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痛楚地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朕答应过过太后,无论如何,不会那样做地。”
杭皇后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她难道不知道,他真正的理由,并不是什么兄弟情深,什么重诺守信,若是那样,他又怎么会违背诺言,废了朱见深改立自己儿子为太子呢?
说到底,他地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只是她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狠不下心来,铲除这个最大的祸患。她心一横,继续劝谏道:“臣妾明白,只是皇上若是狠不下心来,如今当断不断,日后怕是要反受其乱啊。”
朱祁钰何尝不知道,只要朱祈镇一家三口死了,消失了,那么朝中大臣也就没了可以三心二意的对象,唯有向他一人尽忠,议储之事,也就没了什么可以争执的了。就算他真的没有儿子继位,改立其他藩王之子,自己身后也能有些保障。
只是,他可以废了朱见深,囚了朱祈镇,断绝他们对外联系,给他们最差的待遇,可若是真的杀了他们,那她,也绝不会多活一天。
终究,他放不下的,还是那曾经灿烂如花的笑颜啊!
【第八卷 夺门】第十四章 密议
石亨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争论跟秦风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然后有些忧虑地说道:“如今内阁几位大人都主掌迎立襄王世子,若是那样,太上皇他们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秦风沉吟了许久,方才问道:“于少保是什么意见?”
石亨一怔,仔细想了一下,说道:“于少保当时并未表态,并未支持王大人他们的意见,但依照他从前的态度,只怕还是站在皇上那一边。至于皇上,听说今日刚一清醒,就为此勃然大怒,说复立之事,绝无可能。”
秦风冷笑了一声,说道:“看来他还没病糊涂,只不过,以他眼下的情形,到那时候,就算他不同意也不成了。”
石亨浓眉紧皱,有些担忧地问道:“秦兄觉得徐有贞那些人可靠吗?这些秀才都是靠嘴上功夫,反复无常,如今朝中争议颇多,他们会不会改变主意出卖我们呢?”
秦风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别人会,徐有贞不会。他今生的前程,就在此一搏了,否则,他永无出头之日。石兄,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进宫的路线,张的禁卫军不过有千人,若是不能避开皇城守卫,根本就没有机会到南宫门外。”
石亨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个好说,徐有贞跟宫里的曹公公联系好了,到时候他会在宫内接应,若是他们两个能坚持到底,就不怕什么皇城守卫了。。。”
秦风拍拍他的肩膀,轻叹一声,说道:“石兄万万不可托大,此事关系重大,只有唯一的一次机会。绝对不容许我们走错一步,否则,就再没机会救出她…………他们了。”
石亨望向他,这个原本文弱俊美的书生,自从妹妹死后,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成日里将自己关在府中,一天一天的都不见人。偶尔出来一次,也是疲惫至死的模样。直到今日,真正开始准备行动的方案了,他却显得比任何人都要冷静沉着,就连他这个身经百战地武夫都比不上。
他挺直了腰杆,直视着秦风,沉声说道:“你放心。就算拼尽我最后一滴血,我也不会让人伤寒到她的!”
秦风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石兄,你不知道后宫的险恶,那里人心鬼蜮,比沙场更为险恶,杀人多不见血。否则我们也不用跟徐有贞曹吉祥那等人合作,石兄你虽有万夫不当之勇,但也要千万小心啊!”
石亨点点头,忍不住问道:“我跟徐有贞他们进宫,秦兄你呢?”
秦风轻叹一声。苦笑着说道:“我去见于少保。”
“于少保?”石亨一怔,虽然知道秦风不会是去告密的人,但一听到于谦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对他们此次行动来说,最大的阻力,便是于谦。
这几年来朱祁钰疯狂求子。对朝政已然失去了兴趣。而文武百官之中,凡事提过复立沂王之事的。他只要想起来就是一顿板子,那廷杖之行,除了少数死忠于他的官员,朝中七成地人都挨过了。
可这等大面积行刑,最多就打下了当时的群议之势,并未能灭了众人心中之火,群臣敢怒不敢言,压抑已久,如今见他重病至此,旧事重提,自然还是站在了他们这边。
只是,朝堂上地那些秀才们,清议三年,也无法成事。
而如今他们要做的,便是行兵刀之险,一举反攻复辟。
可是,就算他是威远将军武清侯,名义上可以统领十万兵马,可是在这皇城之中,他没有一兵一卒可领,而听命于皇帝的禁军,却有三万之众。若是单论兵力,就他们这些人,不啻于以卵击石,如今孤注一掷所赌的,是朱祁钰已经失去的人心,是还有多少人肯为这个将死之帝效忠。
其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于谦。
于谦身为兵部尚书,官拜一品少保,从北京保卫战一役开始,首创团营军制,虽是一文官,却使得众武将归心,威望极高。按照大明兵制,兵部有出兵之令而无统兵之权,五军都督府有统军之权而无出兵之令。
就算他石亨在勇猛,没有兵部令符,就无法调兵行事,可京城五军都督府都指挥,都是于谦亲手提拔起来地,只要他及时能一声令下,就算石亨有三头六臂,也休想在这京城中造反成事。
秦风见他神色惊疑不定,轻叹一声,眼神冷厉坚定地说道:“你们行事之时,我亲自去见于少保,无论如何,我会想办法拖住他的!”
