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各大商会的鼎立支持固然是功不可末。但这一来是出自于陛下您的威信使然,二来则是因为北方鞑靼的侵袭让中原百姓万众一心。而今天下已定,百姓安居乐业,商会自然也就‘利’字为先了。因此正如沈尚书所言,朝廷窃不可将征粮重点完全摆在商会身上啊。”
陈邦彦虽只说了一半,但孙露已然明白了他想说的另一半。确实,当年她之所以能取得充足的粮草供应,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她那香江商会会长的身份。一个人身兼国家元首、军队总指挥、以及商业大亨三重身份这在历朝历史上都是十分罕见的情况。这种情况固然能让孙露更为自由的支配来自各个势力的资源。同样也给中华朝埋下了不小的隐患。日后一旦孙露或她的继任者不能再完全控制商会,势必会影响国家的赋税乃至运作。到时候极可能出现两种孙露不愿意看见的情况,一是垄断巨头挟赋税控制国家,二是国家以强权掠夺这些国内新兴资产阶级的财富。无论是哪儿一种对国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正因为如此陈邦彦等人才会一再地想构架一个更为稳定的赋税系统以摆脱商会的对其的影响。
不过显然陈邦彦等人的这些尝试显然并不成功。而此时的孙露亦冷静了许多。她不也再急于想追究谁的责任问题。于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孙露宣布了自己的决定道:“沈督御史、汤督御史。”
“臣在。”
“朕命司法院即刻接手刘富春一案。”
“尊旨。”
“周专员、符专员。”
“臣在。”
“朕命你们回河南调查当地公社祥细情况。记住廉政司仅有知情权,一切证据均需交由司法院审理。尔等不得在当地私设公堂。”
“尊命陛下。”
“农林部、财政部、枢秘部尔等三部组成特别调查组,在五日之内就农村公社一事给朕一个详尽的报告!”
“臣等尊旨。”
第77节 御花园二女论社稷 石巢园东林议对策
下达完命令,送走了一干臣子,孙露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这次会议而得以平复。相反思绪却因沈廷扬等人的发言而变得更混乱了。一边是负担沉重的百姓,一边是满腹苦水的内阁。究其本源似乎都与自己当年的政策有关。难道说自己当年设立农村公社、改革税制、扶植商会势力有哪里做错了吗?孙露不禁在心中如此扪心自问起来。
不,这些都没有错。孙露在心中立刻就否定了这个一闪而过的疑问。十数年的经历让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敢狂妄的认为自己能像改装机器那样,依照自己的意志改造这个国家。而今的孙露已经明白自己所要面对的是一个拥有数千年文明的社会,一个拥有数千万人口幅员辽阔的国家。事实上,说社会、国家是会思考、会根据周围环境自行进行变化适应的“活物”一点都不为过。既是“活物”自然也就不可能像机械那般完全依照人的意志行事。更不会有一劳永逸的制度出现。所以无论是改革也好,革命也罢,就算真的将一切推倒变成一张白纸重建,依旧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因此在面对新制度、新政策所带来的零零总总的问题之时,孙露坚信这些是新制度在与社会契合时所发生的摩擦以及其本身未完善的问题。而不是自己当初设定方向上的错误。
想到这些孙露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当初所设定的目标。一旁的董小婉见女皇先前还脸色温怒愁眉不展,转眼间却又突然英姿勃发神色自信起来了。感到纳闷的她不由试探着向孙露恭敬地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啊,没事,朕没事。”给董小婉打断思路的孙露随口敷衍道。然而她的这番反应在董小婉看来却是颇为反常。陛下该不会别气糊涂了吧!抱着这样的想法董小婉忍不住关切地进言道:“陛下息怒。社稷之事虽事关重大,但陛下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莫要气坏身子呢。”
“董夫人,朕真的没事。至于气嘛,刚才在大殿上也撒完了。想来现在反倒是有股子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情呢。”孙露微笑着摇头道。
兴奋之情?这种时候陛下怎么还会觉得兴奋呢。更为疑惑的董小婉不禁皱了皱黛眉,垂首探问道:“陛下,臣妾愚钝,不知何事有让陛下如此兴奋呢?”
