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各庄?就是惯匪马福田的老家吗?”
“一点不错!”云一彪紧紧地握住了陈树基的双手,一边悄声地叮嘱他,一边将他连夜派往山下……
果然不出云一彪所料,关增会所报告的惯匪马福田率土匪在马兰峪盗掘景陵的情况,全系无中生有的捏造。陈树基日夜兼程赶到马福田的故里马各庄后,当地区、村政府很明确地证实:马福田在1928年与国民党孙殿英的军队火拼中,为流弹所击毙。当时虽然没有死,但是被几个亲信土匪抬回马各庄后不久就咽气了。关于马福田被孙殿英击毙死亡一事,不仅马福田的家人、邻居、村干们和目击者一致证实,而且陈树基还在马各庄村外验看了马匪的坟茔。既然马福田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于乱枪之下,那么关增会为何还要绘声绘色地向我公安机关称马福田不但活着,而且还指挥数百余众的土匪到马兰峪的清东陵去盗掘古墓呢?关增会究竟是无目的的胡言乱语,还是别有用心地转移公安人员的侦察视线呢?陈树基一边走一边冥思苦想着,却蓦然听到一阵沙沙的草响。
陈树基一惊。
他抬头一看,自己刚好来到嶕峣峰下。两侧各为陡峭千仞的绝壁,凌空处高悬着一块巨大如磨盘的卵石。那块巨石悬于半空,令经过之人无不心里怵然!陈树基对盘山格外熟悉,情知此地名曰悬空石,是盘山上的一条险道,平时极少有人来此行走。他是因为军情火急,方才择此捷径上山,不料他就在路经此地时,忽然听到一阵沙沙的轻响,极像是蒿草的蟋蟀之声。陈树基掏出枪来,警惕地左右寻觅。忽然发现雪路上有一行歪歪斜斜的脚印,消失在不远的一丛枯黄的蒿草旁不见了!
“谁?!”陈树基精神立刻紧张起来,将手枪一举,冲向那丛在寒风中摇来曳去的蒿草,大声地叫道:“如果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别开枪!千万别开枪,是我呀!”乱蓬蓬的蒿草里果然战兢兢地探出一个脑袋来。头顶上的棕色毛发已经被烈火烧掉,变得疤疤癞癞。灰褐色的脸膛上有一双惊恐的小眼睛,其中左眼因为烧瞎已经深深地凹了下去。那人见陈树基正用一支乌黑的枪口瞄向他的秃脑袋,吓得大惊失色地双手抱头,连声大叫:“别、别开枪呀!”
“关…增…会?!”陈树基立刻明白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气得他上前一把揪住吓得浑身颤抖的关增会衣领子,骂道:“你把我们骗得好苦!说,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我……我……”关增会跪倒在雪地上,忽然挥手扇打自己耳光,哭道:“我不是人呀!……”
第25章 定陵地宫里的两丈深水
夜色如墨,风呼雪啸。
地处清东陵最西部的平安峪,群山环抱,松柏如屏。在入夜以后,平安峪四周的岗峦之下,蓊蓊郁郁的百年松林柏树在一阵阵夜风吹掠下,不断发出令人心悸的涛声。由于半夜里彤云四合,不久就纷纷扬扬地飘卷起一团团鹅毛般的大雪,所以附近的山谷峰峦,很快就被蒙上一层白皑皑的雪毯。虽然是在漆黑的夜里,但由于雪光的映衬,初来平安峪的人们依稀可以分辨出在平安峪的谷口之地,巍巍然雄踞着一座巨大的清代陵墓——它就是咸丰皇帝的定陵。
黄金仲已经是两天三夜不曾合眼了。在凛冽的风雪之中,他显得既疲惫又焦灼。他披着那件军棉大衣,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支张开了大机头的驳壳枪,居高临下地俯望着这座即将被打开的大清皇帝陵墓。想到不久之后他就可以像前次随王绍义盗掘康熙陵墓那样,在撬开地宫内的皇帝棺椁以后,肆意挑选大把大把的稀世国宝,黄金仲的心里便充盈起得意与亢奋。如果这一次盗陵顺利的话,他们三股力量可以将咸丰、同治皇帝和慈安太后的三座皇陵同时盗开,所得到的珍宝,将是前一次盗景陵时的三倍以上。这样,他和王绍义所领导的盗陵行动,无论从人数、规模以及所得到的陪葬品的数量,都将远远超过在中国近代史上臭名昭着的盗陵军阀孙殿英。想到这里,黄金仲在心里在暗暗叫道:“孙殿英,别看你是一个军长,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但是你的胆量却根本比不上我黄金仲!我要将清东陵里所有没被人盗开的大小皇陵,一个一个地统统盗开!”
