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太还好,严夫人这话可是进了王熙凤心坎里了。她本是不信什么阴司报应的,自从有了葵儿以后,她反倒是天天供着香。如今听了严夫人的话,王熙凤心下信了不少,点头道:“既是如此,今儿个没枉来了。”
却说初春时节,仍旧是初寒料峭的。因着已经过了二月十九的观音诞辰,人并不多。到了半山腰,因着路变窄了,几人便下了轿子。礼佛自是步行最诚心。巧姐黛玉她们戴了帏帽,与王熙凤她们慢慢往上爬着。
许是由于前两天下过雨,今日并没有太阳,却显得天高云远的。巧姐深呼吸了一口,只觉得肺里全是清新的草木之香。她笑着对黛玉道:“草木之气,果真比那些熏香闻着舒服多了。”
☆、惊魂未定
黛玉微微一笑:“熏香脂粉味道怎称得上天然二字。草木也不过就是天然二字罢了,并不如那些花儿朵儿上得台面。这正合了万事万物皆两面的理儿。可知凡事并没有尽善尽美的;若能得个一两样出彩的;也是难得了。”
严夫人闻言;往黛玉的方向望了一眼;满脸是笑。林太太自然注意到了严夫人的动作;轻碰了碰王熙凤。王熙凤只是抿嘴一笑;并不答话。
前儿贾琏将初步打听的结果告诉了她;却说这位严少爷如今年纪轻轻在户部任巡官;是凭自己真本事考中的。人品才学据说都是没法说的。贾琏却道:“才学恐是有;人品却不知到底如何。这样人家外表看着光鲜;可是内里自是有一股傲气的。若是不肯低头,恐要吃苦啊。”林黛玉是什么性格,如果她那么轻易低头,贾宝玉就不会天天妹妹长妹妹短的陪不是了。不得不承认,林黛玉这样的人儿,的确不能嫁与那太过清高的人,这样硬碰硬的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
因着全是在深宅里的妇人,这短短的距离,竟也爬了接近一个时辰。王熙凤在寺庙门口吹着山风,直笑:“如此出身汗,只觉得爽快。”
早有小沙弥引了几人到专给女眷歇息的厢房。几人均净了手换了衣裳,略坐了坐,便出来礼佛了。
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的巧姐嗅到空气中的那股子松香味,听着旁边的僧人嘴里念着的佛经,不由地心静了不少。如此一恍惚,她竟是想起了在现代幼时伴着奶奶身边,奶奶由于长期礼佛身上的那股松香味了。只望他们在现代安好,巧姐的眼睑微微颤动着,睫毛处已经有些微湿润了。
一时拜完,巧姐复又捐了些香油钱,跟着众人走出殿外。严夫人却双手合十,对一个年长僧人道:“明镜大师。”
“原来是严女施主。”明镜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严夫人为林太太和王熙凤引荐了明镜大师,明镜的目光在王熙凤手上的贾葵身上转了一圈,道:“吉人果真自有天相。”他的目光往后一扫,正落在了巧姐身上。
巧姐大方地打量着明镜大师,丝毫不躲闪他的目光。如果他真有法子看透自己是穿越而来的,自己有个倾诉对象也不错。
明镜的目光却又落到了黛玉身上,目光惊讶了一瞬,又归于平静。他念了声阿弥陀佛,一字未言。严夫人注意到他的神色,兼之心里有求之事,便请明镜大师代为解惑。
明镜微微一笑,左手飞快拈了几颗佛珠,领着众人往后面的禅房来。
坐下后,严夫人问起了家里人丁香火之事,明镜道:“女施主家不日便有一桩喜事,正是天赐姻缘,何必再求?”
严夫人心里定了许多,便不开口了。
王熙凤又问了起家族运势来,明镜闭眼数着佛珠答道:“既是天命,若许些钱财便得改运之法,对祖宗子嗣无益反害。既来之则安之,柳暗花明俱在眼前。”他说话间,倏地睁开了眼,目光从黛玉巧姐身上扫过:“如这二位,并非此世之人,却托生于此世,一为报恩,二为还愿。可知冥冥中自有定数。上天有好生之德,如这位女施主,命中本无子,如今上天既做此安排,且随之,自是平安到头,无病无灾,逢凶化吉。”目光最后却是落在贾葵身上。
巧姐与黛玉相视一笑。巧姐心里对这大师不由地信服了几分,黛玉乃三生石旁的绛珠仙草,自己是现代的一缕香魄。王熙凤这个孩子本原应小产的,如今白白胖胖身体健康,正是与巧姐的动作有关。
几人再略坐片刻,便告辞出来了。王熙凤摸出怀表瞧了时辰,已是晌午。早有林太太的管家婆子请了小沙弥拾掇了一桌斋菜。几人过去,却见东西均是干净的。巧姐吃着青菜,倒觉得清爽可口,不知是因为是地方,还是刚才爬山饿了。她抬头见黛玉,竟也吃了半碗饭。
在这寺庙里稍逛了逛,因着贾葵需要吃奶,众人便不多留,往山下而来。车马均停在山下。
许是心里松了许多,下山之路似是须臾便到了。奶娘抱了贾葵先进了马车去喂奶。这边雪如偶然瞧见旁边一株绿梅,王熙凤等人均过去瞧。巧姐只觉得脚心疼,便自己踩着脚凳欲先上马车。
“让,让一下!”忽见一阵嘈杂的马蹄声迎面而来。巧姐前脚刚踩上马车,听见那声音,转头看来,却见一辆马车似是疯了一般地往这边冲来!说时迟那时快,巧姐另一只脚也下意识地一蹬,整个人上了马车!
