两个金吾卫将周宣地步辇放在大厅正中,然后退在一边。
周宣趴在步辇上。五体投体似地,吃力地支起脑袋说:“皇帝陛下,化外之民周宣叩见陛下。”额头在自己手背上碰了几下就是磕头了,心想:“李煜果然仪表非凡,都头发花白了还有这么帅,史书上说李煜眼有重瞳,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异样嘛,重瞳重瞳莫非就是白内障?”
李坤连使眼色。让两个府役冲上去掌嘴,要打得周宣口齿不清,看他还怎么吟诗诵词。
两个手持竹批的府役迟疑着迈步向前,早被李坚看见,喝道:“陛下在问话,你们想干什么!”
两个府役赶紧退回去。李坤也没有办法,总不可能自己从胡床上跳起来去撕打周宣。
李煜打量了一下这个周宣,他曾多次听皇儿李坚提起过这个人,说此人足智多谋、为人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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