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射箭!”新伙旧恨全上了心头,上一回外邦进贡了数只训练有素的乌龟,每一只都能表演以头顶着苹果的动作。皇上和平西王府一向走得近,于是遣人送了一只过来,他视那只乌龟为珍品,毕竟一只龟听到铃鼓声就会伸出头来顶苹果,那也够可爱滑稽。
有一回步影乘着他早朝时间,派人把龟捉到她拣射箭的地方,诱之以铃声项苹果,然后她将那颗苹果规为目标来射。
“咻一一”她射出了第一支箭。
乌龟顶苹果顶得正高兴时,突然射来一支箭,那支箭没射中苹果,却是射中了龟鼻子。自此,那只乌龟没再把头伸出过壳外,就连在水中游泳还是缩着头。
至今一想起那只乌龟,平西王仍心疼不已,好端端的一只龟给他那不肖女吓成这样,可怜!
“刘总管你带着几个家丁去找郡主,无论如何都把她给逮回来。”
“不用了,我自己回来了。”人未到,声先到,步影大摇大摆地从门外走进来、“父王,找我有事?”
这就是他女儿?天!这说话态度哪像个郡主?她说话的态度像在和平辈说话。
“坐下”。他已经懒得再纠正她什么礼议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有要事要跟你说,也好让你有个准备。”
“别这么说嘛,乱吓人的。”
“如果真有此效果,我十分期待。”平西王说,“早上你到街上去了,相信也听闻了,甚至目睹班师回朝的凯旋军队,”他故意拐弯抹角地说,免得给女儿太大的刺激。
一提到北征归来的队伍她就很自然地会想到聿飒。
“那个元帅挺神气的,把头昂得老高,要向天上接鸟屎也不用这样,听说,那家伙叫聿飒是吧?”
平西王喝下的人参茶“噗”一声地全喷出来了。他颤着手指,“你……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你可知聿王爷是……是……”
“是聿王妃的儿子嘛。”她接了他的话。“真是怪啦,聿王妃温柔谦逊,怎会生出这种儿子?”
“看来……你对聿王爷的印象不太好呢!”这可就大事不妙了!他哀叫着,“聿王爷少年得志,难免心高气傲。”
“少年得‘痔’?”步影同情地摇了摇头,“那得及早找大夫呢!”
“你说什么?”平西王一时会意不过来。
少年得志,为啥要找大夫?他不解。
“年纪轻轻就得痔疮,不找大夫怎么可以?”她嘻皮笑脸地扮了鬼脸。
十六岁的少女是该懂事守礼了,然而十多年的山居生活自由自在惯了,且师父又宠溺纵容,自然养成步影这令人头疼的性子。
如果与聿王府这门亲事有成,平西王真的要为聿飒掬一把同情泪。
上苍啊!步家是造啥孽?怎会生出这种怪胎?
“女孩家说这等活?你羞也不羞?”
“有啥好羞的?长痔疮的是他又不是我。”她一耸肩故意胡说。“父王,你说的不会就是这吧?”这就怪啦,聿飒长不长痔于我啥事?为啥要我有心理准备?“
她站了起来。“要有心理准备的是他娘或将来被他娶回家的倒霉鬼吧!”她扮了个鬼脸,吐了下舌头。“没事的话我走了,换套衣服,我去给娘请安。”
“慢着——”
“又啥事了?”
“你说对了——”
“什么啊?”她方才不是说了一大串连她自己都觉得粗鲁的风凉话吗?她可没说对什么。
“不要用怀疑的眼光看我。”他郑重地说,“你就是那个‘将来被他娶回家的倒霉鬼!”
步影怔了怔,她的水意瞳眸睁得老大。“父……父王,不要开玩笑了!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玩!才不要!谁要嫁那骄傲鬼?不会的!这一定是父王吓她的。
“我也知道不好玩。天晓得你入聿王府之后,多久就会被休了回来,届时……我和你娘非上吊不可!”假使他有一个美貌又端庄的女儿许配于聿飒这种才貌双全、名动公卿的人中之龙,此生当真无憾。可……偏偏……唉!罢了。
“我不要!谁要嫁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怪物!”
她又向前数步,拉着平西王的袖子撒娇,“父王,您有法子退了这门亲事的。”
“这门亲事是打自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就订下的,岂容你说不嫁就算了?暂且不说聿王妃有如何在意这门亲事,聿王府,咱们得罪不起。”
“我不管!我不要嫁聿飒!”
“住口!”这是打从步影回府后,平西王第一次那么大声对爱女说话。“自古婚姻大事即是父母作主。女孩儿家哪有插嘴的余地,聿飒如今已经回朝,前来平西王府提亲是迟早的事,你乖乖等着上花桥吧!”
抗议无效之后,步影嘟着唇,含着泪,一顿足往外跑。
“唉……这丫头……”
经过一夜的思考,步影终于想出了解除婚姻的好法子!呵呵……求生欲望只要够强,任何苦难都可以避免掉的啦!
