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了小半碗给他,见他捧着碗既想吃又怕烫的可爱表情,安乐暗暗好笑。用筷子卷了几根面条,吹两下,喂给他吃。他自己也依葫芦画瓢,抓起筷子,使劲儿卷,试了几次都没卷着,有些滑回碗里,有些滑到桌上。
“啪”,小孩儿生气了,把筷子丢到桌上,鼓着小脸嘟起小嘴,别扭的斜眼望着安乐的筷子。
安乐笑,挪过凳子到他面前,卷起面条。见他又眼巴巴望着他,便坏心眼的把面条送进自己嘴里……如是几次,愣是把小孩儿逗得哇哇叫泪汪汪。
“呜……哥哥坏!”小孩儿瘪嘴嚎。抓起桌上的筷子自己卷,不知是因为少拿筷子的原故还是怎地,就是弄不起半根面条。于是,小心儿一酸,眼泪迅速涌起,眼看着就要巴嗒下来。
安乐想笑又不能笑,怕他真哭了。
“……要吃。”小孩儿可怜兮兮的说。
“好好,娃娃乖哦,不哭了,吃面,吃鸡蛋。”
安乐不再逗他,喂了大半碗,小孩儿拍着小肚皮说饱了,然后把他的小包打开,献宝般从里面拿出两条小裤子——一灰一蓝,一件破了俩小洞的白色小背心,一件皱巴巴的旧红褐格子布衫。
安乐边吃边看着。
小孩儿摸了两下,又掏出一只翻毛了的牙刷,一只塑料小碗,一只不锈钢小勺子,最后,还有一只小盆,盆里有半块旧方巾和一小片香皂。
“这是我的衣服,奶奶说是卖果子的阿姨送的;这是牙刷,刷牙。”小孩儿拿起牙刷,咧开嘴左右挥了两下,又继续解释:“这碗是卖菜的伯伯给的,他中午会分一点饭给我吃;小盆是洗脸洗衣服用的;还有这个——”
“洗澡呀?”
“是!”小孩儿昂首挺胸道,“奶奶说小孩儿要干干净净而且香香的人家才喜欢。”
“是了。”安乐放下碗,一把把小孩儿抱进来,在那小脸儿上亲了一记,“果然香香的,告诉哥哥,你去哪里洗?”
“去河边洗呀。你看——”小孩儿把小手举起来,“指甲也洗干净了。”
安乐摸摸那两只不及他手掌三分之二大的手,指尖刮了下他长长了的指甲,从矮抽屉里翻出指甲钳,“喀喀”开始剪。边剪边跟小孩儿说话,以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发现小孩儿看见指甲钳的时候瑟缩了一下,似乎很畏惧。
“奶奶说娃娃七岁了,她还说要给娃娃找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以后她不在了,娃娃也有人养……卖果子的阿姨可好了,她每天都会给奶奶果子,说给娃娃吃。”
“那现在卖果子的阿姨呢?”
“不知道。”小孩儿把脑袋往后一靠,依在安乐肩膀上,“奶奶说要买新衣服给娃娃穿,然后带娃娃去见新爸爸新妈妈,可是,奶奶起不来了,奶奶死了,我一个人走呀走呀,就走到这里来了。”
之前说起奶奶还哭得一塌糊涂的孩子现在已经能平静提起奶奶了,该说孩子的忘性大或感情薄么?安乐睇了小孩儿安然的表情。
“哥哥,好了么?”
“等一下。”安乐用挫面磨了指甲边缘,再一看,真正干净整齐了:小小的淡白色的指甲,白白的一小片营养圈,白白的手指头。七岁的孩子大多比他健康,个头也比他大,他看着就像是四五岁的孩子。“好了。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洗澡睡觉了?”
“嗯。”
两人在水笼头下嘻嘻闹闹的洗了澡,回房后安乐把小孩儿往床里边一放,跟着躺上去,把薄毯盖在小孩儿肚皮上,关灯睡觉。
迷迷糊糊间,听见小猫似的声音,意识瞬间清醒,仔细一听,原来是小孩儿在说话:“……蓝色的、灰色的、红色的、紫色的、绿色的……青色的、白色的……嗯,还有……黄色的、黑色的……还有……银色的、金色的、嗯……”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冥思苦想中。
安乐不确定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了说梦话,便动也不动继续听。可小孩儿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出声,只听见他微弱的呼吸的声。安乐轻轻侧过身,不动声色的挪近小孩儿,试探了几下,确定他是醒着的。
“娃娃,怎么不睡呢?”安乐伸手揽住他,轻声问。
“嗯。”小孩儿又往他怀里靠了些。
“为什么呢?”
