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担上千古罪人的恶名,贪财心切的王绍义还是头脑清醒地花费时间研究撬开基座的方式。后来,他命人用坚利的撬棍打入石缝,再一点一点地向外移动青石,速度虽慢,但毕竟人手多,终于还是将一块又一块的青石、青砖纷纷从琉璃影壁的底座上撬下来。经过一天的狠撬,基座上终于出现一个偌大的洞口。
“成功了!”王绍义手举着松明火把,开始让人们进洞。阴森森的洞口里有一股呛人的潮毒之气侵袭而来,立刻熏昏了几个走在前面亡命徒。后边的人看到这一幕,全都不敢继续向洞内钻了。“不怕死的,给我上来!谁想发大财,就不能往后躲!来呀,给我上呀!……”王绍义见无人敢上,站在洞口的青石阶上,拔出枪来向堵在洞口战战兢兢不敢进去的村民们历声喝叫。
在王绍义的威逼下,一些胆大的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幽深的地道里空气令人窒息,火把跳动的光焰照亮了人们脚下一块块生满青苔的潮湿石阶,却将胆怯的人影投射在地道的洞壁上,俨如鬼魅一般闪动。
“老少爷们,你们不要怕,只管往前走,这条地道可是一直通到康熙皇帝的地宫啊!”王绍义双手握着德牌撸子手枪,眼望着那些状若幽灵、深一脚浅一脚沿着湿漉漉青石台阶向地道深处缓缓移动的人们,一边高声大嗓地催促着。二十几个不怕死的亡命徒渐渐走向了深不可测的地宫!
“哎呀,王头儿!不好了!”突然,从幽深的地沟里传来关增会的叫声。在王绍义的眼中,有着与他相同的胡匪经历的关增会,是这次盗掘清东陵的骨干分子。他作为冲锋陷阵的干将,手举松明火把一直走在最前头。可是,这个为掠夺钱财不顾性命的河北大汉,不知为什么突然在前面发出了慌张的叫喊。
“关增会,你嚷嚷什么?不得扰乱军心!”王绍义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吼。
“王头儿,前面堵住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关增会在地道的深处一边尖声叫喊着,一边沿着进洞时的青石台阶,一步步地退回来。到了王绍义面前时,关增会才煞有介事地叫道:“你快到前面去看看吧,好像有一座大山,牢牢地堵在这条地洞的前面!天呐,前面有座高不可及的山呀!”
“住口!你这混蛋,叫喊什么呀!”王绍义见关增会急得满头大汗,回身指着幽洞深处说,“王头儿,我说的句句是真,洞里确实有一座小山在前面挡着,纹丝不动。也许是当年康熙皇帝下葬以后,为了防止后人进来盗墓,所以在洞里放了一座石头山吧!”
王绍义冷笑:“石头山?你说什么昏话?地宫里又怎么能有石头山呢?分明是你关增会的胆量太小,不敢再往地宫里走,才不得不找个借口来搪塞我吧?”
“绍义,你来看呀,这洞里确是挡着一道巨大的石头门呀!”王绍义正在与关增会在青石阶上理论着,忽然听到地沟的深处传来一个粗大的嗓门在叫喊。王绍义听出那人是杨芝草,便不再与关增会说什么,将枪掖进腰间,沿着生满青苔的石阶急匆匆地下了地沟。只见二十几个抢先进洞的人,都手举火把集聚在一起。在哔哔叭叭的火把浑映下,有一个满脸浓黑胡须的黑脸大汉,正在一块硕大的巨石面前骂骂咧咧发牢骚。他正是杨芝草。
王绍义多年以前就与杨芝草相熟并结成朋友。杨芝草原本也是个地道的庄户人,在1927年被马福田的绺子绑了人票。因为是熟人,王绍义从中代为说项,马福田方才将杨芝草释放。因为此事,杨芝草一直对王绍义感恩戴德。这次王绍义决意趁清东陵无兵守护之机进行盗陵时,最先联络入伙的人就是杨芝草。杨芝草正好没有找到报答王绍义的机会,加上他又好吃懒做,时时寻找发财的机会,因此,当王绍义说明来意后,两人一拍即合!
“杨芝草,你乱嚷嚷什么呀?”王绍义赶来说道:“日本人在的时候,你不就在东陵管理处当过两年的护陵警吗?你怎么也和关增会一样,胡乱说有什么石头门,这不是吓唬人吗?”
“绍义,你看看嘛,哪个敢在这里吓唬人?这可当真是有一扇大石门呀!”杨芝草因为与王绍义的私交很深,此次又被王绍义拉进来充当盗陵的军师和主攻手,自然十分情愿为他效力。可是,杨芝草万万没有料到,洞内居然有两扇巨大的汉白玉制成的石门,巍然如泰山般地拦挡在面前,纹丝不动。杨芝草纵然盗陵心诚心切,面对石门也是无可奈何!
