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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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瞳-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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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锁魂链,深深没入了她的肩胛。
  想起来了,她失足落入河中,被四面八方的水憋得窒息,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体内的热度又升高了几分,像极了原朗带给她的疼痛。可他此刻不在这里,她看不见他,听不见他,碰不到他,为何依然焚心如故?
  “我死了吗?”她的手,缓缓抬起,握住锁魂链,问前方的鬼差。
  鬼差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说话,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神居然清明起来,它们用力拉了拉锁链,催她快走。
  锁链抖动,锥心的疼痛自肩胛传来,暗娘紧紧握住锁魂链,不在乎手心已被磨破,盯着鬼差,固执地不肯前行,只是发问:“我死了吗?”
  见拖不动她,鬼差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相互对望了一眼,而后一个答话:“魂魄离体,徒留肉身,自然是死了。”顿了顿,它又忍不住开始抱怨,“要不是原朗,哪会今日才将你拘魂?”
  死了,她真的死了。
  “我会怎样?”她继续问,磨破的掌心间,血渐渐沾染了紧握不放的锁魂链。
  锁魂链几不可闻地轻响了一下,轻轻抖动起来。
  “本该托身转世,但误了时辰,结果尚不可知。”
  不可知,不可知——她的心,乱了起来,持续不断的炙热,使她觉得自己就要被熔化。
  “走吧。”鬼差拉锁链,“运气好,差你下世托个好人家,不再受今生之苦。”
  “我不去!”下意识地,这句话就出了口。连带着,她挣扎起来,狠狠抓住锁魂链,想要脱离钳制。
  “拉她走!”见她居然反抗,鬼差大叫起来,却在下一刻,被锁魂链上传来的高热所伤,青白着脸,怪叫着松了手。
  指间的、链条上的鲜血逐渐变为一团火红,最后果真变为了火焰,自暗娘紧握的手中熊熊燃烧起来,烙红了整条锁链。
  本是阴气极重之地,烈火来得猝不及防。
  鬼差连连后退,鬼魂四下逃散,避之不及的,被滚烫的锁魂链烙及,顿时化为一阵青烟散去。
  火,从手蔓延到臂膀,再到全身上下,将暗娘团团包围舔舐。
  “哐当!”
  锁魂链断裂,掉落地面,铿然作响。烈焰乍然熄灭,无半点灰烬留下,暗娘的魂魄,已消失不见。
  “疼……”
  筋疲力尽之时,隐隐的呢喃忽然传来,原朗看过去,见暗娘的嘴唇在嗫嚅,张大的双眼中,本是死寂的重瞳此刻尽是满满的红光。握她的手腕,居然已有了轻微的脉搏跳动。
  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朗连忙扶暗娘半坐于自己的身前,双手平贴于她的后背,要强渡真气给她。
  灼热不退,冰冷身躯逐渐有了温度,僵硬的手脚也活动起来。脸上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浑浑噩噩地摸上去,五指间,是血,再看去,衣裳上,也尽是斑斑血迹。
  转过头来,恍惚的焦距对准了熟悉的面容,嘶哑着喉咙,干涩的嗓音挤出了一个名字:“原朗——”
  “暗娘,暗娘……”
  突然被拉了去,狠狠地搂抱住,几乎透不过气来。熟悉的呼唤一声又一声,眼前的原朗,脸上全然是一副陌生的表情。是狂喜,近乎于疯狂的一种狂喜。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抹去他唇角的殷红血迹。指间方触到他的唇,微微的灼痛袭来,令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泪眼盈然——疼痛得如此真实,她果真,是活过来了。
  黄泉种种,历历在目。她与原朗,果然是宿世牵畔,即使成了鬼,也要魂兮归来啊……
  张开手臂,漠视与他相拥带来的灼痛,手,在他颈后交缠,臻首靠在他的肩头,合上眼,任由泪珠滚滚而落。
  心,想要与他贴近;身体,却与他排拒。
  究竟是谁欠谁,谁欠谁呢?
  第6章(1)
  小应牵了马到一旁吃草,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并肩而立的一对男女。
  不是错觉,他觉得,公子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想起那一日,听从公子吩咐,送走楚无双和严落,再回来,左等右等不见人影,直到后半夜,才见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回来,当时,他真的是被吓得魂都飞了一半。
  跟随公子多年,不曾见过他那么狼狈,还有那个暗娘,也像个死人一般,唯有那双重瞳,红通通的就像滴血一般。幸好是他,还能挺住几分,若换了他人,恐怕早就被她的模样活活吓死。
  公子嘱他在门外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他于是很忠心地看门,苦苦熬了十二个时辰,不仅要与瞌睡作斗争,还得时刻提心吊胆地注意屋内的动静。
  幸好,上天保佑,两人再踏出房门之后,除了脸色不太好,其余都还安然无恙;只是他,发现自己愁白了几缕头发。
  而后,就是很多的不对劲。
  譬如说,就像现在,一向不喜欢人近身的公子,居然和暗娘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还时不时地与她低语,间或一笑。那种笑容,不是他说,有够肉麻。
  “小应的眼珠子,大概瞪得快要掉下来了。”一缕长发垂落胸前,被原朗接住,小心地拨回耳后。眼角的余光瞥到小应蹲在地上猛拔草的样子,暗娘笑了笑,抬眼望原朗。
  “他很快就会习惯了。”对暗娘报之一笑,原朗搂住她的肩头,下巴枕在她的光洁的额头上,冰冷的触感,令他心一跳,却不再多说什么。
  “眼花了,我一定是眼花了……”小应瞪着眼前一幕,揉揉眼睛,喃喃自语,转头看那匹吃得正欢的马儿,“公子是不会这么当众轻薄女子的,对不对?”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甩他一尾巴,侧过身,不理他,继续细嚼慢咽。
  可是,她无法习惯哪……暗娘依偎在原朗的怀中,无声地叹息。
  他极为呵护的拥抱,对她来说,是甜蜜而又痛苦的折磨。不想让他知道她承受怎样的痛楚,每一次,她都极力隐忍,不让他看出端倪。
  以往,她不曾想过男女之情的。因为自己的重瞳,因为自己的异能,她被人视为妖物,处处被排挤。能融入常人的生活已是不易,又岂敢奢望能得到世间男子的垂青?
