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以他那敏锐的观察力,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了李曦笑容里的那一抹高高在上的感觉。但是,他可不知道李曦其实仅仅就是因为他身上有狐臭所以才鄙视他的呀,在他看来,在身带异香可是很牛叉的一件事情,别人想有还得不到呢,所以当下里都不用李曦说什么,察觉到他脸上神情的变化之后,李林甫这心里顿时就变得审慎了许多。
他忍不住心想:这李曦,果然是名不虚传哪
自己的身份可是堂堂的吏部侍郎啊,亲自屈尊前来拜访他一个国子学的小小学子,一个从九品阶的奉礼郎,他非但不说客气尊敬之中微有紧张,反而竟是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模样,而且还面带一副自信与自得的表情,这个……
话说,如果李曦只是一个所谓名士的话,那么他这副样子落在李林甫眼中,大概也就是狂生一流人物了,但问题就在于,李林甫此前可是从武惠妃手里得到过李曦那份奏章的抄本的,而且在他看来,李曦那奏章写的,堪称是鞭辟入里,简直就是读之令人汗出如浆。
所以他心中深知这李曦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做的好诗的名士而已,他是有真才实学的,甚至于他的才学就称经天纬地亦不为过。有了这么一份才学和本事做底气,再有偌大的诗文名声相称,于是在李林甫看来,眼前的李曦这副做派,非但不是什么狂生之属,反而可就是有气度和有风范的智者形象了。
脑子里闪电般想过这些东西,李林甫的坐姿顿时就收敛了不少,如果说方才他还是带着一股子骄傲而来,本意是来提拔和拉拢李曦的话,那么现在在他的心里,已经至少退步到了合作的程度了。所以,他的胸微微收回去一些,腰微微的塌下来一点,脸上的笑容也微微的谦逊了一点。
要论对自己的控制,论到对气氛的把握,李林甫堪称大师,就这么很不起眼的几个小变化,却立时的就让他看上去更加人畜无害了许多,一脸谦和的笑容对着李曦,不像是来提拔和拉拢的了,已经变成了一种寻找盟友的感觉。
李曦固然自诩有智,但是比起李林甫这等人物来,他毫无疑问是差得远了,所以一直到现在,李林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他自己的心理微调,李曦还一无所知。
不过呢,他到底不是蠢人,虽然没能从这些细节上把握到什么,但是李林甫一开口说话,他却还是很敏锐的把握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两人有那么一小会儿相对无言之后,李林甫问:“子日先生对林甫此来,似乎毫不吃惊?”
也难怪他会有此问,李曦此前跟他不熟,简直没有一点交集,而李林甫又身居高位,这么突然的拜访他,换了谁是李曦,怕都要小小的惊讶一下。
可惜,李曦早就有了莫言老和尚的提醒,这心里的震惊早在路上就已经消耗掉了,如果说有震惊,那就只是在震惊于莫言老和尚果然是神机妙算罢了。
是以当下闻言,他洒然的一笑,“大人此来,想必是为了曦出仕之事?”
李林甫闻言大惊。
他可不知道李曦已经得到过莫言老和尚的提醒,虽然以他的聪明,对于李曦上奏章的用心早就揣摩的一清二楚,而且他也知道,李曦其实一直都在等着一块敲门砖,也好早日上位出仕一展抱负,但是在他看来,自己这才刚一登门,李曦却是马上就已经推测到了自己的来意,这份智慧,可就真的是了不得了。
是以当下闻言,他心中的态度不由得再次微调。
微微的吃惊之后,他很不自然的笑笑,马上就把心中准备已久的说辞统统抛弃,直接开门见山,道:“先生大才也,大智也,林甫不如。今林甫欲与先生结为知己,彼此以为朝野奥援,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李曦微微一笑,此时他自然是已经把握到了李林甫此时的态度,因此当下他微微一笑,“便是如此。若得林甫公力荐,曦自是不敢或忘。”
这会子,虽然李曦很是好奇,无缘无故的,他李林甫到底是因为什么看中了自己并且愿意推荐自己出仕为官,但是察觉到李林甫的态度一变再变,态度越放越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李曦还是下意识的明白,这肯定对自己有好处,所以,他便干脆忍住心中好奇,只是在那里装神仙,并不发问。
李林甫有备而来,虽然态度一再微调,但事情还是那么个事情,而李曦也是有备而来,这事情又是他盼望已久的,所以两人自然是一拍即合。
畅谈许久,彼此都心满意足,然后李林甫才起身告辞。
临出门时,他转过身来,微带些敬畏的看着李曦,道:“子日我弟这些日子里可准备一二,以免到时御前问答之时惹了陛下不快,至于方向么,愚兄以为,或许应该侧重一下民生,尤其是……嗯,粮食。”
第三卷 风风火火闯长安 第五十章如山之重
第五十章如山之重
如果只是简单的读书人,不管是晋原县县学的学子,还是长安国子学的学子,李曦都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兴趣去接触一些时务事项的。
