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凛佳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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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凛佳人(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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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出些许膏药,搓热后,坐在榻边为他推拿。
  她低眉敛睫,再言语时,幽微声音带着一丝轻哑。
  “那时迁走我娘、我爹的坟,宫爷又让人将那两座坟的外表,还原成原来模样,自那时起,我已算是出了夏家,之后又来到北方……庆阳有无夏家商,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了。”
  宫静川心中波澜微起。
  看着她灵巧的手,又静瞅她轻垂的脸蛋,他看了好半晌,实不知那句话为何会通到嘴边,接着自然而然溜出薄唇——
  “你迟早要嫁人,嫁了人,冠上夫姓,夏家的事确实与你不相干了。”
  按揉他左膝穴位的小手突然顿了顿。
  她脸压得更低,才想继续手边的事,宫静川忽觉有什么滴落在膝腿上。
  湿热湿热的……是……泪水?!
  她、她怎又哭了?!
  宫大爷惊得一颗心突突跳!
  他最怕她这种哭法,完全让他……实在是……虽不知罪犯何条,却很想干脆在她面前九死以谢罪!
  “晓清……”他收回腿,挺起上半身朝她倾近,才探手欲扳起她的脸,面前姑娘已然退开,起身盈立。
  她站着,他坐着。
  她终于扬睫,匀颊挂着两行清泪。
  他定定看她,无数意绪在心中纠缠。
  猛地一波狂潮打来,从她湿润的、幽深的、情丝盘绕的眸中打来,打得他浑身隐隐疼痛,尤其左胸之内,而那样的痛正慢慢加剧,往魂的深处钻……他到底怎么了?
  “宫爷,我知道我当时那样……那样做……我、我……”泪一直涌出,她十指绞紧,拚命压下想哭的感觉,努力想把话说清楚。“……我把双心玉硬塞给你,是我做事欠思虑,但我觉宫爷很好,确实是很好、很好的……至于那个求亲之举,我……我都说了,是玩笑话……”
  —阵热泪威肋着要奔流出来,若是压不下这一波,后边绝对是溃决而出,她突然微微发颤,双眸眨也不敢眨,只知深深、沉沉地呼吸吐呐。
  不哭。她没有哭。她没有。没哭。
  男人此时起身朝她而来,她宛如带到惊吓的小免,蓦然后退两步,两手还护卫般环抱自己,冲口便道:“别过来!你……你别过来……”
  宫静川瞬间脸色一变,眼神亦变得晦暗难明。
  他应她所求伫足,沉声道:“你不是将玉硬寒给,我你——”
  “我做的那些事,让宫爷感到困扰了。”
  她气息缓了缓,原是撇开脸容,此时再次面对他,眼眶红通通,却微微一笑。
  “我想说的是,我既已随宫爷回北方,进『松辽宫家』做事,就没再想过婚配之事,只盼这一生在松辽安度,宫爷无须为晓清的婚事多费思量……倘是……倘是宫爷以为我有什么觊觎之意……请宫爷放一百二十个心,人贵自知,我是什么身分,我心里清楚,这份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我只想为奴为婢报答你,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想的,真的……我什么都没想,是真的……”
  说“是真的”三字时,她眸光一垂,觉得这三字仿佛是在说服自己,明明倾心倾意,却要说服自己什么都没想,顿时间,心里狂闹。
  “夜深了,宫爷也该就寝。”
  丢下话,她没敢再看他一眼。
  像把内心苦涩尽数吐出,余下的已不干她的事一般,她转身就走。
  水青裙摆拂过门坎,薄薄纤影走在朦胧灯笼火下的回廊,很快地走出主子院落。
  至于那个遭“遗弃”的主子,虽不是绝顶的辩才无碍,但寻常时候明明是说话有条不紊兼之思绪清晰、见事锐利的主儿,偏偏在某个姑娘面前,他常要被搅得头昏脑胀兼之头重脚轻。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宫静川才陡然想出教他傻怔在原地的症结所在。
  我只想为奴为婢报答你……
  ……为奴为婢?
  为、奴、为、婢?!
  难不成她当初答应得那样干脆、神情那样温驯,丝毫不抗拒就跟他回北方,然后乖乖接下盐场帐管之职,且天天这样努力、尽力、奋力地做事,这一切的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他于她有恩,为了报恩,所以她委屈自己?
  这个混——不!不能骂她!不是她的错,她、她她很好,错的都是他,没事干么跟她提嫁人之事!
