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湖水营孤悬青州东北的海域之中,由李印统领,校尉级以上将领有李印、君啸云、楼庆之等人,泉州水营镇锁东南海疆,偏离江宁的主要军事方向,弥昧生以卫将军衔出领。
除此之外,徐汝愚在江宁尚建立完整的卫戍军,镇守地方,卫戍军校尉级以上的高级将领有彭奉源、李逸、林僧详、宁越山、孙来、郑柯、沈翼等人。
江宁十月尚不觉寒,徐汝愚披着青衫,端坐在长案前,右手按着书卷,目光却落在空处,若有所思。
南平西征军受阻于蓉城门外,徐汝愚却知道容雁门绝非表现出来的那般一筹莫展,倒是江宁在越郡战事上的迟疑,着了痕迹。北方已渐入寒季,安阳营与呼兰铁骑在安阳临河地区集结,针对河内府的意图十分明显。清河李氏、青州伊氏、汾郡荀氏三家与关应弓的流民大营在汴州结盟。汴州与河内隔河相望,关应弓的流民大营沿河水南岸驻扎,策应北岸的河内府。呼兰主力从安阳直接进入河内府攻城拔寨,必须考虑到对岸流民大营的威胁。呼兰军不善攻城,安阳营军为降军,士气不振,也不利于强攻城池。若想蚕食之,则必须先解除河水南岸流民大营的威胁。
呼兰人不善水,又无舟师,河水湍急,浪高水险,要到十一月下旬才会出现凌迅,逐渐冰封。那时呼兰铁骑就可以迅速渡过河水,向河水南岸的纵深进袭。
寇子蟾说呼兰众人,评贺兰容若论智第一,其次褚师泽;徐汝愚却以为褚师泽体弱多病,不习武学,在崇尚武风的呼兰,褚师泽多半会被漠视,其智算不应在贺兰容若之下,不然贺兰容若不会盛荐褚师泽为侵入幽冀的呼兰军主帅,贺兰容若却只挂副帅之衔。
青州伊氏、汾郡荀氏、清河李氏正针对河水冰封呼兰铁骑踏冰渡河的可能性在南岸进行积极的备战,修葺城池、筑连坞、连堡。虽然还不知呼兰铁骑会以何种方式渡河,但是徐汝愚觉得呼兰铁骑不会待到河水冰封的时候。
第五章 樊族归附
徐汝愚觉得呼兰铁骑不会待到河水冰封才对汴州、河内有所行动。
等到那时,四家联盟在河水南岸构筑相当完备的防御体系,呼兰铁骑若想南侵,只有绕过这个防御体形南行。在范阳城未攻下的时候,呼兰军主力必不会离开幽冀太远,特别是后路遭阻截的情况,更忌贸然轻进。然而有盟军在南岸的策应,呼兰也不可能对北岸的河内发动肆意的攻势。
几可料定,呼兰若要兵出幽冀,进入汾郡境内,势必会选择在河水冰封、四家联盟在南岸的防御体系尚未完全构成之前的时机。呼兰若不出兵汾郡,那在今冬就会全力攻取范阳。范阳孤悬幽冀北境,将十数万呼兰精兵滞留在那里。褚师泽也可能在解决范阳之威胁后,再大规模向青州、汾郡进军。
正思忖间,邵海棠、赵景云从外厢走进来。
徐汝愚专务军事,青凤府直领司马衙、长史府、演武堂,三府校尉、签事以上的将领、官员皆加青凤府侍奉衔,成为徐汝愚的近臣,曹散因秦钟树之事,未能晋升司闻校尉,但也加青凤府侍奉衔,可见徐汝愚有意直接控制司闻曹、北五郡司、靖安司等军情机构。
南闽战事期间,徐汝愚掩袭泉州的途中,赵景云率一百余族兵归附,出言惊动众人,随后一直在徐汝愚身边行走,逐渐成为徐汝愚最重要的幕僚之一。
青凤府直领军事,长史府最重要的屯兵、备粮之务又让许伯英分去,邵海棠的权职渐轻,也惟有此,才有更多时间在徐汝愚身边参谋军务。
徐汝愚抬头见赵景云脸上微有慌乱神色,站起身来,问道:“发生何事?”
赵景云将手中的加急军情递上,说道:“涞水入秋水势渐缓,呼兰于上游掘堤,分涞水入下滹河,进入十月,范阳段的涞水已近枯涸……”
徐汝愚微叹一声,说道:“悉发范阳野民,筑坝于范阳城下,截住涞水,再封上游溃堤,待到来年春水大涨,百里范阳将陷平湖之中。”
赵景云微微一怔,没有说话,心知徐汝愚对范阳所能发生的种种情形皆有预料。范阳城南临涞水而筑,位于涞水中段的低陷河谷之中,呼兰封住筑坝封住狭窄的河谷出口,春水上涨,将会将整个河谷淹没,范阳城也就成了湖中之城。
邵海棠说道:“范阳城固,褚师泽不在上游筑坝,而是看出单用湖水无法冲溃范阳城墙。改在下游封住涞水,以期用湖水漫灌范阳,然而范阳坚且高,水位未必能漫过城头。”
徐汝愚摇了摇头,说道:“外无援兵,城外平湖与城头相平,城中军民士气大坏。范阳无法守了。”
赵景云说道:“用湖水封住范阳城,外无援兵,范阳城内又无舟船可用,范阳便成了死城,褚师泽只需少量兵力监视,呼兰军的主力便可以脱离幽冀北部的战场,转战青州、汾郡。并且封住涞水,我乌湖军的战舰就无法沿涞水而上,援应范阳。”
呼兰久居燕山之北,与中州不通消息,中州对呼兰众人都不十分熟悉,但是褚师泽、贺兰容若、褚师济、伯颜子义、吴梦离、文先勇、蒙图等呼兰将帅均有让人不可小视的实力。褚师泽利用大迂回战略在数月之间陷幽冀全境,可谓经典之役,徐汝愚也自谓不能比他做得更好。便是眼下水封范阳之计,便算得绝妙。徐汝愚初至范阳时,也曾预料利用涞水攻陷范阳为上计,然而见到褚师泽真用此计,心里依旧震惊。
徐汝愚将脸上复杂神情敛去,回复淡漠的从容,说道:“消息暂不要传出去。”
邵海棠、赵景云皆知徐汝愚不愿让范阳众人听到这样沉重的消息,然而徐汝愚心里的痛楚却不会稍弱半分。
徐汝愚身为江宁之主,已无暇顾及自己的情感,但是看着徐汝愚淡漠从容的眸子底下流着黯弱惨恻的微光,邵如嫣心里一痛,手上缓了缓,眸光扫过父亲、赵景云两人,又敛首整饬案上的书牍。
徐汝愚细思了片晌,又说道:“呼兰决意封涞水以困范阳,其实无需待到明年再将兵力抽出。大概会在河水冰封之前,大肆进攻河内或是汴州。”
赵景云问道:“可否告之江津易氏,由易氏将消息传去清河,让他们好有防备?”