但是,别看他穿越过来才只不过半年时间,但是他既曾出任晋原县主簿,主持过救灾事宜,又自己开了酒庄子,有那么一段时间,更是几乎是每天都要跟粮食打交道,所以对于这个关乎国计民生的问题,自然算不得外行。
自春天开始,剑南道大雨不止,来到长安之后又知道,不止剑南道,包括长安所在的京畿道,乃至于往东洛阳所在的都畿道,乃至于河东道、河南道等地,今年也是雨水纷纷不止,似乎开元二十一年注定了是一个大水淋漓的年份,整个国家到处都在闹涝灾。
到处都是下大雨,自然就影响了粮食的收成,不过一来朝廷救助及时,二来此时的大唐绝对堪称富庶,各地粮储基数都不低,所以这场蔓延全国而且时间极长的大水灾,还并没有造成什么太过恶劣的影响,要说最大的影响,大概就是粮价的节节攀高了。
李曦素来是个甩手掌柜,即便是在晋原时,他也只是负责一些大政策的决策,家中日常生活开支等事,先有武兰,后有阿锦负责,家中就那些固定的丁口,即便要有所储粮,上下也不过就是几万,最多十几万钱的事情,眼下一日比一日财大气粗的李曦自是懒得过问。
只不过因为牵涉到废粮地种菜之事,需要向种菜的百姓和县府补足大量的米粮,而且家中所开设的酒庄子每日消耗的米粮也是一个很大的数目,柳荣和三叔他们几乎每隔些日子就会有一份汇报,其中粮食价格就是极其重要的一项,所以在来长安之前,李曦对于剑南道的粮价一直都还是保持关注的。
一直到他动身离开晋原到长安来之前,即便遭了灾,却因为府县两级平抑得力,因此晋原的粮价一直都是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波动,一斗米至高也不过就是十六个钱,低的时候更是只如往常一般在十二个钱或十三个钱之间浮动。
但是在李林甫走后,李曦把府中管理这些日常事务的庚新找来一问才知道,长安的情况却远非如此。
据庚新说,在正常年份,长安的米价大概维持在三十到四十个钱一斗的价格上,但是今年关中久雨,米价腾贵难下,现在长安城中的米价已经攀升到五十到五十五个钱才能买到一斗米的地步。
听到这个结果,李曦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长安乃是天下之都,米价高昂一些自然也属正常,但是贵到这个程度,可就有些异常了。
长安城中固然多得是有权有钱的人家,可以说,粮价是三十个钱一斗还是六十个钱一斗,对他们来说都无甚要紧,因为他们即便不是吃国家粮饷的,也都不缺那几个买米的钱,但是要知道,即便是长安城里,也是以普通人居多的。
正常人忙碌一天,所得不过三四十个大钱而已,至于那些做小商小贩的,收入会略高,却也至多不过几百个钱,正常之家,就以五口计算,三四天怕就要吃掉至少一斗米,也就是说,对于一个五口之家来说,一天收入几十个钱,光是粮食,就得花去十五个钱左右,这可是一份绝大的开支了。
怪不得有人说,长安居,大不易,看来不光是房子价格高,这米价也是贵的离谱。
想到李林甫临走之时满含深意的提到粮食问题,又从庚新嘴里粗略的得到了一些关于长安米价的消息,李曦心里便隐隐约约的有些了解了。
大概是李林甫不知从哪里了解到,玄宗皇帝对于长安的粮价居高不下早就有所不满,再加上他又知道自己在晋原时颇有经济之名,所以就想到了让自己去梳理粮价?
一念思及此处,李曦再也无法安坐。
要知道,历朝历代,平抑物价疏导市场都是一门了不起的大学问,当然,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而首都因为地位特殊,历来物价更是习惯性的居高不下,又是难中之难。更何况李林甫想要举荐自己去处理的,还是最最复杂难缠的粮食价格问题?
看日头知道这会子苏晋应该下职了,李曦便叫人备了马车,直奔苏府。
苏晋刚刚从吏部下了职到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听见李曦来了,便命人把他引进来,自去换了家居常服,这才过来陪李曦说话。
李曦所来只是为了粮食的事情,所以便开门见山。
听到李曦问粮价,苏晋立时的就是眼睛一眯,似乎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不过他却并没有就此说些什么,只是根据李曦所问,据实的回答了一番。
苏晋居官多年,其中光是在长安做官就有前后十几年,而且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是官居高位,所以同是一个粮食问题米价问题,在他口中娓娓道来,却是立刻就比庚新这个小管家的境界大了不止一倍两倍,而且论事之细致,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经他一说,李曦立刻就基本上把握住了长安米价腾贵的原因之所在。
长安米粮价高,首先就是因为供应不足。
长安所在的关中平原号称沃野千里,其实可供耕种的田亩有限,而且历经千年的开垦和耕种,地力渐渐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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