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就能见了么?”安宁歪头问。
“不是的。这只是小时候的愿望。那时候,我和他时常一起上学下学,一起玩,是好朋友吧,所以知道要分开了,很伤心,只想着有个什么东西能把我们联系起来,日后还能相见,还能是好朋友。”安乐笑了笑,拉着他继续走。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安乐瞥了他一眼。
安宁鼓着脸不说话。
“哥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很多年了,说不定他已经忘了哥哥了。”安乐弯身把小家伙捞起来,脸颊蹭了蹭他的额头,微笑道:“娃娃不高兴了?为什么呀?”
“没有……林冬训也说我们是好朋友,后来他跟一个叔叔走了。他没找我写。”
“喔——那,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呀,奶奶也不知道。”
“那娃娃以后还想见他么?”
“想。”
“等等。”安乐放下他,在墙根找了找,捡起一根小木炭,递给他。“拿着,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安宁抓着木炭,看看墙,看看他,再看看手中的木炭,不知所措。
安乐了然,手掌包住他的,顿在墙面上,笑道:“说说,你想写什么?”
“嗯——”歪头想了一阵,安宁说:“写‘安宁要和哥哥在一起’。”
心底柔软的感觉刹那间狂涌上来,安乐吸了口气,一笔一划写上去,方方正正,清清楚楚。写完后,对小家伙说:“回去哥哥教你读书写字好么?过几天,看看能不能插班进学校。”
“好。”安宁眉开眼笑。
两人在巷口的小食店里吃了早餐,又到大超市逛了一个多小时。安宁很乖巧,看见货架上一排排琳琅满目刺激眼球的零食,也不吵着要买,拿着小毛巾小牙刷跟在安乐旁边。
“想吃这个么?”安乐拿了袋薯片在他眼前晃,见他满眼渴望又压抑着,突然就觉得心疼,把包装塞到他手上,笑道:“只能拿一袋喔。”
小家伙重重点了几下头。
买了东西便回家,快到家门口时碰上陆晓和小六了。两人一见他便大声呼:“安乐,一大早的哪儿去了你!我们都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
“干嘛呢?”
“当然是想叫你去一中打球啊,废话!”陆晓扬手拍了他一掌。安乐虽然比他们小且纤瘦,但运动细胞很活跃,身体极有韧性,很灵活,所以陆晓等人每次打球总喜欢找他。
“现在啊——”安乐低头看了一下安宁,小家伙正聚精会神的吃着薯片呢。
“你有事?邻居叫你帮带孩子了?”
“不是。”安乐摸摸安宁的头,他抬头疑惑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吃。
“诶,这孩子面生得很啊,哪家的?”小六盯着安宁问。
“说来话来——”
“概括一下。”
“等一下,我先回去换衣服,呆会边走边说。”
到五中的这二十来分钟里,安乐简练精要的把昨晚的经历重现了一遍。陆晓两人连连称奇,跳跃过度的脑细胞沉静下来后,马上想到眼下更现实的问题:“你爸回来估计想抽死你,养你一个已经是不容易,啊我说错了,你是很好养,学杂费全免,只需要生活费就成了。可你想过没有,你家跟别家不同,你爸常年不在家,你又要上学,这孩子怎么办呢?扔家里自生自灭?再说了,你怎么给他上户口啊?他都七岁了,应该送去学校了。”
“就是这个问题。”安乐抚眉。“我是想等我爸回来后,去办个领养,然后插班进学校,先上幼儿园大班吧,适应一下,我可以调一下时间,中午也回家,反正学校离我家也近。”
“安乐,你会吃不消的。”小六不无担心。安乐本身就是个孩子,虽然他成熟得总让人忘了他才十四岁。
“放心吧,我总觉得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很多事情想着总觉得不可能,但真正做了,你会觉得其实也仅仅如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安乐甩甩头,仰望天空长长吐了口气。
“安乐,要不,给这孩子找户人家吧,就他这可爱模样,估计会有不少人家愿意领养。”陆晓道。
安乐看看身边的孩子,小小的手还抓在他手里,两个小时前他还说“想和哥哥在一起”,怎么可能把他丢到别人家去?坚定的摇摇头:“不,我喜欢这孩子,即使辛苦我也愿意留下他。”
“得,实在不行以后咱们也可以帮着点儿你。”小六咧着白牙笑,抱起安宁,逗他:“小家伙,喜不喜欢六哥哥?”
“喜欢。”安宁咯咯笑。
“靠!老子想吐了,还六哥哥呢!”陆晓勾搭着安乐的肩膀吐槽,“安乐,以后少让安宁接近他,要知道,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染了小六这霉细菌,得不偿失!”
小六不动于衷,只是懒懒对安宁道:“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良心。小家伙,你瞧瞧跟你哥粘成片儿的那位傻大个,那可是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十八级大混蛋,以后见了他要绕道走,免得被煞气伤到,知道么?”