  老天到底还是垂怜她了,所以赐她一个原朗。初见于风雨交加,患难于生死之中,肉体的疼痛已是微不足道,因为有一个人,肯全心全意与她携手。他说,要给她全新的生活,这就够了,至于其他,她已不想再过多追问。
  可是,为什么,心中仍有隐隐的不安,似乎冥冥中,她的劫难,还没有结束。
  “想什么?”原朗低头,见暗娘出了神,锁眉沉思,眼神凝重。
  “我想,治好了何府少爷的病,我们就能自在生活,很开心。”不想让他担心,暗娘展露欢颜,将不安隐埋在心底深处。
  举目四望,入眼的,是酷暑烈日,是密叶繁枝,是绿地青草。眼帘低垂,不知道身边是否还有鬼差跟随准备索命?
  重瞳依旧,自鬼门逃生之后,她却再也无法看见鬼怪妖魔和魑魅魍魉。
  其实应该庆幸的,虽然心知自己阳寿已尽,终究无法逃脱,说不定,入了地府,还会受更重的责罚。但至少,她看不见异相了,可以自欺欺人,说自己能活下去,直到再次被拘魂的那一天。
  听了她的话,原朗的手,滑过她的长发,视线越过她的头顶,望向远处已出现轮廓的城门。
  “那时候,我们便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平静生活。”
  是的,谁也找不到——无论是人,抑或是鬼。
  聂家的重瞳妖女又回来了!
  常南县炸开了锅,人心惶惶,害怕之余,又止不住四处打听小道消息。
  “真的,真的,不就在咱们府中?听说是被一位道行高深的法师所擒,捉回来,就是要择个良辰吉日,将妖女挖心破腹,炼成灵丹,让何少爷服下,治他的失心疯呢……”
  果然是小道消息——小应很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又不是成亲,还挑良辰吉日呐。
  故意咳了咳,他昂首挺胸地走过去。七嘴八舌说得正欢的一帮人见他过来了,立刻团团围上来,神神秘秘地问他:“小法师,原法师什么时候处置妖女啊?”
  我哪——小应翻了一个白眼,很想一脚将这帮蠢人踢到墙角躺平。是人都看得出来他家公子对大家口中的“妖女”情有独中,呵护得紧。倘若不是之前承诺要救治何府的少爷,公子早就带着暗娘远走高飞,哪能留下话柄任他们在此评头论足?“小法师——”偏偏还有人不识相,伸长了脖子,持之以恒地继续追问,就差没把一张臭嘴凑到他的脸上来。
  “让开,让开!”小应扯直了嗓子,很少有机会仗势欺人的,不好好把握岂不可惜?手故意抖了抖,捧着的碗内溅了几滴汤药汁水出来,不偏不斜,正好飞到那张猪嘴的主人手背,“要是耽误了何少爷服药,你们谁担待得起?”
  这句话,果然有用,众人作鸟兽状散去,面前立刻是一条畅通无阻的平坦大道。
  小应哼了一声,端着药碗离开,左拐右拐,上了一处阁楼,推门进去。
  “原公子,其生他——”立在床前的何夫人示意身边丫鬟上前,拿过小应手中的药碗,为昏睡中的何其生喂药,她则转头看一旁的原朗,目光中难掩急切。
  “夫人莫急。”原朗缓缓开口,“何少爷病了三年,身子犹虚。我开补药与他进食,好生调养,有健体之效,以免驱鬼之时,对他的身体有损。”
  “哦……”听了原朗一番话,何夫人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瞧原朗平静的模样,又忍不住发问:“那个妖女——”见原朗的脸色变了变,她连忙改口,“我是说暗娘,原公子,你确定她不会趁机逃走?”
  那妖女吓疯了爱儿已着实可恶,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是个冒充的代嫁新娘!而真的聂双,居然在两家有婚约的情况下与人私奔!这件事,若传了出去,何府的颜面何存?
  聂家的人,欺人太甚。这笔账,她日后会好好讨还。
  “我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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