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那些百姓怎敢公然反抗朝廷,这还有王法没!克咸兄、梦龙兄,你俩别尽往坏处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李贤奎像拨浪鼓一般摇着头道。
“可惜啊,贤奎兄。这世上偏偏就有如此巧合之事。人家要是算准了自己的当家会出事,算准了会有几个百姓死伤。你又奈他如何?”冯梦龙一探手道。
“那朱丰泽为何要帮廷吉兄?漕行又为何要害廷吉兄?”李贤奎不甘心的追问道。
“复兴党与香江商会盘根错节的关系,这一点天下皆知。而你我也清楚,江南诸商会与东林党早已同气联枝。廷吉兄乃是公开的东林党人。为何帮他,又为何害他。这其中的原因不用我再多做解释了吧。如若廷吉兄当时一招走错,估计现在我等东林党系的官员可都要遭殃了咯。”孙克咸把扇子一收道。
“无耻!简直太卑鄙无耻了!这不是公然在党同伐异吗!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就算是政见不合,也该上书皇上在朝堂上公开辩驳。怎能这般利用商贾在私下里给朝廷命官下套陷害呢。如此卑鄙之举实在是有辱斯文,长此下去朝纲何在!天理何存!我等清流怎能做视那些小人陷害忠良。诸位仁兄,不如我们几个联名上奏皇上揭发复兴党的阴谋吧!”李贤奎一拍桌子,霍然起身道。其实不光是应廷吉,在场众人亦都是东林党人。面对如此针对东林党的阴谋,年轻气盛的李贤奎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面对李贤奎的大声疾呼,在场的众人并没有同样慷慨激昂的起身附和。整个话题的主角应廷吉反倒是上去宽声劝慰道:“贤奎兄,莫焦急。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了嘛。”
“是啊,贤奎兄,你先坐下来喝杯茶冷静一下。”孙克咸边说,边为自己的好友斟了杯茶。众人皆知李贤奎向来疾恶如仇,好打抱不平。如此书生意气,做朋友固然是不错。但说到做官可就差强人意了。亏得他现在是文教局佐治,若是让他坐了县太爷,估计被人算计了百次还回不过神呢。
给众人如此一劝,李贤奎似乎也冷静了下来。却见他一屁股坐了下来,忿忿不平的抱怨道:“就算是要党同伐异,也不必拿我们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吏开刀啊。难道吾等日后做官都得如此惶惶不可终日吗。”
“咳,贤奎兄,我刚才不是就说了吗。这中华朝的官儿可不好做。依我看这次复兴党针对的不是在下这么一个小小的六品知县。而是帝国国会大选。”应廷吉眯起眼睛道出心声道。
“帝国国会大选?那可是两年后的事情了啊!再说国会选举那是议员们的事。同我们这些官员有什么干系呢?”李贤奎皱着眉头反问道。
“贤奎兄此言差矣。依照皇上登基时颁布的《弘武宪诰》。现在的弘武内阁仅为‘代内阁’而已。必须要经过两年后的帝国国会正式推选出帝国首相,内阁才能算是正式组阁。说实话,这事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党’字惹的祸。要说‘结党营私’历来都是帝王的一大忌讳。可偏偏咱们的女皇陛下就好这一口。非但鼓励天下士人组党结社,还要求国会的议员通过各自的党派向朝廷提名首相人选。并许诺将首相之职授予在国会中占多数席位党派的党魁。任何一派政党的党魁就任首相,都不可避免的会在朝中提拔本党党徒。如此一来,国会席位的变化将直接关影响到朝堂势力的搏弈。这不,帝国第一届国会尚未鸣锣开鼓,地方议会的各个党派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冯梦龙不无担心的说道。
“我倒是认为陛下此举看似放任党朋,实为控制党社。历代帝王虽忌讳臣下结党,但哪朝的朝堂没有过党争?唐朝的牛李党争,宋朝的‘党人碑’,再到前朝的阉党。可见只要有朝堂就定然会有党朋出现。一味的猜忌堵截,只会给心怀叵测之人以口实,用结党之名陷害忠良。陛下正是深知堵不如疏的道理。故而才会鼓励臣下光明正大的结党,并巧妙的将朝堂上党争引向了议会。”孙克咸意味深长的分析道。
“恩,克咸兄言之有理。正所谓,小人结朋,君子组党。我等东林党人志同道合,无愧于心!现任的党魁王夫之更是人尽皆知的君子。如果我东林党魁能拜相的话。我相信党同伐异,任用亲信之类的事,王公子是绝对不屑于去做的!”李贤奎自豪的说道。
“王公子确实是难得的君子。只可惜,如今就算是不问朝政的贩夫走卒,都知道复兴党想要首相之职,易如探囊取物。我东林党虽在儒林颇有盛名,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在陪太子读书而已。”冯梦龙轻轻摇头道。若说王夫之出任首相后,不会任用东林党亲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一个党魁若是不能为自己的政党牟利,其党众是不会支持他的。再说如果做首相真没好处的话,各个党派也不会如此关心国会大选了。可现在的问题是,谁都清楚,首相之职非复兴党莫属。在冯梦龙看来,如果连首相的位置都争不到。那之后冠冕堂皇的说词,不过都是些废话罢了。
