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地撕碎了那封密函,自从她受宠以来,朱祁钰对杭家的人一向关照有加。对她也大多是言听计从,尤其是此番易储地事情,使得杭家势力大涨,对朝中文武百官的情报搜集,已不亚于锦衣卫。
所有挡住她的路的人,都会被她毫不犹豫地铲除,不管是昔日的汪皇后,还是今日的钱太后。
朱祈镇倒掉了最后三碗药。那化石散的毒性终究没有生效,而他也硬生生地挺过了那场伤风,前来诊治的御医最后看他地眼神,虽然有些奇怪,但终究还是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行动。
他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为什么凌若辰每次都要替他吹凉了汤药甚至亲自品尝一下,甚至每次的饭菜汤水,她都要抢先去吃喝,原本温馨关切的举动。嬉笑之间,竟然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危。
他甚至能感觉到,在对面宫苑的那座高楼上,有一双眼睛。在无声无息地俯瞰着他们,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他知道锦衣卫和东厂的可怕,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力量足以对抗,越是清楚地知道。心里就越是痛苦。
堂堂一个男儿。要靠妻子以生死相挟。方才能保住性命,这其中的耻辱和痛楚,没日没夜地撕扯着他地心腑。。。
无形之中。他不自觉地,就有些疏远了凌若辰。
没了往日亲昵的举动,没了苦中作乐的心情,就算是她故意找些话题,不过三言两语,他已是神游天外,浑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了。
若是换了从前,他这般心不在焉,凌若辰早就火冒三丈使起性子来了,可如今经历的多了,说话做事之前,也知道多想上一想。回想起他是从那日问了朱祁钰之事后,方才变成这样,心下就明白了几分。
没了阮浪,他们两人地囚徒生涯也越发的无聊起来,特别是当一个人有了心事不语,更是安静得可怕。
朱祈镇坐在原来那棵大树残留下的树桩上,望着前方那座高楼,从午后一直坐到了黄昏,连小舟进来送饭后又离去,他都全然没有看见。
直到听得身后突然传来凌若辰的一声痛呼,才将他惊醒过来。
一回头,却见她被凳子绊倒,摔倒在桌边,一碟青菜也不慎被打落在地上,溅得她身上手上,到处都是汤汤水水。还好从御膳房到这里,饭菜几乎都凉透了,若是刚从厨房端出来的,还不知会烫成什么样子了。
他立刻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地冲到房中拉起她来,找了毛巾擦去她手上身上地汤水,扶着她在一旁坐下,心疼地问道:“让我看看,有没有摔伤哪里?饭菜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声呢?你现在又看不到…………”
他猛然住口,听到凌若辰轻轻地说道:“我叫过你了。”
他这才醒起,自己原本一直在发呆,竟然连她地声音都忽略了,顿时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你。”
“我没事。现在看起来,有事地人,似乎是你。”凌若辰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你有什么心事,大可直接跟我说,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
朱祈镇汗颜地望着她,她的眼睛虽然看不到东西,但是依然能看到他的心底去。
握住了她地手,朱祈镇深深地望着她,认真地说道:“是我不好,不该胡思乱想,不过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好你,我们一起熬下去,总会有出去的一天。咦,不对!”
他突然发现,她衣衫上被菜汤溅到的地方,竟然都有些发黑了,手上的皮肤,竟然也有些隐隐发黑的迹象,顿时吃了一惊,看着翻倒在地上的那碟菜,脱口而出地说道:“这菜里竟然有毒!”
凌若辰也是一愣,她只觉得手上发麻,并未有特别的痛楚,听他一说,不由得有些慌乱了,“什么毒?你有没有碰到?”
