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夏执手里的水壶掉在了地上,往四周看了看,“李爸爸……你过来了?”
李书佚关上车门往夏执租的小木楼走去,秋日的阳光正好,李书佚隔着篱笆向夏执扬扬手里的电话,“喂,阿执,请我吃午饭吧。”
夏执猜到李爸爸过来是要讲小白的事,可是直到吃过了午饭,下午茶,李爸爸却没提到一点小白的事。距离离开S市已经有两个月,说是一点也不担心小白那是假的,可是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他,那么就不要再有和他的任何联系,那样难过的只是她而已。
吃过甜点,李书佚把夏执抱到小院中,那里有一个小凉棚,摆了一张木桌和两张木椅。小心翼翼地把阿执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自己在另一边坐下。玻璃杯里泡着菊花水,菊花也是阿执自己采来晒干的。这样的午后就这么安静的做着喝被花茶,连着几个月来的抑郁都一扫而光。李书佚侧头看着眯着眼望着天空的少女,突然明白为什么小白会那么执着于她,也许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李爸爸,小白他最近怎么样?”现在已经开学了,这学期小白也高三了,那样的家庭,会出国的吧?夏执托着腮望着李书佚,既然他不知怎么开口提小白那就她来问吧。
李书佚有些惊讶夏执会主动开口问小白的事,“阿执,我这次来其实也是想和你谈谈小白的事。”
他也希望不管两人能不能在一起彼此都可以好好的,所以才会帮着夏执他们搬来这里静养,只是现在小白的情况却是很糟糕。
“现在高三了吧,小白的话,学习上应该没什么需要担心的,让我猜一下你想说的是什么……小白不好好照顾自己?”夏执见李书佚没有说话知道自己猜对了。“生病了?”
“小白现在暂时休学了。”既然打定主意要过来那么就要说完,夏执有权知道小白的近况,“现在自闭很严重,他偶尔会不认识我。”
夏执手中的玻璃杯子脱了手,翻到在小圆桌上,水洒了一桌,有些溅到了手上也不介意,夏执只是盯着李书佚,似乎没有听明白李书佚的意思。其实她应该比李书佚更加明白自闭对小白来说意味着什么的。
从第一次见面一句话都没和她讲开始,夏执第一次从妈妈口中知道了有一个词叫做自闭,那是心里生病了,所以小时候不管小白走到哪里夏执都跟着,她害怕只要她一不注意,那个精致的像是洋娃娃的弟弟就会不见或者摔坏。从开始稍微理她到叫她的名字,和她讲简单的话中间竟然是漫长的四年,所以小白对她的依赖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可是现在她打算把他给丢了,她没有想到自己那么难过的时候其实小白比她更难过。因为不能面对也许再也站不起来的事实,她宁愿远远地躲开,她甚至不敢尝试着站起来,不试还可以说服自己还有一丝希望,可是如果试了却不能站起来,那将是比什么都来得深重的打击。她其实是怨恨着的,所以才会选择离开,除了不能面对小白,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拖累而被遗弃,她是怨恨着的。
明明那么喜欢那个人,明明那么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可是他却很别人在一起而一再的伤害她,现在她的腿残了,而他还那么年轻那么优秀,她害怕自己终有一天就连和他并肩的资格都失去,所以她要离开,哪怕是让他感到仅有的一丝痛她心里也稍微能有些许安慰。只是如今他真的因为她而痛了,病了,她竟然觉得自己原来那么不希望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听到他生病的消息她就这般难过,其实最后我还是爱你多过恨你。
我只是害怕自己卑微而已。
第二天夏执和李书佚回了S市,虽然之前发誓再也不来了,果然说话不能说的太慢,距誓言不过三个月,她就再次踏上了这个给她留下太多难过回忆的城市。
等夏执再次见到小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次夏执来见小白李书佚是瞒着老爷子的。李书佚把夏执带到医院的时候老爷子的车刚好走,才到病房门口就见很多医生从里面出来,李书佚一问才知原来刚才老爷子过来和小白发生了争执,小白再次发狂,不过已经被制止住了,老爷子也是暴怒。
李书佚蹲在夏执的轮椅面前,“阿执,小白现在和之前有很大的区别,你确定现在要进去吗?”
