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他的表情里分不出真假。
去的时候段父已经到了,挺儒雅的一个中年男人,眼角有皱纹,眼神温和,穿着手工的西装,不太像是传说中的大老板,倒像是大学的教授,他站起身,微笑。
“浅浅,这是我爸爸……”段烨介绍,顺手就过来搂她的腰,浅夏侧身想躲开,又想起她现在的身份,乖乖的不再后退,微笑。“爸爸,这是浅浅……”段烨说。
“苏小姐,你好……”段父伸出手,力道有些大,那深遂的眼神似乎别有意味,浅夏不明所以,只好微笑,最后他的视线停在她的腰上。“很高兴认识你……段烨这孩子贪玩,辛苦你了……”
皱眉,还有些疑惑,这最后一句,是有心还是无意?
段烨却兴奋的拉着她坐了下来,服务员把菜送了上来,段父在他们对面,铺餐巾的动作优雅精致,他一边切着食物一边缓慢的开口,说的不过是一些家常的事,像是段烨的妈妈啊,段烨小时候的事……
“以前段烨妈妈制订过一个儿媳妇的标准,说要容貌漂亮,礼仪得当,懂音乐,有大家风范……只是没想到,段烨的缘分在你这里……”
“都什么年代了……早就婚姻自主了……你那些门当户对的想法,是歪理……”段烨插话进来护着浅夏。
“门当户对挺好的,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老话,多少有一些道理……”
腿上一疼,是他在掐她,浅夏怒目圆瞪,下一瞬却突然明白了过来,如果之前是怀疑,现在是试探,那段父现在的表情,应该就算放心了。
段父在做父亲这个角色上并不算太成功,可是在商场上,作为一家民营上市公司的负责人,绝对是成功的。
那几年里浅夏常常看当地的报纸,报纸上多有对段父的报道,曾经有一份报纸做了一个段父的专题,那上面说段父在商场上的成功缘于他眼光的毒辣,这有先天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后天的积累。而段父几十年的商海沉浮,毒辣的眼光有一种趋于化境的精准,可以说,几乎没有段父看不准的人。
所以浅夏想,段父已经瞧出今天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所以他才有那样的表情,又瞧出她不具备危险性,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微笑。很显然,他是以游戏的心态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自已这个所谓的儿媳妇。
这样一想,反而放松了下来,只有段烨,还在努力的活跃着气氛,浅夏有些走神,胡乱的打量着其它用餐的人,不知怎么就瞧见了苏岱行。
他也看见她了,只是又假装不认识的移开视线。
他对面的女孩子,娇俏可爱。
浅夏端端正正的坐好,好一会之后去厕所,她在里面呆了一会儿,无聊的计算还要多少时间,几点能到家,到家做什么,几点睡觉……
出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又碰上了他,还撞在了一起,浅夏不知说什么才好,空气似乎也因为这安静而凝固了,好半天才听到他的声音。
“那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他今天有事,让我照顾一下……”
“你不用跟我说的。”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他顿了一下,眼中几点寒芒,连语气也冷了很多。“我只是想说这是巧合,我没有跟着你……”
浅夏点点头。
“那人是谁……”他又问,话出口又觉得后悔,既然已经决定放下,还问这么多干什么,那人是谁,他们今天在做什么,都不关他的事。
“那是段烨的爸爸。”
“那真是恭喜你了,婚礼的时候记得给我一张请帖,我始终做过你的哥哥……”他说完转身,流星一般的步子。
晚餐在八点的时候就结束了,段父还有另外的安排,交待段烨送她回去,上车的时候回头,那位置已经没有苏岱行的身影。
一路安静,段烨讲了几个笑话,但见她一个也没笑,有些无趣的开了音乐,也不再说一句话了。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来。
“浅浅,其实我爸是挺讲理的一个人……”
她嗯了一声。
“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你看,他一直在和你讲话,对你的话题也很有兴趣……”
浅夏看着他。
“他也很会包容人,我这几年一直玩,他也没拿棍子追着我打,只要是我喜欢的,我想他也会喜欢的,所以今天的一两个插曲,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还在说,浅夏打断他。“段烨,我提醒你,我们只是在演戏……”
安静来得有些突兀,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带着些怜悯的味道,伸出手,可来不及抓住她的,她已经转身上楼,空荡荡的掌心,他忽然想起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也曾把很多女人的感情不当一回事。
这个时候,这个时间,最热闹的地方非酒吧莫属,那是他熟悉的地方,美酒,摇滚乐,还有美女,一醉千愁解。