朱祈镇看到她的手背越来越黑,急急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毒甚是霸道,不知是什么人下得,我这就去喊人来。”
他急急地冲到了门口,用力地捶打着紧闭的宫门,大声喊道:“快开门!快喊太医来,开门!开门啊!…………”
宫门紧闭,门外的人,根本无动于衷。
小舟不似阮浪那般送完饭菜还来收拾,都是到第二天早上方来收拾,如今门外的锦衣卫若是不搭理他们,他们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朱祈镇又急又怒,双手用力地捶打着宫门,心急之下,硬生生地将拳头砸出血来,重重的砸门声回荡在南宫上方,可这里距离正宫遥不可及,除了门外的锦衣卫,哪里会有人听得到他们的呼喊。
凌若辰摸索着走到他的身边,用力地拉住他的手,她的双手已经变得漆黑,脸上也隐隐罩着一层黑气,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若是他们存心害死我们,你怎么喊都是没有用的。”
朱祈镇回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微微一笑,终于倒在他的臂弯中,顿时绝望地仰天长啸,痛苦的喊声,直刺云端。
【第七卷 囚徒】第十二章 怒火
朱祈镇抱着凌若辰正自伤痛不已,以为这一次定然无救了。
突然大门轰然一响,他砸了半天都没开的门,突然打开来,从门外一前一后冲进两人来,跑得均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其中一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连礼都顾不上行,只看了一眼凌若辰那已经漆黑如墨的双手,便从身上的革囊里取出个小瓷药瓶来,倒出一枚雪白的丹丸,递给朱祈镇说道:“快给娘娘服下,再抱她进屋放好,我给她用金针驱毒。”
朱祈镇认得他就是太医院的三品御医张亭轩,最擅长的就是这针灸药石之术,顿时大喜过望,急忙给凌若辰喂下药丸,将她抱进房去,平放在床上。
张亭轩跟着进去,扫了一眼房中陈设,微微有些意外,可是紧跟在身后的那人,便是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兴安公公,他自然也不敢表示什么意见,只是自行取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然后示意朱祈镇卷起凌若辰的衣袖,看到有股黑气自她的手腕处蜿蜒向上,在那洁白如藕的手臂上隐隐爬行,已然接近肩头了,若是过了肩头侵入心口,那他纵有回天之术也无能为力了。
一看如此,他急忙从药箱中取出针袋,拔出几枚银针,扎在了她的肩头,先阻住毒气上行,然后顺着那黑线一路扎了几根银针下去,最后在手背上扎了几枚短针。形状古怪,针尾竟似个空管,一扎下去,便有黑血流出。
还好兴安跟在后面,早就准备了个小小地金盆,顺势接了过去,那黑血滴滴答答地落入盆中,漆黑如墨。显然毒性之重,非比寻常。
朱祈镇心急如焚,虽不知这两人为何来得如此及时,但也知道,凌若辰能不能救回来,就全靠这个人了。
张亭轩那边刚刚给凌若辰在双臂至手背上施针完毕,额上已经有豆大的汗珠落下,方才情势之急,他也惊出了一头冷汗。还好凌若辰这次只是双手沾上了毒水。若是吃下这些菜去,别说是他,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只有去地府索魂的份了。
他这边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过头去,却见是朱祁钰带着几人,急匆匆地进来,门外的锦衣卫山呼万岁。已经跪了一地。
他一进门。冲着守门的那班锦衣卫轻哼一声。一挥手,带来的御前侍卫便如狼似虎般将他们踢倒在地,三下五除二就捆绑起来。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进房去,只看了凌若辰一眼,便冲着张亭轩说道:“是什么毒?从何而来?”
张亭轩先是跪下行了一礼,起身后方才皱着眉头说道:“启奏万岁,娘娘所中的,乃是见血封喉地毒箭木,原本是军中所用,若是服用或者碰到伤口,则万万无救,好在娘娘手上没有伤口,这菜不曾入口。。。微臣已经封住了娘娘的血脉,以金针导出毒素,只要毒血排尽,娘娘理当无碍了。”
朱祁钰冷哼一声,瞪着兴安问道:“朕让你好好照看着南宫,这毒是怎么进来的?”
兴安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他是最清楚朱祁钰的人,方才朱祁钰在摘星楼上,突然下来召唤他就让他急召御医前来救治凌若辰,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莫说是这南宫的守卫,就连他的脑袋,只怕都得换个地方了。
“皇上息怒,这饭菜是从御膳房出来,每日由小舟送进来,奴才这就带人抓他们回去,好好审个清楚。”
朱祁钰看看床上躺着的凌若辰,昏迷不醒,面罩黑气,显然是挣扎在生死边缘,一时间心痛得无法言语,只能挥了挥手,同意他去做就是了。
兴安在肚里将这次下毒的笨蛋骂了一千一万遍,几乎将那人祖宗三代都问候个遍了,竟然用这么明显的法子杀人,简直一点脑子都没有。如此一来,黑锅扣在朱祁钰头上,毒得还是他最心爱之人,叫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去。
可怜他好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现在又得去忙这要命地差使,照方才皇上的怒火看来,若是他找不到真凶,只怕这火气就要落在他的头上了。
他看了一眼凌若辰,叹了口气,急急地出去办事了。
朱祈镇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朱祁钰,寒声说道:“你为什么会来?你怎么知道她中毒了?莫非…………”
“不是我!”
朱祁钰断然说道:“信不信由你。这件事,分明是你没照顾好她,连累了她,与朕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祈镇轻叹了一声,凝视着他,淡然说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她。不过你放心,不论如何,我们夫妻俩,都是一条命,同生共死,永不分离。谁…………都别想将我们分开!”
朱祁钰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捏紧了拳头望着他,这个哥哥,到现在,落魄得犹如囚犯,可在他地面前,依旧挺直的脊梁,傲然自信的神情,和从前一模一样,都压得他无法喘息。
就算她死了,就算他们都死了,她还是他的妻,他的人。
就算他是皇帝,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两人定定地站着,互相对视着,完全忽略了周围地一切,眼中,只有对方地影子。
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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