“真他妈的奇怪,洞里怎么能有大石头门呢?”王绍义毕竟从来没有进过清东陵的地宫,不由得也吃了一惊。他从关增会手里接过一支燃烧的火把,分开众人,随杨芝草来到那巨大的石门下。王绍义将火把高高地举起来,上下一照,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天呐!果真是两扇高达数丈、宽五六丈、雪白如凝脂般的巨大石门。在火光的辉映中,王绍义发现,这是两扇在建造景陵地宫时精心设计的汉白玉石门,上面刻有许多花卉龙蛇的图案,细腻逼真,门上还有精美的环状石雕拉手。这石门宛若一座小山般横在王绍义和众人的面前。
王绍义伸手狠命地去推大石门,发觉动也不动。“他妈的,真没想到呀!”王绍义本来想在撬开琉璃墙基座后,率领各村来的盗宝人一鼓作气地劈开棺材,将珍藏在里面的宝物悉数洗劫。可是,面前这道坚不可摧的巨大石门横亘在这里,使王绍义欲进不能,欲退不得,又气又恨地挥舞两只拳头,在那石头上“咚咚咚”地拼命擂打几下,却仍旧无济于事!
“怎么办呢?”关增会举着火把在石门前连声唉叹。
“真没有想到呀!已经到了地宫门口,他娘的死鬼却用两扇大石门拦住咱们!”王茂见所有盗陵人都束手无策,也在大石门前挥拳擂门。
“别慌别急,”王绍义在短暂的冲动过后又变得沉默起来,这个颇有心计的惯匪情知在这种关口不能露出半点惊慌与焦灼来,不然便会使好不容易网罗来的盗陵人大乱阵脚。于是,他对杨芝草、关增会和王茂等人说道:“石门是休想吓倒咱们的。依我看,可以让地面上的那些汉子一个个轮番下来用撬棍来撬,用钢镐来刨,还有那么多铁钎子,也都拿进来,人多力量大,还怕撬不开这道石门?”
“撬不得的,撬不得的,”站在石门前面许久一言不发的杨芝草,这时见王绍义竟然异想天开地要大家进洞来撬石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急忙以深谙地宫内情的口气劝道:“绍义,那样撬来撬去是无济于事的……”
王绍义问:“此话怎讲?咱们连琉璃影壁也撬开了,为什么就撬不开这道石门?莫非我们就半途而废吗?”
杨芝草不愠不火地说道:“绍义,这石门可不比外面的琉璃照壁,是根本撬不开的。我忽然想起来,我在这里护陵的时候,曾有人对我说起过,这地宫中像这样的汉白玉大石门,一共有三道!”
王绍义和众人大吃一惊:“三道?”
杨芝草说:“没错,是三道!而且,更令人头疼的是,这石门有几吨重,厚度都在一尺半左右,无论撬或者推、刨,都奈何不了它。当年修筑地宫的时候,工匠们就已经考虑到几十年甚至数百年后,或许会有人进来盗陵,石门设计得天衣无缝,在每扇门背后都装了一个石制的千斤顶!”
“什么?还有千斤顶?怪不得推不动!”王绍义、关增会和王茂等人听得心里发凉。
杨芝草比比划划,说得绘声绘色:“当年,康熙皇帝是在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戍刻死于畅春园的,先是将梓宫厝在北京的景山,一直到雍正元年的二月十七日才向马兰峪启灵。康熙爷的梓宫在当年三月二十七日到达了马兰峪,四月初二抬进陵园,九月初一才抬进这座地宫里下葬的呀!”
王绍义急得心焦若火,打断杨芝草的话说:“你说这些废话有何用?你倒是说说这些石门背后当真是有千斤顶?”
“是呀是呀,真的有千斤顶?”一片哗然。
杨芝草冷静而沉着,讲起话来不慌不急,继续娓娓地说着景陵石门的来历:“绍义你别急,听我慢慢告诉你,我方才是说康熙皇帝的梓宫是在雍正元年才得以下葬,那时这三道石门并没有关闭,更没有用千斤顶从里面将石门封死。为什么?因为还要等其他几位活着的皇后和皇妃入葬啊!”
王绍义浓眉愁锁,一言不发,其他的人也不再叫嚷,他们确实需要真正了解景陵地宫的秘密,方才能够想出攻克石门的办法。
杨芝草继续讲道:“其实,与康熙皇帝同时被抬进景陵地宫里下葬的,还有两位皇太后。一位是辅弼大臣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她是正黄旗人,康熙四年进宫,九月立为孝诚仁皇后,康熙十三年生下皇太子后即崩殁在紫禁城的坤宁宫,只是棺材一直没进景陵。另一位孝昭仁皇后是康熙十六年立为皇后,不到一年就因病死去。她是与孝诚仁皇后一齐随康熙爷的梓宫进入景陵地宫入葬的。康熙的另外两位皇后,就是孝懿仁皇后和孝恭仁皇后,都是死在雍正年间。参领海宽之女章佳氏,也就是敬敏皇贵妃,她在雍正元年六月死后被封为皇考敬敏皇贵妃,并在六月二十六日袝葬进景陵。所以说,直到皇贵妃进了地宫,景陵方才最后被关闭封死!”
王绍义问:“到底是怎样才能用千斤顶在里面将石门封死呢?”
杨芝草这才意识到话题扯远了,急忙言归正传:“当雍正元年六月二十六日最后一位皇妃的棺材入葬以后,匠人们用绳索在门内牵引着千斤顶,沿着预先用凿子在石板上所凿下的石槽,缓缓入定。这样一来,两扇厚重的大石门就被石制的千斤顶从里面牢牢地咬住了。绍义,这些石门都依相同的道理用绳索牵引入槽的,一旦从内封牢,从外面很难打开。所以,我劝你不要让洞口边上的那些人都进到洞里来,干这种事人多也伸不上手!”
王绍义急得心中喷火,但又无计可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