“不知道。”小孩儿低低喃,脸蛋蹭了蹭又抬起来。“哥哥,我想有个名字,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名字啊……我叫安乐,你就叫安……安静……安然……安……”思索片刻,安乐拉开灯,捧着小孩儿的瘦小的脸蛋,笑道:“娃娃,你就叫安宁吧。家安亲乐、邦安家宁,多丰满的意寓!不仅如此,还希望咱们小安宁将来长大了,还是一位如玉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小孩儿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欢喜不已,细声细气念着自己的名字,又叫安乐教他念他刚说的那些字句,几遍下来居然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了,让安乐颇为惊奇,看时间也不早了,便熄了灯准备睡觉。
安宁乖乖躺好,闭眼,一会儿又蹭过来,搂着他的脖子哀求:“哥哥,你唱歌儿给我听吧。”
“我不会。”不会唱儿歌儿,安乐暗道,“睡吧,乖孩子应该早睡早起的,不然明天哥哥不煮鸡蛋给你吃喔。”
安宁顿了片刻,才嘟嘟哝哝道:“哥哥,唱么——唱么——”
“好好,别吵。”安乐轻捏了他一下,小家伙立即老实了,小脑袋搁在安乐胳膊上,一只手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他腰上。
没人打扰儿时的天空,那里有绚烂的彩虹,五彩玻璃球,风儿在跳舞,夕阳下的风微触,萤火虫儿点燃了幸福,万家灯火驱散了孤独,童话的歌谣在我耳边唱,单纯的梦不用倾诉。
月儿弯弯摇,摇到外婆桥,甜甜的夜空,流星在闪动,大地的孩子睡了,谁把小小天堂的幸福,未来从此不会怕辜负,红红的青春,蓝色的祝福,孩子你要记得清楚。
拾荒 act 04 :选择
一早六点半,安乐体内的生物钟自动醒来,神清气爽的张开双臂伸了把懒腰,不小心碰到身边软棉的物体,昨晚经历的奇遇此时疯涌上脑。转头看了看,小家伙还在睡,侧身对着他,小嘴儿微张着,脸颊印着两团粉红,手握成拳状搁在下巴处,可爱极了。
安乐兴味盎然的在他软绵的小身子上左捏右掐,小家伙呼呼大睡没半点反应。
玩了一会儿,安乐翻身下床,套上短裤、TEE后到院子里梳洗完毕,再拿英语大字典边踱步边背单词。
六点多的清晨很宁静,这片地方没有喧嚣闹市中的大量人流车辆,只有左右隔壁家传来的锅碗瓢盆的当当声和小孩子的叫声及大人的训斥声,别有一番热闹滋味。
不知道小家伙要睡到什么时候,晚点儿带他出去吃肠粉好了。安乐不自觉的分神想着房里的孩子,脸上漾起淡薄的笑。
“吱吱……吱吱……”
几声清脆的鸟叫声传入耳,安乐疑惑的抬头四处望。他家这附近并没有绿化类的树木,以前也从没见过鸟儿来过这,今天真是奇了,屋檐的椽子头居然来了两只羽毛颜色灰暗的小鸟,正交头接耳似的摇脑袋又东张西望。
安乐吹了声口哨,想引那两只鸟儿继续叫,可那小东西像是有思想般,望了他一下,居然齐齐“咕噜”一声转过背去,让院子里的少年好气又好笑。
《飞鸟集》里,第一段是这样写的:
Stray birds of summer e to my window to sing and fly away。
And yellow leaves of autumn; which have no songs; flutter and fall there with a sign。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走了。
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秋收,万物之规律。秋天的稻子成熟了,麦子成熟了,果子成熟了,该收割的收割,该摘取的摘取,连鸟儿都想找处地方好置窝了,良禽择木而栖,那么……小安宁算是择了他么?
“哥哥。”
安宁还带着些微迷糊的声音响起,拉回安乐不知何时飞到九云天外的游魂。扬起书本拍额,为自己之前的天马行空暗自好笑。他三两步跳近抱起安宁,使劲亲了一下带到水笼头旁,往盆里放满水,从挂钩上取了毛巾正欲帮他洗脸,被小家伙按住了。
“奶奶说要自己洗。”小家伙颇严肃的说。而后拧了毛巾仔仔细细的擦脸擦脖子。
安乐蹲在一旁笑眯眯看着,拉拉他身上穿着整齐的衣服,道:“奶奶是不是说衣服也要自己穿自己洗?”
安宁重重的点头,搓了把毛巾拧干,递给安乐,指着挂钩说:“我挂不到。”
“没关系,以后长大了就挂得到了。诶,我看看还有没有钩子,哥哥帮你钉个矮的,这样以后安宁就可以自己挂毛巾了。”安乐飞快回房翻找,还真从木箱里找出两只塑料钩,再找了钉子锤子,五分钟不到,小工程宣布竣工了。
小安宁摸着小钩傻兮兮直笑,爱不释手,进房把自己的小毛巾翻出来想挂上去。安乐扯过,告诉他这些不要了,要给他买新了。小家伙知道要上街买东西,一下子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喳呼个不停。
安乐拿了钱包,牵着小家伙出门。
巷子狭长幽暗,,阳光照不进,很阴凉,两边是连排的楼层,墙面大多抹了石灰,只是日子长了,白色已变成灰色。安宁一边走一边指着灰色墙面上用各种材料留下的图案文字问这问那。
上面有碳条写着的“毛主席万岁!”;
有铅笔写着的“一二三四五六七,马兰开花二十一……”;
还有粉笔画着的丑陋的人头,头顶标注“马盼望,李铁映,好朋友”……
五花八门。
安乐边看边找边回忆:“‘安乐,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唔,这个是我小时候的同伴留下的,那时候他家要搬走了,他舍不得,哭了老半天,晚上带着手电筒来找我,一起在这墙上写。看,‘李在意,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这是我写的,好多年了,居然还这么清晰。”
“写了就能见了么?”安宁歪头问。
“不是的。这只是小时候的愿望。那时候,我和他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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