“当然是刚才有关公社流弊一事。”孙露说到这儿时恰巧走到御花园的荷花池边。望着满目的碧波,她不由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仲夏略带花香的清晰空气。继而又满怀憧憬的开口道:“董夫人,朕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激动过了。河南发生的事或许在有些人看来是对朕之前新政的一种否定或是威胁。但朕宁愿将此视作是新政的一次机遇,一次挑战。任何政策一经出台总是有利有弊的。只有根据实际情况不断的改进才能驱于完善。所以朕很乐意接受这一次的挑战。”
“陛下如此开明,内阁的诸位大人知道后想必也能安心不少啊。咳,说起来这河南的百姓还真是命苦。又是兵灾、又是天灾的,摊上这种情况,新政受阻碍也是情有可原啊。”明白孙露意思的董小婉幽幽的叹息道。
“谁说内阁现在就可以安心了!这次他们若是不能拿出一个可行的整改方案,这事就没完。”孙露突然提高了嗓门说道:“河南诸府的条件确实不好。但若说兵灾,北方诸省哪儿一个不是在被打烂的废墟上重建的;若说天灾,河北前年闹蝗灾、江西去年发水灾,若大个国家总会有些天灾人祸的。要是这天下真的太平到没有半点儿天灾人祸,那还需要什么新政呢。像黄老那样无为而治就行了嘛。正因为天下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所以才需要朝廷不断地调整政策以适应世间的风云变化。一个不能适应变化的制度没有存在的理由,一个采用僵化教条的国家到最后亦会被淘汰。这便是兴亡交替啊。”
“恩,陛下所言甚是。正如四季交替人的日常起居便要应时而异。”董小婉想了一下,用自己最熟悉的事情比喻出了自己的理解。
“好个日常起居应时而异。董夫人的比喻甚是形象。不错,管理国家就像日常起居一样其内容和原则总是固定的几样。但却因内、外部环境的不同在方法上发生着变化。”孙露颔首夸赞道。
“陛下真是过奖了。臣妾哪儿懂得那些治国安邦的大道理呢。只是随口说了些寻常的家常罢了。不过治国若真的像起居,那是否只要知其规律就能应变了呢?”董小婉羞涩的一笑好奇地问道。
“董夫人谦逊了。有时候越是浅显的道理越是耐人寻味。可要说掌握其规律那可就难喽。古今中外有多少能人异士、君王圣贤想要找出其中的规律。又留下了多少典籍供后人参考,可咱们现在还不是要摸着石头过河吗。朕不指望自己能找到什么万事法则,只希望能在自己即位期间让国家沿着既定目标稳定运做,并能给后继者留下一些实质的经验。”孙露昂起头略带孤寂的说道。
“陛下深喑治国之道,实乃万民之福。”董小婉一脸敬慕的说道。她虽不知女皇口中所指的既定目标究竟是什么。但她相信在孙露的心目中一定已经为中华帝国描画出了一副壮丽的画卷。朝廷新政便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而展开的。
“说起这些大道理来,内阁的几位阁老可比朕精通的得多。只不过许多时候他们更喜欢关注朝堂而不是民间。”孙露轻轻摇头叹息道。这或许是封建时代士人的通病,无论他们当初在野时是如何关心明间疾苦、对政治上的斗争又是如何的嗤之以鼻。可一旦入朝为官便会不自觉地将视线和精力转入朝堂之争。
“其实陛下只要将心中所想明明白白地告诉朝中的群臣。相信诸位大人在了解了陛下的良苦用心之后,一定会齐心协力为陛下分忧的。”董小婉想了一下提议道。伴随女皇多年的她对女皇可谓是敬慕有加。但她又隐约觉得女皇心中虽有众多雄才伟略却很少同臣子言明。在她看来女皇只要明确的告诉臣子她想要什么,想建立什么样的国家。底下的众多良相能臣就能依照这个目标谋划出女皇想要的天下来。总比现在迷迷糊糊地让臣子自己瞎摸强吧。
面对董小婉善意的提议,孙露只是报以了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她心中固然有一个壮美的蓝图,但她却并不想将这副蓝图直白地告诉自己的臣子。她怕一旦臣子将自己视做先知,从而在现实中照葫芦画瓢地照搬这蓝图的话,换来的会是难以预计的损失。而在孙露的记忆中这样的“后车之鉴”就曾给这片古老的土地带来过惨痛的灾难。所以她情愿将自己心中的蓝图转化成一个模糊的概念让群臣努力摸索。也不愿意将蓝图做为一个直观的范本命令臣子们照搬。因为孙露自附自己不是先知圣贤,而那蓝图也只是蓝图而已。想到这儿,望着还是一脸疑惑的董小婉,孙露努了努嘴欣然侧头道:“在朕看来内阁的诸位大人现在做得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他们若是能多放些精力在摸石头过河上,少些心思在暗里使绊上,朕会更高兴。虽然要政客做到这点多多少少有点困难。”
正如孙露调侃的那样,当天夜里一干臣子便三五成群地在各自的聚会场所商讨起来白天的那场会议来。这其中又以南京库司坊的石巢园最为热闹。石巢园本是前朝奸佞阮大铖的宅邸。因石巢园两边各有两条小巷像裤子的两条裤管左右伸展开,因此民间又俗称裤子街。从位置上来说石巢园正居裤子的裆部。不过尴尬的方位和之前哪个声名狼藉的主人,都没影响到士大夫对石巢园的钟爱。毫无疑问,就园林来说石巢园是一座精美的艺术品。闹中取静,正符合士大夫们大隐于市的境界。因而早在数年前文教尚书朱舜水便买下了这栋宅子。在认真整修一番后成了京师东林党人经常聚会的场所。
而今日的聚会显然让宅子的主人十分兴奋。却见此时的朱舜水正一脸得意的合掌道:“妙!妙!妙!卧子(陈子龙之字)你这一手先斩后奏确实漂亮。一想起今天早上沈犹龙等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