病房的门半掩着,里面安静的不像话,夏执心里紧了紧,朝李书佚点点头,自己推着轮椅推开了病房的门。看到被绑在床上的小白夏执捂着嘴泣不成声。
只是短短的几个月,原本就有些清瘦的少年现在几乎是瘦骨嶙峋,因为剧烈挣扎,宽大的病号服乱糟糟的挂在身上,脸颊凹陷,下巴有些青青的胡渣没有清理,看上去更是憔悴,他眼神空洞混沌的望着夏执所在的方向,但是却不知到底落在何处。
夏执想过期待过千百种重逢却没想到事实却要残酷的多,现在彼此都这么糟糕,小白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他甚至没有认出她来。
李书佚叫人解开了绑着小白的带子。夏执执起小白的手轻轻贴在脸上,小白却没有一点反应,眼神还是落在开始夏执所在的地方,“小白,小白,我回来了。”
整个下午夏执一直待在小白的病床边,即使小白从来没有回应过她一次,可是她一直一直拉着小白的手讲着两人从认识以来的事。李书佚看不下去了,想让夏执先休息一下,夏执只是摇头不肯。李书佚只好拉上门,把空间留给夏执,自己一个人走到了走廊外。
夏执只有一天的时间,看着窗外昏黄的暮色,夏执的心竟然出奇般的平复下来,她可以陪伴小白吧?可以的吧?
“小白,我要走了,你会好起来的是吧?我也会努力去试着站起来,不,我一定会站起来的,像这样坐在轮椅上怎么保护我家小白呐。”夏执探过身体揉揉小白的头发一如幼年。“下次见面我一定是自己走过来的。”
“你认识阿执吗?”
夏执不可思议的看着小白,已经止住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下来,“嗯,认识的。”
小白却没有再说话,转而盯着自己的手指。
夏执执起小白的手,轻轻的印上一吻,眼泪滴在小白的手背上,“我们都会好好的,下次,下次你要是再认不出我来我可是要生气了哦。”
李书佚依着病房门背过身去擦去眼角的湿润,如果这两人之间没那么多事现在应该多好啊。只是生活就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李书佚叫了一声夏执,夏执将小白的手小心的搁进被子里,最后给小白掖了掖被角推着轮椅离开了病房。
落日的余晖洒了一室,桌上的栀子花安静的绽放,少年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病房已经关上的门眼神幽深。
“你还是要离开我么?”
还是时间太长,缘分太短?
时间太长,缘分太短,所以注定不能在一起是么?这些是夏执不相信的,如果连重生都是可能的事,那么总有一天我能再和你比肩。
从S市回来后夏执第一次主动跟太后打了电话,和李爸爸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夏执想要再次站起来,打电话给太后只是想让她安排一下后面复健的事。
即使曾经害怕去尝试,可是现在她想为了那个人试试,如果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她害怕再也不能行走,但是更害怕失去拥有那个人的资格。即使不考虑她自卑心理作祟,老爷子愿意让夏执这个样子和小白在一起么,本来家世就已经很不匹配了,更何况现在成了这般模样,就算李爸爸说了要她不要在意这些问题,可是怎么可能不在乎呢,她是下定了决心想和小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那么又怎么忍心让他为难。
夏执第一次站起来,已经是距离坐在这个轮椅上一年后的事儿,即使狠狠的摔在地上摔破了手肘,可是依然不能阻止她心里的欢愉,这么长的时间里夏执第一次放纵自己趴在地上哭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上次见面或者那根本算不上见面,因为至始至终小白都没有真正认出她来,夏执躺在地板上,夏日燥热的气息似乎被隔绝在外,凄寒一点点浸入骨血,是啊,已经一年了,小白已经离开一年了,她是知道的,老爷子不可能就这样放着小白不管,可是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把小白送到了国外。这辈子,甚至上辈子,夏执都没想过要出国,可是现在那个人却在那个她甚至没有想过的地方,她只能从李爸爸哪里偶尔得知一些零星的小白的消息。小白开始正常的生活,小白已经进入大学……
原本从生命最初就和自己纠缠不清而且在她发现再也不能无所谓放手的人所有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似乎已经从此陌路,有时候夏执也在想那么都已经这样了她现在的努力又算什么,是不是给这悲催的重生再添一笔闹剧?而事实是她越来越觉得不甘心,不甘心放手不甘心他就这么游离出她的生命。在她越来越不能洒脱的时候凭什么他就能忘却而开始新生活。
也许正是这样的心思,夏执化悲愤为力量,完全不要命的样子让偶尔来看她的李书佚都要看不下去了,跟她说了不用那么拼命,毕竟当初医生都没有把握她还能站起来。现在她不仅能站起来还能走上几步,可是每次夏执只是倔强的别过头不说话。
夏执租的木楼有两层,至从能走几步后夏执就把自己的卧室搬到了二楼。负责照顾她的林嫂每次看着夏执努力的爬楼梯的样子都会上去劝她,夏执只是笑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虽然开始只能上一梯,剩下的都要林嫂扶着才能走完,十二阶的台阶她花了一年也没能走完。
林嫂是Y镇的人,是个朴实的中年女人,年轻的时候死了丈夫也就没再嫁人,从夏执父母那里知道夏执的情况很是同情夏执。却不敢当着夏执的面说那些话,偶尔看到夏执拼了命的想早日能走路,她劝也劝不住,只一个人背着抹眼泪。
林嫂是夏家父母找来照顾夏执的,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