鹅毛大雪一团团地在漆黑的天穹中飘舞,然后又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庞大的定陵之内。黄金仲沿着方城墙间的狭窄砖道走来。在黄金仲的眼里,咸丰皇帝的定陵与不久前盗掘的康熙景陵并没有太大区别。陵区的布局结构遵从祖制,由隆恩门、石像群、五孔桥、燎炉、东西配殿、隆恩殿、陵寝门、石祭台、方城、明楼、宝顶、宝城等组成。所不同的是,定陵隆恩殿的东、西、北三面不设柱栏与栏板,四周均由两丈余高的红墙环绕着。
在这种风呼雪飘的严寒之夜里,整个陵区笼罩着一派紧张而神秘的气氛。令黄金仲感到心绪烦躁的是,盗挖定陵并不像预想的那样顺利。由琉璃影壁下用利镐撬棍打开洞口,就用去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那是因为咸丰皇帝的陵墓修筑得十分巩固,较景陵更加不易损坏。由他所指挥的青年壮汉子们,大多都是盗陵的新手,根本不懂古陵的建筑结构。还有另一个影响进度的因素,就是王绍义充当了前一次盗陵的现场指挥,因为懂得古陵结构,所以撬挖起来得心应手。而黄金仲当时只顾得在隆恩殿内喝酒吃肉,直到瓜分珍宝时才到现场,所以当他独挡一面指挥盗陵时,真切地感到力不从心。加上如今已不是深秋时节,而是冰冻三尺的深冬,又给盗陵增加了一定难度。
“他妈的,快干!如果哪个再偷懒耍滑,老子就枪崩了你们!”见无法撬开那道直通定陵地宫的琉璃墙,黄金仲气得跳起脚冲着那些在小北风吹拂下汗流浃背的庄户人家破口大骂。在他的威吓之下,琉璃墙下的地洞口终于撬开了,露出了一个黑森森的洞口。
“啊——!我的天呐,不好了!”
“地宫里有毒气!”……
好不容易掘出洞口以后,黄金仲本以为可以顺利进入地宫,进而炸开拦在宫口的几道汉白玉大门。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料想到,当他命令一些壮汉从洞口跳下去,准备沿着潮湿黑暗的石阶向地沟里走去时,人群里早已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之声。黄金仲惊呆了。原来,定陵的地宫里预先布有可以令人窒息的毒霉之气,先前跳下去的两个亡命之徒,因为不知道深浅,马上就被毒气熏昏在阴沟里了。
“不好了!熏死人了!”琉璃壁前一群贪财的壮汉们,猛然听到阴沟里传来的凄厉尖叫声,顿时吓得浑身发抖,惊慌四散。
“站住!他妈的,全都给我站住!”黄金仲见盗陵的人乱了营,冲上前来,拔出枪来厉声喝喊道。
那些企图避开的人们见黄金仲变了脸,进也不是,逃也不是,一个个彼此面面相觑。
“下去!你们两个听着,马上跳进去,把熏昏的人拖上来,小心出了人命!”黄金仲将枪口对准两个青年汉子,厉色地命令说:“下洞去!快……”
“不,不……洞里有毒气。”两个庄户人胆战心惊地连连后退。
“放屁!哪里有什么毒气?”黄金仲不依不饶地逼上来说,“就是当真有毒气,打开洞口以后慢慢也就散开了,还怕个什么呢?快,不听命令的,休想分到一点值钱的东西!”
两个壮汉子万般无奈,只好用毛巾将口鼻捂住,胆怯地下了地沟,手忙脚乱地将那被毒气熏昏在地沟青石阶上的两个农民拖上洞来。看到没有发生命案,黄金仲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其他人也才有胆量下了洞。
“快,给我往地宫里面传话,让他们快干,越快越好!争取在天亮以前结束战斗!”在大雪飘飘中,脸膛冻得紫红的黄金仲,在方城上向下面集聚的盗陵人发布命令。有人从洞口爬进去,迅速将黄金仲的话传达给正在地宫里打眼放炮、炸毁地宫石门的亡命徒们。子夜时分,漫天大雪,黄金仲翘望着阴冷的雪空,心里万分焦急,担心他们迟迟不能将三座陵墓盗开,反而等到云一彪和侦破小分队从盘山赶回来。
“关增会!现在为了能够再把皇陵地宫洗劫一空,必须引开云一彪的视线。而这个特殊的任务只有交给你去完成了!”在呼啸的北风中,黄金仲想起在此次行动的前几天的夜里,他和王绍义在八区干部刘恩的家里,叫来关增会密议对策时的情景。
“什么?让我去向公安局报假案?”满头被烧得光秃秃的关增会,连连摇头说:“不,我可不敢去做那种虎口拔牙的事!万一被当场识破了,不但咱们的好事难成,连我也得搭进去!”
“你怕什么呀?”黄金仲啜了一口茶,嘿嘿地朝着惊恐不安的关增会发出一阵冷笑。他以老谋深算的口气说道:“我当然不会让你去找云一彪报案的。冀东的情况我比你们都清楚,如果对云一彪使用调虎离山之计,确实有可能适得其反,所以我并才想让你直接去找云一彪,而是找他的顶头上司俞枫报案……”
“那……我也不去。”关增会摇头晃脑,不肯就范:“这种假案是很容易被人识破的。那个马福田早就死了,马兰峪一带,有谁不知道呢?……”
“可是俞枫这些外来的干部根本不清楚内情啊。”黄金仲说,“关增会,只要你按我的话去办,一定能够调虎离山……”
“不不,就是真能把云一彪引到盘山去我也不干。”关增会用另一只未瞎的眼睛盯盯刘恩,又瞄瞄王绍义,一口咬定地说,“我姓关的可不能尽干这类傻事。前一次让我劈棺材,结果把左眼睛烧瞎了,可是到头来还是你们当头的分得多?!……今后再有这类傻事,你们还是找别人吧!为什么老是看中我这烧瞎了眼睛的废人呢?别人去报这个假案不也一样可以调虎离山吗?!不干,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
“老弟,你可是我的老朋友了!”许久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只顾吧嗒吧嗒抽旱烟的王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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