石亨见他神色凄楚,也知道他与于谦共事多年,名为同僚上下级,实际上亲如师父挚友,如今为了此事不得不这般欺瞒,心中难免歉疚,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再无话语。
朱祈镇接到了曹吉祥传来的消息,说是朱祁钰病重,如今朝中议储之事闹得天翻地覆,为防迟则生变,举事之期便定在三日后,这本该让他欢喜兴奋的事情,可不知怎地,看到正跟凌若辰玩的开心的朱见深,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了。
别人不清楚不明白,他却是酷爱看书,读过不少正史野史,对于这段历史地记忆和了解,远比凌若辰要深的多。
若是朱祈镇本人,自然会以为,此刻的徐有贞曹吉祥他们是忠心于自己,要帮他复辟登基,重掌大权,甚至会相信他们所说的,于谦等人要另立襄王世子为储君,要将他们这一脉斩尽杀绝。
可他却很清楚,就算没有这个夺门之变,朱祁钰也活不了几日了,而于谦他们,要推举的新皇帝,正是自己面前地这个孩子,自己的挂名儿子。
朱见深。
徐有贞他们急着起事,就是怕于谦等人的奏折一上,朱祁钰病重无法反驳之时,事成定局,那他们就再无拥立之功,而他这个太上皇,也总不能去与自己的儿子争夺帝位吧?
既然如此,他并非那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的朱祈镇,难道还要走那条老路,真的去坐那个沾满了血腥地龙椅吗?
或许,就让这个孩子登基,自己便可以与凌若辰功成身退,作对平凡地神仙眷侣,岂不是更加快活?
他心中闪过若干念头,最后终于落在凌若辰身上,看到她满面灿烂的笑容,那双闪亮地眼睛,终于下定了决心。
管什么皇权帝位,管什么夺门夺宫,他要的,只不过那穿越时空也无法割断的爱恋。
如此,足矣!
【第八卷 夺门】第十五章 夺子
南宫那小小的庭院里,朱见深拿着凌若辰亲手缝制的沙包,甩了甩手臂,大喝一声,用力地朝她扔过去。
就这么个扔来扔去的简单游戏,两人玩得大汗淋漓,却是无比的欢畅快活。只不过,十次有九次,都会被她轻轻巧巧地接住再反扔回来。
这一次,他学着凌若辰的姿势,扔得格外用力。
凌若辰为了闪避他一次比一次有力和准确的投掷,在满院子里跑来跑去,刚跑到门口,突然听到门外一阵锁链哗啦啦的响声,不由得一愣,身形一顿,|奇…_…书^_^网|就被朱见深的沙包打了个正着,正中肩头,接都没接住。
朱见深欢呼一声,朝她这边跑了过来,“换我了换我了!娘娘改你扔沙包了!…………”
他刚跑到凌若辰身边,南宫的大门就被人轰然打开,那久未开启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急忙躲到了凌若辰的身后,紧张地望着大门一开,两队衣甲鲜明的锦衣卫鱼贯而入,当中领头的,却是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官。
凌若辰也吃了一惊,认出那女官是杭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素心,便急忙护住朱见深,直视着她说道:“你们这么多人闯进来,想干什么?”
素心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只是一挥手,冲着领头的锦衣卫百夫长说道:“带走沂“不行!…………”
凌若辰如同护雏的母鸡一般,挡在了朱见深的身前,浑身上下像是竖起了无形的羽毛,狠狠地瞪着她,“为什么要带走他?谁让你这么做的?”
素心瞥了她一眼,冷笑着说道:“皇上病重,我奉皇后娘娘之命。带沂王去见皇上,怎么?这都不行吗?太后娘娘,你可别忘了,沂王本来就不该住在这里的。他又不是你的儿子,这么着急做什么?”
凌若辰看到几个锦衣卫已经朝自己身后地孩子走过来,护着朱见深后退了几步,咬着牙说道:“不论如何,我不许你们带走他!”
朱祈镇看到外面的动静。也急忙冲了出来,与她并肩而立。冲着那些锦衣卫怒斥道:“大胆!你们若是敢乱来吓着沂王,统统都是死罪!”
素心却放肆地大笑了起来,说道:“太上皇,您老既然已经退位,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论如何。今天我是奉命一定要带走沂王,你们若是不让开,就不要怪我们冒犯了啊!林千户,皇后娘娘的懿旨,你可是亲手接下了的啊!”
那林千户眼中闪过一抹愧色,只是在看到凌若辰抱住朱见深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第八卷 夺门】第十六章 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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