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娃抚了抚他的发,“这些漩涡就是心印。你非雪族皇族嫡系血统,不要触碰。”
真烨喃喃道:“心印?莫不是四大天神之一的宣妃补天之时弃而未用的五彩凹石?”虽然自己曾经到过占星台,却终归不曾上的这般高。
雪娃眼光一闪,“镜离殿下告诉你的吧。”心印是雪族人信奉的神器,外人一般不知。
真烨微微摇头,又点点头,“曾经听说过,只是确是是表哥告诉我的,心印能够将人的灵魂带走,徒留下空空的躯壳。”真烨清澈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向雪娃,“姐姐,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表哥?”
雪娃含笑,“是。”
只是,那种喜欢已经变质,变质为对他所有物的狂热追求。
不远的前方是一座白玉堆砌的悬浮梯,细碎的光彩旋转着缠绕,弥散着跳跃的光影,一直延伸到深邃寂寥的宇宙尽头。
于是,真烨的手抚上悬浮的梯子。手指竟然直直的穿过了白玉的扶梯。这并不是白玉雕砌而成的,而是光的集聚。
“你知道么?这个旋梯通向的是十二占星台,是帝王的占星所,离天最近的地方。”雪娃扬起的眉眼映衬着星辰的闪光,显得璀璨无比。
“嗯。”真烨微微一笑,扬起眼角,询问的看着雪娃。
“有朝一日,我会站在那个高台上。”顿时,金色的双瞳光彩照人,落日杖的光辉环绕着真烨。
有一瞬,真烨好像是灵魂出窍,飘忽欲仙。金色的双瞳在延伸,在真烨的脑海中延伸出一种麻木的幻觉。
一个声音飘扬在半空,“杀死鹰,杀死鹰……”飘然的声音有一种别致的蛊惑。
真烨的面前陡然呈现的是一片血色的殷红,混合着融化的积雪,蔓延成一滩血水,表哥那个叫做鹰的铁卫就那样丧生在自己的诅咒术之下。
一个法术最高的占星师,其诅咒术可以同时将三千个人杀死,而白色的绒袍上,滴血不沾。
当那个飘忽在半空中的半透明的身影消失后,真烨的回忆也终于开启了。其实,镜离出现的那一刻他就醒了,血莲花的毒素带来的疼痛经过长达十年的磨砺,终于变成蚂蚁一样的噬咬,麻木而不疼痛。
镜离表哥宁愿成为冥灵,是为了再见姐姐一面么?
他后悔了吧……
在那一夜,陌天宫中……
镜离捂着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面色苍白的可怕,青蓝色的长袍已经染上了斑斑血迹,好像是湛碧天岚上的红鸾花。“雪娃,你真狠心。”一句话,已经近乎耗费尽镜离的全部气力。
雪娃凄厉的笑着,“是啊,与其看着他痛苦,不如我亲手扼死他。”她的眼光落在了在一旁抽搐着的真烨,口中吐出最伤人的话语,眼神流露出的是狠决的嗜血光芒。
“呵呵。”镜离轻笑着几声,“好感人的姐弟情谊,我几乎已经被你感动了。只是,你亲手喂他吃下了剧毒的血莲花,刻骨的疼痛已经让他的神智完全清醒了,他会知道你这个姐姐……”镜离的脸色白了白,忽然说不出话来。他颓然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真烨在一旁浑身疼得打滚,血莲花的毒液在前三天是剧烈的,浑身似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似是置身于火场中,火烧火燎的撕心裂肺。“姐姐……姐姐……”
雪娃的眸色低沉了下来,“镜离,你不必多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到时候,我会在你的坟山撒上一抔黄土。”说着手中的落日杖已经升起。
镜离默然,藏在宽大袍袖中的右手已经蜷曲成了拈花拂尘的形状。何非谦的话是对的,但是,今日的这样的圈套终究是迟了吧。“雪娃,你爱过我么?”
雪娃无声的翘起唇角,似是嘲笑,似是讥讽,“镜离殿下是惊才绝伦,只是,恰好阻了我的路。”她深深的看着镜离,“我爱的,只是那个位置。”从什么时候起,或许从真烨的禁闭,原国的灭亡,自己就深深的了解了权利的至高无上。世间的什么都是虚妄,只有牢牢握在手中的落日杖是真的,只有掌管天下苍生的生死的权柄是真的。
镜离苦涩的一笑,“只是,我爱上了你……”
雪娃一瞬间的晃神,手中的落日杖顿了顿。难道,是自己错了么?