恨恨的灌了一口酒,他想,他也不是非她不可,对吧,看,他还是很有市场的,朝他走来的那个女人,不是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
他会忘记她的。
烂醉,怀里的女人不知怎么变成了她,他高兴极了,柔柔的亲她的嘴。“浅浅……”他这么叫。
直到酒吧打烊被赶了出来,而这时的苏岱行送完那女孩回家,马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车,不经意的一瞟。
马路上,一个男人吻上一个女人。
他看得分明,那个男人,是段烨。
被逼
“那是段烨的爸爸。”她是这么介绍的吧。
屏幕上的保护程序已经运行了很久,从外面到家大概有几十分钟时间了,他开了电脑就开始走神,脑中回荡的就是她之前说的这句话,而眼睛呢,茫然的盯着一旁的手机,黑金属的机身,台灯下冷冷的光芒,他拿起来,有些凉,握紧,拨了几个数字又放下。
既然已经决定了断,他还管这些闲事干什么,那个男人是她的未婚夫,那个男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都是她的事,既然是她的事,他操这些闲心干嘛。
洗澡,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这世上的事,总有一些很奇怪的规律,比如以为独一无二的东西,买了之后却发现满大街都是,比如,已经不打算再见的人,却一晃神又见到了。
苏岱行就是在无聊闲逛的进候再次碰见浅夏的。
那是几天之后的周末,他在买衣服,换季了。
她也在看衣服,对面的店子,一个人,懒散的步子,手支着下巴没有焦距的目光,那些衣服就像是皇帝后宫的牌子,她那么无聊的翻着,没什么兴致的模样。
服务员把袋子递到他手上。“苏先生……”
小时候在家,他的衣服都是妈妈在打理,那时是烦死了去商场的,妈妈和浅夏一逛就能去掉大半天,他跟在后面更像是一只跟屁虫,所以那时他最多去试一下大小。大学的时候去商场的时间倒多了些,因为她接手了妈妈的工作,而他喜欢那种感觉,手牵着手,一家店换另一家店,偶尔她还拿着的一杯奶茶,闲散而舒缓。
这几年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买什么都是速战速决,还因为怕麻烦,衣服几乎固定在了这一个品牌的旗舰店里,最初打理他的店员已经成了店长,她会给他最合适的搭配,可是换好转身的时候,总会少一双期待的眼神。
这个店长有职业的眼光,却少了他想要的温柔,她不是她,每当这个时候,不是不落寞的。
“谢谢。”提着袋了准备走,不知怎么撞倒了外面的垃圾桶,有些大的声音,抬头的时候与她的视线撞个正着。
几秒钟的犹豫,她从那家店里出来。“没事吧。”
苏岱行抱歉的看了一眼店员。“麻烦你让商场的人处理一下……”说完转身,却被她叫住——
“我记得你昨天说过,你是我的哥哥,岱行,我们一定要这样把彼此当作仇人吗?就算见过几面的陌生人,是不是也应该打个招呼。”说这话时她心里并没有底,苏岱行是那种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分手后就不再见的脾性。大学的时候宿舍一个姐妹感情出了问题,她曾假设的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当时的语气挺刻薄。
“虚伪。”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所以浅夏不敢看他的眼睛,商场的过道,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冷气的风有些凉,就这么看着他的鞋,心脏纠紧。
他会走还是不走?
“快中午了,一起吃饭。”他如是说。
轻轻吐出一口气。
周末的餐馆人有些多,好在他们去的早,所以还是寻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喜欢靠窗的位置是很久以前的习惯了,透过如同电影胶片一般的玻璃,外面的行人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主角,她有时会幻想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们又有怎么样的悲欢。
苏岱行常常说她傻。
仍然是靠窗的位置,服务员送菜单给他们,只是现在不会有人为难的问她,浅浅,甜点吃什么,也不会有人使坏一般的微笑,你猜。
她只是抿了抿面前的白天水。
“这几年,过得好吗?”他打破沉寂。
“一般。”
竟是这样公式般的问答,倒底是生疏了。
又是一阵沉默。
“他对你好吗?”
浅夏疑惑了一下才明白是指的任道远。“挺好的。”
“是吗?”却是嘲讽的语气。他隐隐鄙夷的表情,似乎还有些忧虑,浅夏怔了怔,道:“怎么了。”
服务员把他们点的东西送了上来,他拿筷子开吃,吃了几口突然的道:“把你男朋友看紧点……”
啊?
“是猫就会偷腥的,明白吗?”
浅夏不明所以,不过在他的眼神下还是点了点头,他倒惹着了似的,拿纸巾擦了擦嘴,语气也重了起来。“别只会点头,要会做,我是说真的,眼睛睁大点……”
“哦。”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又不知道段烨做了什么,于是只好装做认真吃饭的样子。
可叮叮乒乒的声音,他大概还是在生气的,浅夏想,也许气她的这颗笨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