父王不是说吗?像她这种女子。将来娶到她的人真倒霉!现在大户人家,谁不希望选个三从四德、温柔体贴如同应声虫的贤妻?只要到聿飒面前。露出她狰狞的真面目,相信他就不敢要她了,届时一定会主动退婚。
或许这有些伤颜面,可……从此以后她就自由了呵、呵……师父常说她鬼灵精怪,现在连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起自己来。
打定主意之后,她换上了男装,趁着大伙儿不注意,又溜出平西王府。她一路朝着聿王府前进,数十步开外,远远的,她就看到“聿王府”三个大字悬在红漆大门上。
守卫还真不少!要如何才能躲过这些麻烦,直接见到聿飒?总不能要那些侍卫通报她乃是平西王府的鸿平郡主吧?那……她到聿王府的事不就被父王知道了。若退婚成功,他也会猜到是她搞的鬼,这可怎办?
她是有些法术可以摆平那些侍卫。可是……师父千交代万嘱咐,出了昆仑山之后,不许对人使法术,否则他将收回他教她的法术,那可不成!
除了法术之外,她的拳脚功夫又不好,都怪自己啦!当初师父要她好好地学她就不听,认为只要有法术就“虾咪拢呒惊,哪知道,学了半天的法术下了山还不准用。如今,三角猫功夫如何对付那群侍卫?她不要届时被摆平了,押入聿王府当刺客。这消息要是传到平西王府,不用等到她被休回家,她父王就上吊了。怎么办呢?
忽然她注意到一位侍卫牵着匹白马从旁侧走了过来。
咦,那匹漂亮的马……不就是那天陪着骄傲鬼聿飒进城门的马?它出现了,那想必聿飒也即将现身。
果然,不一会儿,聿飒即一身便服打扮,身上背着弓箭由侍卫拉开红漆大门威风凛凛地走出来。
又是那张“粪坑脸”!真怪,他笑一个会死人吗?
干啥每次出现都是冷冰冰的!死相。
跨上马之后,聿飒对属下交代一些事,然后轻踢一下马腹,白马立即如风般地扬尘而去。
一个人?聿飒是一个人去狩猎,太好了!良机不可失……今天要对他说的话,最好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那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婚约退了。
可是人家骑马耶!她靠两条腿要追到时时候?唔……不怕!确定了他欲往的方同,再想办法找匹马追去不就行了!
半个时辰后她在马市买到了马,然后往城西郊外追赶而去,两个时辰后,她还在西郊的山区漫无目标地找着聿飒。
明明往这方向来的嘛!真是……呼!好渴,休息一下再说吧。下了马,她拉着嘴巴已经吐着白唾沫,一副快不行的马儿找水喝。
潺潺溪流映暖日,这样的美好景色、自由自在的天地辽阔,真教人流连忘返。如果能永远持在这种地方,永不回王府,那该有多好?她想。
让马儿喝了水,选了棵大树将它绑好,她这才到溪旁泼水洗脸。
“呼!真凉快!”这种舒服的感觉不竟又令她想起小时候在昆仑山,老趁师父不注意晚溜到河流去游泳的往事。小时候真好,扒光衣服、光着屁股下水也没人会笑。现在可不同了,而且她再怎么豪放也没胆这么做,又不是不要脸了。
她愈玩水愈快乐,索性将鞋子脱了,享受清流濯足的快感,又禁不住后头绿油油在阳光下发光的青草诱惑,索性往后躺去。
在这时候,这种四下无人之境,一切的礼教全甩到脑后去了,当然。连追着聿飒的要事也被她忘了。
晒着阳光正昏昏欲睡之际,一阵优扬的箫声和着风吹来,步影立即警觉地坐了起来。
这种荒郊野地,哪来这优美的箫声?这优美的旋律绝非出于牧童或村姑手中。想来吹箫者是位音乐颇有造诣者。只是……会有哪个王公贵族或乐师到此吹奏?
一个名字快速地窜入她脑中——聿飒?
怎忘了到此是要找他的呢?真是美景误大事!她快速地套上鞋子起身,追寻着箫声方向而去。
吹箫人该距这儿不远吧!她暗忖。于是她将马儿留在原地,徒步循着箫声而去。
在距离箫声近了些时,吹箫者忽然停止了吹奏,仅余优美的最后旋律飘荡于山中空谷。
“不见了?!她泄气捶木泄恨。没了箫声,她又像无头苍蝇似地乱走乱闯。不过,这一路走来也没算白来,因为这途中她又发现了不少美景,尤其她走到后来所发现的小湖。
天!这林中竟有如此美丽的湖!绿澄澄的湖水如同上等翡翠一般,湖中优游的鱼行踪可见。
美呀!真是美极了!
被美丽的湖吸引了所有的心思好一会儿,终于心神合一之后,她才赫然发觉湖畔的绿草上放了一堆猎物及弓和箭,还……有一支玉箫。
天呐!方才那吹箫的文雅之士,不会就是她恨得牙痒痒的聿飒吧?能领军杀敌、纵横沙场的,不都是一些仅通兵法,视文雅为无病呻吟的老粗?唔……她太主观
了。遥想当年曹操这样的枭雄,不就能一面迎杀场上,一面吟诗作赋?
聿飒那张漂亮得过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