徐汝愚说道:“应当来不及了,江宁偏居东南,相隔数千里之遥,江宁看出其中蹊跷的时候,褚师泽多半已有所行动了。”
邵海棠说道:“还是将消息传给李义山为好,呼兰首攻应针对流民大营,让李义山早一日有所防备,清河李氏也不至伤了筋骨。”又说道,“呼兰如何渡过河水,此事尚需请寇子蟾过来一起推测。”
寇子蟾潜入呼兰数十载,著一部《呼兰秘史》,写尽阴山南北、草原内外的异族风情,对呼兰所知甚详,江宁无人及得上寇子蟾也。
真正阻止呼兰铁骑南进青州或西侵河内的时机已经错过,邵海棠此议便是希望清河李氏的兵马能避入呼兰人的主攻方向。如此做法,却是有着江宁的私心,徐汝愚点了点头,说道:“邵先生如此安排也可……”
正在此时,却见樊文龙领着子阳秋进来。邵海棠望之大喜,疾步迎出去,问道:“子阳一去半月有余,让人望煞。”
徐汝愚抬头见子阳秋脸上有喜色,当时从余杭带回来好消息,只是适才听闻呼兰在幽冀的举措,心里却无法一下子拧过来,坐在那里,岿然不动,望着子阳秋跨进来,微微颔首,说道:“辛苦子阳先生了。”
邵海棠微微一怔,才省得适才得意望形略显无情了,何况范阳孤城里正陷着徐汝愚的母族。只是子阳秋此番从余杭回来当有佳音,越郡战事基调已定,实在让人喜不自禁。邵海棠敛了敛脸上的喜色,说道:“请子阳将此行细细说来。”
子阳秋上前与众人见礼,方说道:“樊湛随秋密至江宁。”
徐汝愚闻之动色,身子不觉前倾,说道:“樊湛何在?”
“正在前殿押衙房待召。”
“快去请来。”说罢,徐汝愚径站起身来,“我去前殿。”走到外厢,对守值的方肃、水如影等人说道,“你们随我一起去见樊湛,另外吩咐下去,封锁樊湛已至江宁的消息,都事、校尉以下官佐不得与参此密。”
樊湛,樊彻之子;樊文龙附江宁,对樊彻打击甚重,从那之后,樊彻渐将樊族权柄交于樊湛手中;樊湛亲自随子阳秋返回江宁,无疑表现樊族允同江宁一切提议。也难怪徐汝愚惘顾身份,前往前殿接见樊湛。
徐汝愚崛起清江,直至称霸东南,虽然与樊族尚且没有兵戎相见的时候,但是樊族谋算徐汝愚的心思却从不比别家弱半分,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抚州会战之时,樊文龙就是接到樊彻密令,将乐清城的驻兵撤走,给温岭、金华地区的普济海匪让开西进抚州的道路。南闽战事之时,樊彻在与江宁交界处集结重兵,施加压力,欲令徐汝愚吞并南闽的计划破灭。靖海诸战之时,樊彻更是积极联络祝族,欲与普济结盟共同抵抗江宁的军事威胁。徐汝愚北唐遇险,樊彻又遣樊文龙北上行刺。
虽然樊族的诸多动作皆未生效,若是江宁洞悉其中巨细,难保心中没有隐恨。江宁已成独霸之势,势不容樊族割据地方,不归附便是灭族一途。樊湛心知若要归附,便需有足够的诚意,予江宁以实质的助力,才能让樊族占据较有利的位置。樊湛劝父亲接受江宁的条件归附江宁,并亲自前往江宁,心里却是忐忑,实不知江宁会如何待他,又想樊文龙或念旧情,会在旁说项。
待见子阳秋、樊文龙陪同数人径直走将进来,樊湛望着居中的那个穿着粗布青衫的青年,怔在那里,待子阳秋将徐汝愚、邵海棠、赵景云、方肃、水如影、邵如嫣等人介绍给樊湛听,樊湛才回过神来,当即上前深揖而礼,口里说道:“余杭罪族子弟樊湛见过青凤将军。”
徐汝愚上前将他挽起,说道:“樊族拒匪有功,越郡百姓谁不念之,怎会是罪族?”将樊湛请到宾席主位,方细细打量此人。
普济夺温岭,兵侵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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