“说的也是。若是光陪太子读书也就罢了。可咱们东林党毕竟不是什么山野小党。正所谓树大招风,就算东林没有争相之心,复兴党终究还是把我们当做假想敌啊。暗中较劲自然也就免不了。”深有同感的应廷吉连连点头道。争不到首相位置,却又不可能去做复兴党附庸。如此尴尬的位置让东林党人们心烦不已。东林党在议会、朝堂、地方上究竟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恐怕是此刻东林党上下最关心的问题了。
“诸位仁兄不必气馁。其实女皇陛下也不是一边倒向复兴党的。陛下鼓励士人自由结党,就是为了谋求制衡。说句不中听的,我等在地方为官,还要在自己管辖地的议会中扶持不同的势力互相牵制呢。何况是治理天下的一国之君。只要我等能揣摩好女皇陛下的圣意,就算得不到首相之职,也不见得会落了复兴党的下风。”孙克咸自信的说道。
“克咸兄,姑且不管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但眼前各方势力俨然已经铭旌开战了。而你、我这等管理一方的县太爷,更是首当其冲的成为了对方所要针对的目标。就拿先前漕盐弄的事来说吧。那朱丰泽可能是想帮我一把,结果是好心办坏事。但也极有可能是与粤党合起伙来下套子。老实说,我现在都有些分不清敌我了。”应廷吉苦恼的说道。在他看来,现在地方议会给予父母官们的压力远甚于朝廷的廉政司。
“就是啊。这种时候,党里也该打个招呼了吧。至少得告诉我们谁是敌,谁是友啊。”李贤奎猛点头道。通过先前那一番谈话,饶是像他这般的直肠子,也深切的感受到了局势的复杂与凶险。
“诸位莫急,再过两个月就是东林大会召开的日子了。届时党里的骨干都会参加。相信这次的东林大会一定能给咱们一个明确的指示。但在此之前,我等最好不要有任何轻举妄动。要像廷吉兄这般谨守各自的本分,莫要给对方以可趁之机!”冯梦龙的一席告戒,带着山雨欲来般的压迫感。
此刻众人脸上的神色正如冯梦龙的语气一般凝重。他们心里清楚现在才刚刚只开了一个头罢了。在国会正式召开之前,谁都不晓得在这两年中还会发生什么样意想不到的事。因为无论是对弘武女皇陛下,还是对于弘武朝的官吏,亦或是对中华的百姓来说,通过国会选举首相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而在这个时代亦没有人会跳出来指手画脚,教中国人该怎么选举,或是不该怎么选举。一切都得靠中华帝国自行摸索。而焦虑正来自于对未知事物的惶恐。
第34节 王夫之析分拆迁案 陈子龙历数省议席
当应廷吉、冯梦龙等地方官员,迷茫于议会制度给中华传统政治带来的冲击时。身为东林党魁的王夫之,亦在思考着东林党未来的走向。作为一个保守党派的领导者,王夫之有着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稳重。或许正是出于他的这种沉稳的性格和之前带领东林党走出低谷的手腕,才使得年仅33岁的他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就在东林党内积聚起了极高的威望。当然也有不少年轻的士子评击他的这种稳重为“毫无激情的保守”。但这并不会影响到王夫之在中华儒林日中渐高涨的声誉。相反这种所谓的“保守”在内陆诸多缙绅看来却是一种难得的美德。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关他“保守”批评反倒是为他的政治生涯凭添了几块踮脚石。
如同复兴党现任党魁陈子壮一样,王夫之也没有出任过公职。他仅拥有进士功名,以及湖广省议员和国会下议员的头衔。虽未能封侯拜相,出入朝堂,但正像是早些年“曾未一日服官”的张溥那般,里居在野王夫之照样也能“遥执朝政”。
如果说王夫之是中原儒林新生一代中的佼佼者。那么端坐在他对面的王罡无疑就是江南商界的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论背景、论学识、论为人,在这个时代的商贾子弟中似乎也只有新安杨家的贤亲王殿下可以与之匹敌。不过私下里人们往往会给予王家大公子以更高的评价。这一是出于王罡当年在“庚寅事变”中的绝佳表现。二来则是大多数人都认为杨绍清现在所取得的成绩完全是因为他的皇夫身份。其实帝国的不少男性在心中都酸溜溜的认为,只要是男人处在那样一个位置上都能取得与之相匹配的荣誉。而且十有八九能比那个“贤”亲王做得更好。
对于人们将自己与杨绍清相提并论的做法,王罡本人并不感冒。事实上,此二人除了年轻,以及同为财阀世家的背景外,便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了。况且他一向认为自己取得的成绩都是本身努力的结果。然而此刻向来自负的王家大少爷却一脸歉然地朝着在场的王夫之与陈子龙,深深的做了个揖道:“王公子,陈大人,关于上海县议会这次发生的事,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王副会长言重了。此事纯属民间纠纷,乃是上海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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