  宫家的奴脾不够多吗?还需要她来凑一脚吗?她、她……
  你说自己性情偏沉、无趣,我恰是喜爱这般性情的人……
  我很喜欢这样的人,很喜欢……
  喜欢这样的你……
  蓦地,他那“后知后学”的脸红之症再次发作,且一发不可收拾,比之前几次都要严重,红潮不仅染布他面庞,更涌往四肢百骸,教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红了个遍,心跳飞快。
  她说的话,他记得那样清楚,每每一想,胸中就发热。
  他从不觉自己当初退回那半片双心玉佩有何不对。
  然而此时此际,心头沉窒,喉中紧涩,他竟有院惜与慌乱之感,就觉得,自己是否真做错了什么……
  盐场的春酬在昨儿个已尽数拨出,手边的事终于缓了些,夏晓清在宫家拨给她住下的院子里简单用过早饭,接过果儿递来的清茶,忽而有些怔忡。
  “小姐,怎么了?”果儿瞄了眼那杯茶,看不出个所以然。
  夏晓清回过神,抬头笑了笑。
  “果儿,都跟你说多少次,别再喊我『小姐』,都大半年了还改不掉。这儿的小姐只有明玉和澄心,我和你一样,都是受雇子宫家的人。再有……你也别只顾着服侍我,往后倒茶、端水这些事,我自个儿来就好。”
  “小姐,我不服侍您,还能服侍谁去?如意、如福、如春、如喜都在明玉大小姐和澄心小小姐院子里,用不上我啊!而且当初宫大爷带咱们回北方,本就要我一直这样服侍小姐的。再说了,小姐这个院子才我一个服侍丫鬟,顶多出门时还配个大智当马夫,您瞧瞧府里畲大管事,他那头就有四个跟班,大爷拨给他专用的马车可比小姐用的那一辆宽敞多了呢!”
  夏晓清没想到会被一个小丫头堵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当初被带进宫家,只觉有个小地方栖身便可,府里大管事依着主子指示,额外安排了两位婢子照顾她的起居,皆被她婉拒了。
  她自觉寄人篱下,受人所用,许多事简简单单即可,但现下上想,又觉打一开始时就不曾简单过——
  她有自己的院落,较以往在夏家时大上许多,且极是雅致,摆设用物皆讲究。
  她有自个儿的使唤丫头,还有专属的马车与车夫。
  还有还有……她竟是一日三顿饭皆与主人家同桌!
  她根本过得像个富家千命!
  越想这些事,脑子里越乱,然后想起那晚对宫静川说的那些话……欸,什么为奴为婢报答他……到底是她在报答,抑或受他照顾?
  她的思绪让一阵“啪啪啪啪——”骤响的跑步声阻扰。
  雅厅里的主仆二人同时循声看去时,那两道明媚可喜的“大小旋风”已冲进前头小园,跑过青石板道,跃上石阶上檐廊,最后冲进雅厅里。
  “清姐!为什么今早不来饭厅用早饭?你这两天怪怪的。是不是臭大哥使了什么臭招。太臭了。你支持不住,所以就不来跟咱们一块儿吃了?”
  明玉一来就张声嚷问,拉着夏晓清衣袖。
  “你不来,大哥脸更臭,我和澄心好可怜,看着他的臭脸下饭,吃得好痛苦。清姐……你是不是讨厌大哥了?”可怜兮兮地瘪嘴。
  夏晓清被问得双颊微热。
  大的瘪嘴已经够让人心疼,连小的也瘪起红嫩嫩的小嘴,轻轻摇着她的袖,香软小身子挨蹭过来,那依恋神态实在教人招架不住。
  她先是反握澄心小手,对小小人儿笑了笑,然后才转过来瞧着明玉。后者近来仍跟那个不爱说话的青年闹着,闹得圆润脸蛋都见消瘦了,下巴这样尖细……她心底不禁一叹,眸光透着怜惜。
  “我没有讨厌宫爷。”事实上是很喜爱、很喜爱啊……
  “那咱们往后还是天天一块儿吃饭嘛!你来,我和澄心就吃很多给你看,不管蒲大厨子端出什么,咱和澄心都吃,不挑菜了!你要不来的话,那、那么……果儿——”突然看向退到一旁的婢子。
  “是!”果儿连忙应声。
  “以后多准备两副筷子和碗,我和澄心都来这儿吃饭!”
  “呃……是。”果儿低下头,费劲忍笑。
  夏晓清有些头疼地看着宫家大小姐,最后只得苦笑。
  第四章
  明玉见她笑叹,知道她肯定心软了,而心一软,最终是要妥协的。她甜甜一笑,遂换了个话题,道:“清姐,你没讨厌大哥,那就跟咱们一块儿出去玩吧!”说罢,手已使劲拉扯她,而且是小姐妹俩连手出击。
  “什么?等等……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等会儿还得过去盐场啊,大智都去备车了,你们——欸……”
  晓清甩不开大的那双练过拳脚功夫的手,也不敢太用力甩小的那一双稚荑,于是真被拉出雅厅了。
  被拉出自个儿的院落后,碍于宫府里仆婢众多,尤其又是早上,忙着洒扫庭院的人到到可见,夏晓清不好再跟小姐妹俩拉拉扯扯,结果一路被带出大门。
  经过前厅时遇到大智,他搔着头,呐呐对她道——
  “小姐……畲管事说……说不用帮小姐备马车了……那个……大爷他、他有马车,还说小姐今儿个不去盐场了……”
  她还不及交代大智什么,人已被拉出大门。
  一辆套着两匹骏马的大马车备在宫府大门前。
  一撩帘,她蓦地怔住,车内除了宫静川外,还有一位俊美无仁俦的年轻公子。
  “夏姑娘,你不认得我了吗?咱们两天前不才见过面、说过话?”—顿。“呜……你真不认我了?这也太没良心啊……”
  见一旁的宫大爷直接翻白眼,夏晓清僵住的唇角忽而一软,沉静道:“秋大爷,我认出您了。”
  秋涵空揪成小笼包的哀怨五官陡地一弛,冲着她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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