安宁似懂非懂,只知道这六哥哥问了,就乖巧的点头,逗得小六很是兴奋得意,扬言也要捡个孩子玩玩。
陆晓摇头嘲笑,从包里把篮球拿出来,招呼两人上场。
拾荒 act 05 :荆棘
安乐时不时望一下坐在球场边的安宁。这儿环境陌生,怕他觉得无聊走开,所幸,小家伙很安静,一直撑着下巴笑眯眯看着他们打,球进筐时他还会拍手叫好,可爱透了。
“喂安乐!接着。”小六被陆晓防守着,不得不把球传给安乐,谁知他居然望着别处,那球直接砸到他胸口。
“靠!老子早就想警告你了,你眼睛老望边儿去干嘛呀!”
陆晓吼着走近,长腿突然一扫,安乐赶紧后仰退了几步,惊魂未定,捡起地上的球狠砸过去,然后跑开,边跑边叫:“你山野匹夫啊动不动就抬你那螳螂腿!虽然你不可能成为君子,但好歹也学学人家动口不动手吧!”
“就是就是,怎么着咱们也是在文明社会下成长起来的,怎么就你不开窍呢。”小六一旁隔岸观战,煽风点火。
安宁见他们吵着吵着又打起来了,很不安,蹬蹬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安乐怕他跌倒,赶紧停下,被跟后的陆晓捉住,两手扣后,头被迫仰着,满脸汗水滑进衣衫内。
“坏人!放开哥哥!”
因生气而拔高的尖叫声刚传来,陆晓就被安宁踢了一下脚踝。力道很弱,但行为却让在场几位震惊。呆愣的短短几秒中内,陆晓又被他踢了几下,还边踢边喊:“放开!放开!呜——”
眼看着就要哭了,陆晓赶紧放开安乐,转过来手忙脚乱的安慰小家伙:“不哭不哭喔,我跟我哥哥闹着玩儿的,没打他,真的!你看——”一把扯过安乐,“看看,哥哥是不是没受伤啊?是不是,好好的?”
小家伙看了看,擦了把泫泫欲落的眼泪,点头。
“所以陆哥哥不是坏人,对不对?”
想了想,小家伙继续点头。
小六在一旁哈哈大笑,拍拍陆晓的肩膀道:“诶,你说聊斋志异里说的狐狸什么的被人带回家养后总会想方设法报恩,这小家伙跟安乐回家呆了一晚就已经全身心向着他了,不得了啊,难怪安乐要留着他。”
“胡说什么呢你!”安乐横了他一眼,瘫坐地上,把安宁抱到膝上。
“我的意思是,你们俩昨晚才认识,感情却深得像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一样,真是很奇妙的缘分和磁场。”小六跟着坐到他旁边,捏捏安宁的脸,指指陆晓逗他:“安宁,讨厌这哥哥么?”
“不讨厌。”安宁飞快摇头。
“他欺负哥哥也不讨厌他?”
“他没打哥哥。”
“他刚才打了!”小六一脸严肃的表情。
安宁不安的转头看安乐,安乐笑道:“别听他的,这六哥哥喜欢说大话。”
“就是,最好是连标点符号都不要信。”陆晓插嘴,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睨小六,“三人成虎,十夫揉椎,众口所移,无翼而飞。孩子都是有样儿学样儿的,你得收起你那些坏德性,宣扬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传统美德,不然老头今天要是在这儿,说不定就去跳楼了,老人家一辈子的骄傲就是种了满园芳香桃李,临退时居然被你这歪瓜劣枣给糊弄进来了,悔哉!恨哉!”
“陆同学,我估摸着老头首先会被你气你吧!花言巧语巧言令色还阿谀奉承,传统美德一样没具备,七情六欲全打翻……”
安乐低头笑。
“笑什么?”小六捶了他一下,忍不住也笑了。
小家伙见他们都笑,也跟着笑,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笑声不绝于耳,印衬着青天白日,欢乐无比。似乎只要太阳每日会升起,阳光依旧照耀,沮丧悲伤痛苦压抑……这些灰暗迟早会被融化在日光中的。
第二天一早,安乐带着安宁一块儿去学校,从小六抽屉里翻出一沓《老夫子》漫画,牵着他到一楼楼尾的工具室,那儿住着个专门打扫楼层的阿姨,这时候,她应该做完事了。
班里一群人跟着下来,吱吱喳喳问这问那,好奇不已。安乐只是解释说:“我弟弟,家里没人,只好带学校来了。”
跟阿姨说明了情况,那阿姨挺好说话,见安宁乖巧可爱,且安乐又一再声明等老师来了会跟老师申请把孩子带进教室,允了。于是,安乐叮嘱了安宁一番——不许乱跑不许乱翻阿姨的东西也不许吵人后,上楼去了。
安乐的班主任,即教语文的老头。早修课时,老头过来巡场,没发现状况又回办公室去了,安乐跟班长说了声后跟过去,把早早酝酿好的一番不经意的略带悲切的无奈的感伤的具有同胞爱的又能激起人恻隐之心的说辞一套套搬出来让老头自行斟酌。
这事儿可大可小啊!老头摸着头顶被发蜡弄得像钢筋般刚硬的头发陷入纠结中。
安乐家的情况他是了解的,而就他刚才所言,这孩子是他家收养的弟弟,还太小,不放心放他一人在家,所以这几天估计都会带着到学校来,直到送进学校为止。可这为止,是多长啊?三五天还是一两个星期?不好办呐!要是允了,怕会对学校造成不良影响,也可能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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