几乎就在那一刻,巧姐那辆马车的马也被同伴的嘶鸣声感染了,竟仰天长啸一声,四蹄翻飞,往前奔去。那马夫立刻回过神来,双手死死地拽住缰绳。那马用力一挣,竟将那马夫拖着地上奔了起来。
前面便是一块大石头,那马夫眼瞧着便要撞了上去,他只得放开了手。那马失去了控制,撒开蹄子往前奔去。巧姐头上的帏帽已经飞了出去,她双手死死地扣住马车的车厢边沿儿。前面便是万丈悬崖,身后似乎有人在大喊!巧姐低头看地面,深吸一口气,不能再拖了!要死还是要伤,她只能选一样!
那马似是发疯一般,越跑越快。巧姐努力地站稳自己的身子,用力咬住下唇,松开了一只手,使尽全身力气,在松开剩下的那只手的同时,纵身一跃。
惯性太大了,她只看到无数的小石子在自己眼前掠过,整个人急速下坠,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晕眩感。她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去:骨折总比毁容好。
她的手臂在地面上用力一撑,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降临,反而一根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抛。她整个人飞了起来,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腰。巧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马背上,身后是特属于男子身上的张力。
巧姐看着自己刚刚乘的那辆马车直直地从悬崖飞了出去,她整个人惊呆了。她的头却被一只大手强行转向里,一个略显熟悉的男声在她耳旁响起:“别看。”
巧姐只听到那马的嘶鸣声在空中久久盘旋,似乎还带着回音,巨大的碎裂声让她的心颤了好几下。她的手下意识地拽紧了身边那只有力的臂膀,只感觉到那只臂膀的肌肉一紧,随后又一松。
随着他的一声吁,马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巧姐双手仍旧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心里的恐惧一点一点地散开。刚才,如果自己没有跳车,现在,现在自己估计已经是尸骨无存了吧。如果自己再跳晚一点,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没事了。别怕。”身后傅越的声音非但没有减轻她的丝毫恐惧,却似乎是在她的心上凿开了一个洞,恐惧找到了宣泄口,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左臂上的疼痛似乎也忘记了,她脑袋完全是空白的,嘴唇哆嗦了几下,终于哭出声来。
傅越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她拽地生疼,可是仍旧一动未动。她的哭声让他的心似乎被什么揪住了。他没有一刻像此刻一样对自己潜心练武投笔从戎感到庆幸。他迟疑着伸手,在要碰到她的肩的时候,又握紧了拳头,转而轻声安慰她道:“没事了。”
他调转了马头,犹豫了一下,让马停稳,一脚踩住了那马蹬准备下马。巧姐感到自己身后一空,双手忙拉住了他的胳膊,两只泪眼望着他:“不要!”
她的眼圈儿都是红的,整张脸皆是泪痕。她在害怕。傅越的心骤然缱绻了一下,重新上马,双手从她身旁环过,拉住了缰绳,操纵着马慢步往她刚才来的方向走去。
这短短的距离,傅越恨不能再长点,可是王熙凤等人已经候在前面。傅越先下了马,巧姐惊慌失措地望向他,婆子已经飞快地奔过来。傅越见此情景退后了一步,看着她被婆子安全地抱了下来,将自己原本伸出的手在背后握紧了。
王熙凤流泪上前揽了巧姐在怀里,死死不撒手。巧姐将头埋在王熙凤的怀里,肩膀不住地抽动。周围的人均是一身冷汗,林太太也陪着在抹泪。
好半晌巧姐才好了许多,由黛玉等人陪着先上了马车。巧姐在上马车的时候,本能地往后推了一下,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巧姐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傅越的方向,正对上了他的目光。巧姐心下一咯噔,只是慌张地扭过了头,钻进了马车。
这边王熙凤却往傅越这边走来,问起了他的名讳。傅越连忙抱拳道:“小生傅越,见过林太太,贾太太。”
王熙凤眼里闪过一阵诧异,随即便镇定了,邀请傅越往家去。傅越下意识地欲推辞,想到巧姐刚才那哭花了妆的小脸,那推辞的话竟就在喉间被噎住了一半。
林太太在一旁瞧得分明。王熙凤此时也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傅越,再次出口邀他。傅越这才回过神来,不禁面上微红,慌忙间应了。王熙凤等人复又上车,他骑着马在后面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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