刹那间,窗外在狂风中挣扎的树枝摇曳出诡异的符号,翩翩起舞,跳着惊世的魔舞。
镜术——
可以封闭世间一切的镜术——
窗外忽然飞来的一面硕大的镜子,将房中的一切倒映在其中,显得是那样的清晰,好像凭空多出来一个同样的大殿。
镜离已经看到了雪娃的恍然,他知道了她心底的犹豫,可是,这样的局面已经无法扭转了,雪娃的落日杖刺入了自己虚弱但是仍然跳动的心脏。口中想要呼出的话语终究咽在了喉咙中,他想说的是,“雪娃,我会回来找你……”
同时,大祭司何非谦已经驾驭着铜镜,破开了落日杖撑开的光晕结界,将那个狂笑着的女子封印在铜镜中,贴上了百世轮回的封印。
“哈哈哈,爱我?果真是爱我,爱我就是要杀了我……”雪娃的脸色异常的平和,只是口中的声音确实翻天覆地的狂躁,不断侵袭的强大气流的冲击将她的肺腑几乎震碎,口中不断的涌出鲜血。“镜离,我们果真是天生的一对啊……但是,我赢了……你要死了……”
声音终于湮没在轰隆的房屋倒塌的声音中……
还能够听到一声疾呼被埋没的声线,“我会重生……”
真烨终于挺过了那样炼狱一样的三天,获得了新的生命,尽管是要定期吸食人血的残缺生命。
天边泛起了淡青色,好像是宣纸上的墨迹,随着水渍的浸染,不断的向着墨蓝的天空中央扩散。
真烨光亮的眸子现出异样的华彩,他仰望着苍穹,天边的云彩幻化出一张清秀的脸颊,黑色的刘海被风拂倒一边,她娇笑着喊道:“真烨,快点了……”
第九节
她在一片光亮之中。
真烨临行前做了一次简单的占星,得到的仅有这样一个讯息。却已经足够了,音墨还活着,就在冥宫之光终年不灭的光明顶上。
他知道,一个真正的占星者必须足够纯粹,可是自己现在已经再不具备那样的资格了。
当他真正的走进七滴血乃至姐姐雪娃的冥宫地界时,才真正意识到那种不可企及的远。
绵亘的雪山冰峰就那样横亘在自己的面前,陡峭的崖壁,凌厉的寒风,鼓动着真烨的衣衫,他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走向冥宫的第一步。
他身后是巍峨的崖壁,高耸入云,脚下是看不见尽头的万丈深渊,黑压压的一片混沌,或许不止是深渊,而是地狱。
真烨紧紧地倚靠着身后光滑的壁垒,双脚贴着唯有半掌宽的岩石,缓慢的移动,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之上,稍不留意,就是粉身碎骨。他的衣袍从里到外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一阵阵的冷风吹动肌骨,刺的浑身发疼。胃中一阵阵的翻涌恶心,头晕目眩,眼睛直直的盯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阁楼,还要走多久……
忽然听到身后岩石嗑嚓破碎的声响,在这样的万里高空的寒风呼啸中显得十分突兀。真烨嗅到了一丝危险的血腥气味。他不自觉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却不小心踩上了一块石缝中的凸起,脚下一滑,身子倾倒向空荡荡的山风中。
只听耳边呼啸的风声,凛冽的冷气将自己裹住,不断地坠落,坠落……
真烨瞅准时机,抽出袖中匕首,猛地扎进了一旁的崖壁上的一道裂痕中,生生阻下了下落的趋势。
伴随着的破碎岩石没有声息的掉路下去,半晌没有声息。
正当真烨凝神想着自己如何能够脱身的时候,从灰黑色的崖壁上好像是新芽一般破土钻出了几根紫色的藤蔓,扭曲着粗壮的枝条,交错的盘旋在真烨的头顶,恰似一条条骇人的紫红巨蟒。
真烨感到心口发凉,这些鬼魅藤蔓,是姐姐培育出的除了血莲花的又一种植物,不是致毒之物,却能够听从主人的号令。
姐姐,果真是要赶尽杀绝么?
真烨没有像以前一样闭上双眼迎接死亡,而是睁大眼睛,看着在空中舞动的紫色藤蔓,画出一个又一个的诡异弧线。
他要亲眼看着藤蔓插入自己的身体,他要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姐姐杀死自己。
紫色的藤蔓越来越长,终于靠近了悬挂于匕首之上的真烨。彼时,匕首已然无法承受这样的重量,开始变得松动,真烨的身子摇摇欲坠。
就在向前也是死,向后也是死的一瞬刹,藤蔓如同一阵旋风,卷起了真烨的身子,平托着真烨向着高处疯狂地生长,攀爬着凹凸不平的岩石,一直到一块空旷的平地。
真烨回过神的前一刻,猛然抓住一条藤蔓,用那把匕首将手臂粗的藤蔓钉到了地面上,连同钉在地上的还有他的手掌,淋漓的血好像是弥漫天际的红色朝霞,一点一点的扩散。
真烨忍住剧痛,这是能够唤出姐姐的唯一办法。
他忍痛向周围大喊:“姐姐,你出来——”
没有其他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喊出的回声荡漾。
真烨绝望的垂下了头,再找不回以往的日子了……
一声清脆的叫声,“真烨?!”
音墨原本趁着雨后的清晨采摘花瓣,却意外的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音墨……”真烨抬头看了音墨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同时开口询问。
然后相视一笑。
略显苦涩的笑容。
“冥宫的光明顶是雪娃织造的一个幻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可是如今确实进的来,出不去。”音墨掏出怀中的帕子,轻拭着真烨手掌上的血迹,微蹙了眉头,想着如何能够在拔出之后快速的止血,找到治疗的草药。“就像我一样,被禁锢在这个小小的院子中,没有了自由。”
真烨漂亮的眉眼弯起,唇角含着一枚笑,似是嘲讽着自己的天真,“禁锢?是怕我会坏事吧……”原来,救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